“是給項夫人下毒之人？”

　　衛雲岚口中的項夫人，便是好友項玉滢的母親。

　　上次經餘老大夫診斷，玉滢身上的體弱之症，就是在娘胎裡時項夫人中毒所緻。

　　見餘老大夫點頭，衛雲岚連忙接着問道：“這毒可與項夫人中的相同？您能否醫治？”

　　“似而不同。”餘老大夫向衛雲岚解釋了一下兩種毒的區别。

　　項夫人當時中的是堕胎之毒，毒素主要都被胎兒吸收。

　　而她姑母現在中的這種體弱之毒，是另外一種慢性毒藥，很難被人察覺，若非他對那孽徒的手段頗為了解，換作其他大夫來瞧，根本瞧不出半點中毒的端倪。隻能得出，受風寒影響，天冷時身體虛弱的結果。

　　“這毒老夫能試着解一解。”餘老大夫認真說道。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鑽研如何破解孽徒所用的毒，還算有些成效。也幸虧童家為了掩人耳目，不敢将毒下得太重，雖然毒藥已對身體造成損害，這些損害是不可逆的，但現在開始醫治，撿回一條性命還是能做到的。

　　衛雲岚聞言終于松了一口氣。

　　能保住性命就好，隻要命還在，别的就都是小事。

　　“餘老先生，您可能看出，我姑母這毒中了多久？”衛雲岚接着問道。

　　餘老大夫又仔細探了片刻脈搏，随後在衛雲岚的幫助下，再小心看了看床上人被掀開的眼皮。

　　面色微凝，判斷道：“時候怕是不短，你姑母這毒……應當是從一年前開始下的，不過劑量很小，這才沒叫旁人看出端倪。”

　　“什麼下毒？”

　　童老夫人擔心裡面出現什麼變故，偏生衛雲岚的丫鬟一直在門口攔着不讓她入内，躊躇半晌她還是帶着仆婦強闖了進來。

　　一入内，剛好就聽到餘老大夫這最後一句。

　　當即色厲内荏，指着餘老大夫斥道：“這裡是童府，床上的是我們童府的三夫人，誰有膽子下毒？你這老匹夫，莫要信口雌黃，胡亂瞎說！”

　　“餘老先生不過是在與我讨論姑母的病症，童老夫人言辭這般激烈作甚？”衛雲岚挑了下眉，朝童老夫人看去。

　　年輕的面容不怒自威，一時竟讓進宮面見過貴人的童老夫人都感覺到壓力。

　　想到剛才，童老大人對自己的提醒，童老夫人到底沒敢再與衛雲岚争執。

　　隻緩和了臉色，皺眉道：“那許是老身方才聽錯了。”

　　“衛氏還未睡醒，衛姑娘若是無事不妨去老身那坐坐，剛好老身那裡新得了一位南方來的，擅做茶果的廚娘。衛姑娘久居北地，正好也借這機會品品南方的精細茶點。”

　　見衛雲岚不為所動，童老夫人接着道：“衛氏平日也要到晌午時才會睡醒，老身念她體虛，特意免了她的請安。衛姑娘也莫打擾你姑母休息了。”

　　看着童老夫人那裝模作樣的譴責、關心之色，衛雲岚輕笑一聲。

　　“茶果就不吃了。”

　　“至于姑母這病……童府的大夫瞧了一年多都還沒有為姑母瞧好，說明他們醫術不精，沒這個看病的本事。既如此，那就不勞煩童府的大夫了，我這便将姑母接走養病。”

　　“什麼？”

　　童老夫人臉色一沉，阻攔在門前，“你不能将衛氏帶走。衛姑娘，老身與你客氣說話，并非怕了你，你要是再這麼鬧下去，老身就是拼了這張老臉不要，也要進宮去告禦狀。”

　　衛雲岚沒有理會童老夫人的叫嚣，吩咐鄒雲和穗禾抱起姑母，之後隻淡淡掃去一眼，“你若想告，就去告。今日童家不告，明日我也會将此事告到京兆府，你們童家下毒謀害我姑母，是何居心？”

　　“穗禾，鄒雲。我們走！”

　　“攔住他們！”童老夫人急聲令下。

　　她帶來的幾名丫鬟、嬷嬷紛紛上前，然而還沒等靠近，就被鄒雲擡腿直接掃倒了一片。

　　“衛氏！”

　　“難道你就這麼放任你娘家侄女，在我們童家胡作非為？”

　　童老夫人忽然一聲大喝。

　　衛雲岚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隻見被穗禾抱在懷中的姑母，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正一臉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場景，似沒回過神般。

　　察覺到她的視線，姑母看了過來。

　　四目對視，姑母先是一驚，随後眼眶刷的紅了。

　　“是岚兒嗎？”

　　“岚兒，你回京了？”

　　見到許久未曾見面的侄女，衛靜宜伸出雙手，掙紮着想要起身，可她身子無力，動彈間險些摔到地上。

　　也幸虧穗禾雙臂有力，抱得十分穩當，才避免她從懷中摔下。

　　“姑母，您醒了。”衛雲岚兩步走至近前，将自己的手抓住姑母伸出的手。

　　手上傳來的力量與溫度，讓衛靜宜越發回過神來。

　　眼前這一幕不是在做夢，她真的見到了随娘家流放北關，許久未見的侄女！

　　“岚兒，你怎麼回京了？”

　　看着姑母迷茫、驚喜，仿若不敢置信的眼神，衛雲岚便知童家一定沒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告訴姑母。

　　“姑母，我回來了，再過不久父親、母親他們也會趕回京城，到時咱們一家便能再次團聚了。”

　　“太好了，太好了……”衛靜宜熱淚盈眶。

　　“既然衛氏醒了，衛姑娘，你還是快快讓你這丫鬟将人放下……”童老夫人在旁插話。

　　衛雲岚面色陡然嚴肅，并未回應童老夫人的提醒，而是看着自家姑母說道：“姑母，我今日來童家探望您，您正睡着，我帶來的大夫看出您中了一種慢性毒藥，這一年多來您的體虛之症并非因為生病，而是因為中毒。這中毒短時間内不至于突然暴斃，可日積月累，您已經服用了一年，最多再服用上一年半載，您就将在外人眼中自然而然的病逝。”

　　“衛姑娘，你皿口噴人！我們童家容不得你這麼污蔑！”

　　“姑母，他們想要你的命。這裡不能再留了，你若信我，我先帶你回國公府。”衛雲岚直視着姑母的雙眼。

　　短暫的錯愕之後，衛靜宜眼底露出恍然。

　　随後便是一抹苦笑。

　　她的性子一向和軟，可這時心底湧起的悲涼之感，和手上侄女不斷傳來的力量與溫熱，卻促使着她點下了頭。

　　“好，岚兒，我随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