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姬在璃城住了下來,經過慎重的考慮最後還是請定王妃為孩子找了一戶好人家保養了過去。從前在沐陽侯府的是時候她甯死也不願意放下孩子,是因為她知道,孩子獨自留在沐陽侯府絕對不會有好日子過。沐揚再疼愛孩子也會有照顧不周的時候,隻要有一次疏忽就足以要了孩子的命。
現在安定下來了,瑤姬能考慮的時間也就更多了。孩子跟着沐揚誠然不好,但是有自己這樣一個母親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而且,她獨身一人養大一個孩子不難,但是要交好一個孩子讓一個男孩子快樂歡喜的成長卻不那麼容易。男孩子……總是會格外的需要父親的。而且,瑤姬總有預感,沐陽侯府的事情……還沒有完。
定王妃果然為孩子找到了一個好人家,一對年過四十還沒有孩子的夫婦,書香門第出身,不算大富大貴家中卻也薄有資産。瑤姬暗中去看過幾次,那對夫婦果然對孩子視如己出。
看着兒子在一個健全安逸的家庭裡成長着,瑤姬淡淡一笑。心中卻是真心的歡喜和平靜。
三個月後,瑤姬在城裡開了一座酒樓。開酒樓的錢是跟定王妃借的,最後定王妃隻算了她一半的錢,剩下的一半則算是定王府入得股。對此瑤姬并沒有異議,先不說定王府對她的恩情今生難報。她在定王府的地盤上開酒樓,還有什麼靠山比定王府本身更加穩固?
瑤姬有個數年經營傾城坊的經驗,雖然開酒樓和教坊是完全不一樣的,但是至少證明人情往來待人接客方面瑤姬是能夠撐得起局面的。果然時間不長,酒樓就在城裡站住了腳跟。瑤姬也漸漸地不需要再抛頭露面,真正的隐退到了幕後。
瑤姬也不知道跟秦風是怎麼熟悉起來的。隻記得酒樓剛開的時候秦風經常回來捧場。他也不做什麼,隻是點一壺酒,兩個小菜,有時候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因為有他在,雖然她是個外來的人新開的酒樓,城中許多纨绔子弟還有同行也并不敢在樓中鬧事。畢竟,整個汝陽城裡,誰不知道秦風是定王妃的随身親衛?
時間長了,兩人自然免不了會聊上幾句,一來二往的自然是更加熟悉了。等到瑤姬反應過來的時候,當秦風神色冷硬故作冷漠卻不容拒絕的将那支紫玉簪抛到她手裡時,她才立刻慌亂了。然後幾乎毫不考慮的向定王妃請求了前往京城協助冷皓宇的任務。等到很久已經她冷靜下來了才蓦然發現,她當時竟然覺得面對秦風已經比讓她再一次面對沐揚甚至最後可能會刀劍相向更加為難了,所以她才會選擇逃往京城。
定王妃當時并沒有答應她的請求,而當天晚上秦風便找上門來了。對于秦風的到來,瑤姬并不意外。以秦風在定王府的地位和定王妃對他的信任,這種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若是因為我讓你為難,那個……我可以收回。”看着眼前一身淺紫色,鉛華不染的女子,秦風沉聲道。沉靜的目光落在瑤姬發髻間的那一抹紫色上。
瑤姬一愣,淡淡搖頭道:“不是……不全是。”她并不是說謊,至少那一刻在她心中自己并沒有說謊。瑤姬很清楚,定王跟定王妃是不一樣的。定王妃本身或許并不贊同她去京城,但是定王卻是一定要她去的。這幾年下來,她跟定王也有過幾次接觸,定王對王妃的感情身為女子她隻能羨慕。但是定王對那些傷害過定王妃或者意圖傷害她的人的手段,卻是讓人不寒而栗。瑤姬還知道……當初定王妃險些墜崖而死,當時領兵的人就是沐陽侯。當每次見到定王看到自己若有所思的神色,瑤姬就明白,這件事……定王并沒有忘記。
雖然定王沒有親自開口,但是瑤姬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要她的靜安悠然自在的活着,就必須有她親自去解決沐陽侯府。她不能比别人解決的更幹淨利落,但是她還有她帶着的孩子,卻顯然能讓沐陽侯府和沐揚更加痛苦。
瑤姬并不是良善之輩,對此她并沒有感到不甘和憤怒,就像即使沐陽侯府真的因為她而破滅,她也不會感到愧疚和傷心一樣。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當她比不過沐少夫人的時候,就隻能躺在别院裡跟自己的孩子一起等着沐揚來救或者等死。當定王妃手中兵力不足的時候,就隻能跳崖賭命。所以,當沐陽侯府招惹了定王,卻無力招架的時候,等待他們的也隻有毀滅。她要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安甯的人生,别的人怎麼樣,與她何幹?
秦風默然,并沒有再勸什麼。隻是道:“活着回來。别忘了……你還有一個孩子。我……等你。”看到瑤姬想說話,秦風淡定的補上了一句,“我等你回來再做決定。”
瑤姬搖頭,咬牙道:“我知道你對我我很好……我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少年。你年紀也不小了,早該……”秦風側首看向窗外,淡淡道:“怎麼決定是你的事,等不等是我的事。王妃命我護送你去京城,你早些休息吧。明早出發。”說完,也不再給瑤姬拒絕的機會,秦風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看着已經走出門外的挺直背影,瑤姬心中暗暗苦笑:瑤姬你果然還是……直接拒絕他不就……
轉眼又是數年過去,一輩子想方設法想要打壓定王府的楚皇墨景祈已經駕崩,北戎和北境入侵,失去了定王府的大楚無力抵抗,南渡江南。定王府守護河山,南楚攝政王墨景黎卻與北戎西陵聯手對付定王府,而沐陽侯府……也完了。
當看到沐揚在自己跟前不甘的閉上眼睛的時候,瑤姬的心裡沒有一絲報複的愉悅和痛快,甚至連悲痛都沒有,她心裡隻是一片寂靜的荒蕪。戰争依然在繼續,而瑤姬隻是帶着一片荒涼的心境和陪伴了她幾年的義子秦烈回到了璃城中,依舊過着從前那樣平靜的生活。隻是偶爾悄悄去看看已經進入私塾念書的兒子,心裡才有了淡淡的安慰。
雖然不問世事,但是前方的戰事還是不時的傳入瑤姬的耳中。瑤姬每日坐在酒樓裡往日秦風最經常做的廂房的桌邊,聽着不時從樓下走過的人們高談闊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