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沙小地獄沒有四季更替,隻有晝夜輪回。沈雲在此靜心修煉、觀戰、體悟,除了賭鬥陰德他不再參與外,與其他鬼差并沒有任何區别。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眨眼這裡已是兩年過去,而外界也過去了七十三天。
這一日,天地依然一片黯淡,黑雲狂沙不改,風聲嘯嘯,吹動大地上盤膝修煉的生靈衣衫,獵獵作響。
沈雲宛如入定的老僧,寶相莊嚴。正行功間,他的身上突然紅光大放,不住地傳出浪潮起伏的“嘩嘩”聲,将周圍修煉的鬼差驚醒。
“怎麼回事?啊!他要突破了!”楊缪怡最先醒來,見沈雲的氣息起起伏伏,立即便知曉他正處于突破的邊緣。
“終于等到了嗎?”
其他天驕猛然睜眼,兩年了,他們足足等了兩年,終于可以和沈雲一戰了!
無間地獄的高手,他們幾乎戰了個遍,彼此之間已經十分熟悉。唯有沈雲這位新晉高手還不曾戰過,所以才會顯得如此熱切。
再說沈雲,他在黑雲沙小地獄經過兩年時間苦修細磨,觀戰體悟,體内的竅穴其實早該全部打通。隻不過他一直在壓制進度,将僅剩的一個湧泉穴以真氣鎖死,這才一直停滞在宗師之境。
如今,他已将全身打磨到圓潤如玉的地步,便再不壓制,解開久鎖的湧泉穴,任由極陽真氣将其打通。
竅穴貫通的那一刻,他遍布全身的極陽真氣終于徹底連成一塊,自成循環,生生不息。磅礴的極陽真氣宛如洪流霎時流遍全身,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感到空|虛。明明沒有增加多少内力,卻又有一種無比充盈,實力大漲的感覺。
沈雲終于明白‘返璞歸真’四個字的含義了。
念之所至,便不必再刻意按照行功路線運功,也一樣能驅使體内的真氣修煉和對敵。讓身體回歸到最自然的狀态,一切随心,這便是武道上的返璞歸真。
這一步突破,水到渠成,沒有任何無匹的氣勢沖宵外流。
待他體内的浪潮聲漸漸退去,剛一睜眼,便被吓了一跳:“你們……看着我做什麼?”
眼前,一衆天驕似的人物戰意熊熊,目光如狼似虎,似要将他整個人吞掉一般。
玉姬蓮步輕移,雙手抱琴,輕聲道:“沈兄,可還記得你我之間的約定?”
“哎,玉姬妹妹且慢!你那麼厲害,讓我先幫你試試他的身手。倘若他不濟,也就不勞你大駕了。”曹玄搶白玉姬,想先戰為快。
不死妖猿呲牙笑道:“大嗓門,怎麼哪裡都有你?要戰也是我先戰!”
玉姬堅定地搖頭道:“按照當初的順序,今天我先!”
“按規矩辦吧!”劍驚天見三人争執,開口定下了規矩。曹玄和不死妖猿相視一眼,自稱不是劍驚天的對手,于是隻能作罷。
玉姬微微颔首緻謝,然後身子輕飄飄地躍向遠方坐下,遠遠地對沈雲伸出芊芊玉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好!今天沈某便放手一戰,會一會各路高手。你們憋了兩年,我也一樣。”沈雲豪情大生,亦想稱量一下自己如今的斤兩。
他雙手在地上一拍,身子高高騰起。行至空中時陡然縱起風神腿,猶如一道龍卷風掠至玉姬的十丈之外。
狂風一起,與此地終年不散的狂沙摩擦出爆響,将不遠處的宗師高手也驚醒。
“好快!”一衆鬼差動容,如此高絕的輕功,凡境之中可不多見。
沈雲遙對玉姬盤膝坐下,此舉令人愕然,不知他有何深意。玉姬乃是武樂同修,又主修樂道,坐下對敵尚能理解。但沈雲這又是練的哪門子神功啊?
“沈兄這是何意?”玉姬忍不住問道。
沈雲淡笑道:“自然是與你一樣,因為,我也是一位樂道大師。”
“嘩!”
四周一片嘩然,這修煉了兩年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的小子,居然是一位樂道大師。太不可思議了吧!
