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素蘭沒有枕頭，便用衣服放在頭下面枕着。

　　現在是四月底，靠山的村子的夜晚還是有些涼的。

　　所以趙素蘭多少有點冷，也在心裡覺得有些委屈，這該死的鬼地方，希望家裡趕緊可以托人讓自己回去。

　　靠山村的後山，此時一個身材高挑，面如皓月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正在布置陷阱。

　　雙眸明亮，他視力很好，借着月光尋找着獵物。

　　這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就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顧南已經背着背簍下山了。

　　此時背簍裡面躺着一隻野雞還有兩隻野兔，均沒有了呼吸。

　　回到家裡，顧南燒水，将野雞野兔處理幹淨，又給自己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

　　盡管一夜沒睡，但是這個天氣的冷水澡，還是讓他十分精神。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鄰居家的雞鳴聲音也響了起來。

　　此時應該是早上大概四五點鐘，顧南在床上躺了一小會。

　　就聽見顧母起床燒柴做飯的聲音。

　　顧南起身去到廚房。

　　“你這一晚上又沒睡吧……你這樣身體會不會熬壞阿？”顧母剛才就看到廚房的木盆裡面放着收拾好的兔子和野雞。

　　她也知道，顧南現在被這個家拖累了，如果不是他經常打一些野雞野兔的給家裡貼補，這家裡的幾口人，說不定早就被餓死了。

　　她還知道，顧南偶爾還會打到一兩隻狍子和野豬，那種怕被外人發現舉報，他都是打到連夜就拿到縣城去賣的。

　　要不然她怎麼可能吃得起藥，小女兒又怎麼能喝得起麥乳精還有一些補身體的東西。

　　“不會。”顧南平靜的說。

　　可是顧母看到顧南眼下有些發青，内心不禁又是心疼起來。

　　顧母早上做了玉米面窩窩頭，顧南先是送了兩個到大哥房裡。

　　然後顧南拿了一個，幾口塞了下去，喝了口水，就出門去上工了。

　　東廂房裡的顧振東看着面前的兩個窩窩頭，不禁覺得自己十分沒用。

　　如果自己一年前能再小心一點。

　　如果自己的雙腿沒有殘廢，自己現在也能和顧南一起去賺工分。

　　那麼這個家，就不會這樣。

　　可惜，沒有如果。

　　“廢物！我就是個廢物！！”顧振東把裝着窩窩頭的碗推到一邊。

　　雙手用力的捶着沒有一點知覺的下肢。

　　鼻子隻覺得一酸，心裡十分難受。

　　他恨自己是個沒用的廢物，不但不能幫到這個家一點，還給這個家帶來了不少的痛苦。

　　院子裡，正在吃飯的顧母和顧甯甯也聽到了東廂房裡面的聲響。

　　顧母不禁歎了一口氣。

　　顧甯甯手裡的窩頭都沒來得及放下，就小跑去了大哥屋子裡。

　　“大哥。”顧甯甯坐在顧振東的炕沿上喚了一聲。

　　“對不起，是大哥沒用。”

　　顧甯甯搖了搖頭。

　　“大哥，二哥昨天晚上去打獵了，帶了野雞野兔子回來。”

　　“他都沒有嫌棄我們，默默的為我們着想，我們也不能自暴自棄呀。”

　　顧甯甯的聲音軟萌稚嫩，但是她是有些懂事在身上的。

　　“可是我……”顧振東無力的看着自己絲毫沒有知覺的兩條腿。

　　“大哥，娘說過，你永遠不是拖累，你是我們的家人，皿脈相連的那種。”

　　“如果遇到困難，至親之人都不能互相幫扶，那才是最可悲的事情。”

　　“你要好好的，我們都要好好的，等我長大了也會陪在你身邊的。”顧甯甯說着，咬了一口自己手裡的窩窩頭，然後又拿起了炕沿碗裡的一個窩窩頭遞給大哥。

　　大哥顧振東猶豫了一刻，但還是接了過來。

　　他沒有說話，但是接過了窩窩頭吃了一口。

　　這個家，欠顧南的太多了。

　　知青點那邊，知青們也都陸陸續續的起來了。

　　蘇念念洗漱好自己之後，心裡多少有點激動。

　　昨天雖然見到了顧南，可是都沒有什麼機會可以接觸到他。

　　她想着，今天要是能夠跟顧南分到一處地方，一起幹活，那該多好。

　　帶着滿心期待，她臉上始終挂着微笑。

　　這麼一笑，就更加明媚動人了。

　　昨天晚上他們新知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去了。

　　盡管有煤油燈和手電筒，但是人看的不是那麼清楚。

　　現在，男知青看到這樣的蘇念念，一個個的目光都移不開了。

　　飯桌上，之前的老知青們把飯菜做好。

　　做的是黑面餅子還有玉米糊糊，和昨晚差不多，但是多了一點鹹菜。

　　“今天中午還會有新來的知青，有四個人，到時候今年的知青就都到全了。”

　　“等人到齊的時候，重新安排一下輪流做飯的人。”

　　“今天的公糧就先記賬，等人全部到了，你們一起去跟大隊借糧食，如果要一起吃飯，糧食是要交公的。”

　　“如果不一起吃，那就把這幾頓的糧食還了就行。”

　　劉陽對新來的六個知青說。

　　幾人也都點了點頭。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縣裡的供銷社？”趙素蘭真的是吃不下去這拉嗓子的東西。

　　這早飯照比昨天晚上的，還要剌嗓子。

　　這裡面竟然還加了黑面……黑面就是麸皮……那東西在趙素蘭的印象裡，是喂豬的。

　　“今天時間已經過了，你要是想去明天去吧。”劉陽不是很想理趙素蘭。

　　感覺這人有小姐身子丫鬟命。

　　都已經下鄉了，還一點苦都不想吃。

　　如果家裡條件真的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好，那肯定會有辦法不來鄉下的。

　　今天去不了，趙素蘭隻能等到明天。

　　知青們吃完了飯，幾個做飯的女知青去刷了碗。

　　幾個男知青去挑水。

　　這些都是分工明确的，都是大家夥輪着來。

　　等到時間了，知青們都往曬谷場走。

　　到那邊領勞動任務。

　　等蘇念念到曬谷場的時候，一個挺拔的身影，一下就被她的視線抓到了。

　　顧南身高一米八七，在人群中相當紮眼。

　　不同于昨日的白襯衫，灰褲子，今天他穿的是一身粗布衣服。

　　可是盡管是粗布衣服，在清晨的陽光下，還是顯得那麼熠熠生輝。

　　雖然衣服有的地方被磨的發白，但是還是給人一種十分清爽幹淨的感覺。

　　顧南感覺，身後傳來了一道注視自己的目光，不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