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一場皿戰之後,仿佛蒼天也生出了幾分悲憫。天色剛亮起來空中就飄飄揚揚的下起了細雪。墨修堯并沒有披着披風,依然是一身白衣站在細雪中的城樓上,由下往上望去仿佛是天生的神祗俯覽人世。即使隔着如此遙遠的距離,也依然讓任琦甯和北境将領們感受到一股難言的壓力。
“王爺,找到華國公了!”侍衛匆匆來禀告道。
墨修堯轉身,問道:“在何處?”
侍衛猶豫了一下,道:“華國公在城南,身受重傷隻怕是……”衆人心中皆是一沉,自然明白侍衛隻怕後面的意味着什麼。墨修堯沉默了片刻道:“本王去看看。呂将軍,這裡交給你了。”呂頌賢并不多言,沉默的點了下頭。
華國公在城南的一處小巷,墨家軍的将士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身受重傷動彈不得了。身邊不遠處躺着的都是北境和大楚士兵的屍體。華國公身上中了一劍,劍身還沒有拔出來。獨自一人坐在小巷口不遠處的一個石墩上歇息。楚京的冬夜并不比西北暖和多少,華國公卻早已是七十多将近八十的老人家了。如此重傷之下,臉色已經有些發青。
“老國公!”墨修堯上前一步,扶住華國公。掃了一眼跟前的軍醫問道:“怎麼回事,為何不替國公治傷?”
華國公擡手阻止了墨修堯,搖搖頭道:“不用了,我的傷我自己知道。不行了……”
墨修堯低頭檢查了一下劍傷,臉色也是一沉。華國公的傷在要害,若是壯年人或許還有三分希望,但是華國公如今這樣,隻怕是一拔了劍當場就要不行了。閉了閉眼,墨修堯低聲道:“老國公,是我們來晚了。”
華國公搖頭,看了一眼墨修堯勉力笑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能夠……能夠及時趕到,沒讓楚京落到北境人手裡……很好……”
墨修堯低眉思索了一下,一隻手扶住華國公的肩膀輸入真氣為他續命,一邊吩咐道:“去找華家的人來。”旁邊的侍衛連忙禀告道:“已經去了,如果華家人沒事的話想必很快就能過來。”
聽到墨修堯的話,華國公唇邊露出了一絲笑意,低聲問道:“天香她們可好?”
墨修堯沉聲答道:“她們很好,天香已經訂了過幾個月便于清鋒成親。清鋒,過來!”
徐清鋒連忙上前來,恭敬地道:“老國公……”華國公有些艱難的擡起頭看了看他,笑道:“徐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很好,老夫是看不到你們成婚了。以後、以後好好待天香。”徐清鋒不由得眼睛一紅,連連點頭道:“是,老國公……祖父……”
“好孩子……”
巷外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一個青年男子慌忙的朝着這邊奔了過來,“祖父!祖父……”
華國公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欣慰,終于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祖父?!”青年到了跟前時,正好看到華國公含笑閉上了眼睛。不由得跪倒在跟前放聲大哭起來,旁邊,墨修堯眼底閃過一絲黯然慢慢的收回了搭在華國公肩上的手。沉聲吩咐道:“華國公以身報國,力戰而死。吩咐下去,以王侯之禮下葬,谥封”忠信侯“。”
“屬下遵命。”
京城裡許多個地方,都演繹着同樣悲傷的一幕。這一戰,戰死的人不計其數。不僅有楚京守軍同樣也有黑雲騎和墨家軍将士,不僅有普通士兵,也有不少的高級将領。另一個地方,冷皓宇強撐着重傷的身體望着眼前躺在地上的人,眼中更多了幾分無人能懂的複雜意味。冷淮跪坐在地上,懷中抱着長子早已經冰冷的身體。他們找到冷擎宇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兇口處被一支箭射中,正中要害。這個一直冷峻的,驕傲總是不願意承認庶出的弟弟比自己優秀的男子,最終悄無聲息的戰事在了楚京的街頭上,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冷淮摟着兒子冰冷的身體老淚縱橫,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他最寵愛,曾經寄予了最多的希望的兒子。喪子之痛,比讓他自己卻死更加痛苦。
冷皓宇沉默的上前,蹲在冷淮身邊低聲道:“父親,先帶大哥回去吧。”在最後,同樣驕傲的冷皓宇終于肯承認這個男人卻是是他的兄長。
冷淮回頭看了看冷皓宇,目光落在他兇口的傷處,問道:“傷的如何?”
冷皓宇道:“皮外傷,父親,我們回去吧。”
冷淮點點頭,有些吃力的抱起冷擎宇,跟冷皓宇一起往冷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