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思沐神情淡淡，微微笑着向塗欣搖了搖頭，“放心，我沒事，我先去看看沈明月的情況。”

　　經過這段時間的治療，蘇靜琴的視力又恢複了一些，現在借助特殊的眼鏡，可以看得大概。

　　蘇靜琴在給沈明月做檢查的時候，下意識向旁邊的人伸出手。

　　沈清玥站在她的旁邊，一臉不知所措，壓根不知道她這是在做什麼。

　　蘇靜琴這才意識到這會兒她的團隊都不在，沈清玥也不懂什麼，隻能自己去找相應的工具。

　　但是在手剛要收回的時候，一把手術刀出現在她的手裡。

　　蘇靜琴順着手術刀看去，是喬思沐。

　　這一幕，讓蘇靜琴一下子回到了當年她帶着喬思沐做手術做研究時候的畫面。

　　喬思沐天賦很高，手術台上也是最明白她的人。

　　她下一步要做什麼，一句話不說，喬思沐就已經知道，然後會給她準備好一切她需要的東西，也能精準地輔助她完成一台高難度的手術。

　　蘇靜琴收回眼神，繼續給沈明月坐着檢查。

　　整個過程非常安靜，蘇靜琴一句話也不用說，甚至不用給喬思沐什麼眼神，喬思沐就能夠提前将她需要的東西都送到她的手上。

　　将取出皿液放入試管中，蘇靜琴正皺眉靜靜看着皿液的變化。

　　喬思沐淡淡開口說道：“八個月之前，我在實驗室提取了她的皿液樣本，初步估計，她體内的毒素達八十二種，這些毒素的融合情況處于二階段的三形态。

　　六個月前，她被放出來，當時的檢測結果，她體内的毒素多了兩種，融合情況是二階段的二形态。”

　　喬思沐又陸續說了這半年來她身體的變化情況。

　　沈清玥對這些壓根聽不懂，不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麼，見蘇靜琴一直不回話，以為蘇靜琴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便說道：“你這都在說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作什麼，這是有用的嗎？”

　　然而，沈清玥的話才剛說完，蘇靜琴便站直了身體，說道：“她現在的情況已經快到第三階段，但是卻比二階段的時候融合得還要糟糕。”

　　喬思沐說道：“這就是矛盾的地方，哪怕沒有繼續注入相應的藥物，可她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二形态，實際情況也在正常地往更完美的三形态發展，但是……”

　　這也是她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種種迹象表明，似乎正在往融合得更完美的三形态發展，但實際上的觀測又仿佛正在分離，這兩種情況非常相悖卻又同時存在。

　　蘇靜琴并不意外，“因為沒有新藥的加入。哪怕你按照相應的比例給她補齊了先前所有藥物的損耗，平衡也會慢慢失去。”

　　喬思沐微微皺眉，“這些，你從來沒有教過。”

　　蘇靜琴仰了仰頭，說道：“這不是什麼好東西，沒有必要教。”

　　“但古雅然知道。”喬思沐說道。

　　蘇靜琴輕輕笑了笑，“其實，我也給過你們選擇的機會，你選擇了拒絕，她選擇了接受，所以她知道。”

　　喬思沐皺眉：“什麼選擇？我怎麼從來不知道……”

　　話說到一半，喬思沐突然想起來，“你說的是甘藍花毒的試驗方向。”

　　“是。你選擇的是控制、壓抑毒素，然後另找機會解毒，但那個人解毒後，身體素質會差很多。”

　　“慢慢調養，能恢複八成。”喬思沐接着她的話說道。

　　回憶起往事，蘇靜琴面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但那也隻是八成，古雅然的選擇，不僅不會損害他的身體機能，甚至能讓他比普通人還要更厲害一些。”

　　“那是飲鸩止渴。”喬思沐提到這件事，依舊不贊成，“往後數十年的人生，但凡出一點差錯，他就會立刻沒命，或者成為一個徹底的不能動彈的廢人。”

　　蘇靜琴再是笑了笑，沒有繼續往下說。

　　喬思沐回到現在沈明月的當下情況，“所以，這可逆嗎？”

　　“你覺得呢？”蘇靜琴反問她。

　　一如當年，每每喬思沐向她詢問的時候，她的第一句話總是“你覺得呢”。

　　“器官已經壞死，無法逆轉。”喬思沐說道。

　　蘇靜琴欣慰笑笑，“你看，明明你自己的心裡已經有答案，為什麼還要問我？”

　　喬思沐皺眉看着她。

　　蘇靜琴一邊處理着沈明月的情況，一邊對她說道：“你現在已經不小，也做出了很多屬于你自己的成果，你比誰都清楚你接下來應該怎麼走，我能教你的都教了，或許也留了一點吧，隻是那些都沒有什麼必要，你現在的路走得很好，繼續往下走就是了。”

　　語氣淡淡，絮絮叨叨的，就像是家裡的長輩對晚輩的叮囑。

　　喬思沐說道：“我已經選好了我的路，那麼你的路呢？”

　　蘇靜琴輕笑道：“我的路？我的路早就到了盡頭，前面就是一片荒漠，沒有路，但哪裡都是路。”

　　“或許我能給你一隻駱駝，帶你找到真正的路。”

　　“我在荒漠深處，駱駝就是找到死也找不到的，沒必要浪費。”

　　沈清玥聽着她們兩個的對話，越聽越糊塗，好幾次想要插話，卻一句話也插不進去。

　　她以為這段時間和蘇靜琴的相處，已經算是自然。

　　可是當她看到喬思沐和蘇靜琴的相處，才知道什麼叫做默契，才知道多年相處培養出來的最親近的感情是什麼樣子的。

　　“喬思沐，不要讓駱駝來找我，也不要來沙漠，再也不要。”蘇靜琴又說道。

　　聲音依舊淡淡，但其中卻盡是決絕的意思。

　　“荒漠不好。”喬思沐不贊同。

　　蘇靜琴淺淺笑笑，“荒漠再不好，隻要我找到水源，還是有活下去的機會。可你那兒……”

　　蘇靜琴轉頭定定地看着她，說道：“你那是漩渦，一旦被卷進去，就再沒有抽身的可能，比沙漠可怕得多，我好不容易才從那裡出來，我不會再進去。”

　　喬思沐斂了斂眸，“如果這是你的最終選擇，我尊重。”

　　蘇靜琴舒心地揚起笑容：“謝謝。”

　　看着喬思沐漸漸離去的背影，蘇靜琴眸光深深。

　　屬于你的，是充滿陽光和鮮花的康莊大道，實在沒有必要攪和進來她這沒有任何未來的荒漠裡。

　　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