玉姬卻是美眸閃動,異彩漣漣:“想不到沈兄也是武樂同修,真是令人意外。看來此次來黑雲沙小地獄,最大的收獲會在你身上了。希望你不會令我失望!”
“沈某必全力以赴!”沈雲肅然應聲,翻手取出沉寂多時的吉他。
他輕輕撫|摸琴身,暗道:“老朋友,想必你沉寂了這麼久,也想大放異彩了吧!”
“琴?”玉姬不太确定地問道。他見沈雲懷抱之物,上有琴弦,但又不是此前見過的任何一種琴,心有疑惑。
沈雲道:“不錯!此物名叫吉他,也是一種琴。今日,我便用它與你一戰!”
“新樂器?有意思。”玉姬欣然一笑,不再多言,玉手在古琴上撫過,宛如泉水叮咚。
音符跳躍下,化為一隻隻火鳥飛至高空,盤旋了幾圈之後,驟然合為一體變成一隻體态巨大的高傲火鳳。
“唳!”火鳳一聲長鳴,振翅便朝沈雲撲去。
“火鳳涅槃!”曹玄驚呼,這支曲子乃是傳世絕品,玉姬從無間地獄交易到之後一直很少彈奏。如今奏響,已是全力以赴。
“一曲定勝負嗎?”沈雲見勢不亂,亦是撥動琴弦,以絕品古曲《十面埋伏》應對。
飒飒琴聲蕭瑟中殺意頓湧,如暴風驟雨突襲,千軍萬馬躍然浮現,從四面八方手持各式兵刃,跨着戰馬、戰車殺向火鳳。伴随五種不同的樂器響起,天地之間原本随風呼嘯的狂沙也變得更加暴虐而紊亂。
火鳳被圍殺,玉姬玉顔微變,同樣五音齊出。不過,這五音卻不是從她的手下發出,而是由火鳳之口而發,演繹出火鳳五種不同狀态下的鳴叫。
火鳳長鳴,一道音符凝成的長長火浪掃向音符幻化而出的軍|士。火光掃過,沈雲操控音符幻化出的軍|士如同被收割的韭菜,一波接着一波消散。
“好強!”不少人驚呼,這般攻勢下,便是尋常大宗師也難以抵擋,但卻隻是擊潰了沈雲進攻。
沈雲目光一沉,曲調急轉高|潮重奏。這次樂聲響起,不再是千軍萬馬的景象,而是難以計數的長矛電射向火鳳。同時,樂聲中還伴有擂鼓的聲音。
鼓聲悶響傳遍四方,周圍觀戰的鬼差神魂不由一蕩,除了劍驚天等幾名天驕和一些實力高深的大宗師能抵抗外,其他鬼差皆是驟然陷入呆滞,不能自己。
“攝心神!”
玉姬訝聲,也随之分出一種樂聲将攝心神摻雜抵抗。兩人的音符在四周“砰砰”炸響,音爆聲不絕。
與此同時,那鋪天蓋地的長矛也射|在了火鳳的身上,铿铿作響。
“唳!”火鳳痛苦嘶鳴,龐大的身軀不住亂舞,掙紮突圍。
玉姬終于感到了壓力,銀牙輕咬,雙手不斷橫掃琴弦,錯雜交奏,但曲子絲毫沒有發生音調上的混亂,反而又一種絕地逢生的曙光閃動的感覺。
她手上的調子不斷急轉,天空中連連受創的火鳳倏然自燃起來。熊熊的火焰不斷焚燒火鳳自身,令它的嘶吼更加凄厲。火焰每旺盛一分,它的氣息就衰減一分。
等到快要消散的時候,那火鳳突然又再次唳聲高吭,煥發出無限的生機。它火翅一振,沒入身體的長矛全部化為餘灰。長焰噴出,一個巨大的火罩将其籠罩,阻斷了所有進攻的長矛。
玉姬反敗為勝,操|縱着火鳳再次撲向沈雲。
“涅槃重生!”沈雲瞳孔微縮,旋即又心喜暗道:“不過,若你不涅槃還好。這下卻是給了我機會。”
“起!”沈雲猛然爆喝,《十面埋伏》戛然而止,右手狠狠地在吉他上掃過。
“噗呲!”火鳳的體内突然蹿出一杆鋒利森寒的長矛。接着又是一聲轟隆,那長矛整根炸開,将撲向他的火鳳崩散成光雨灑落。
“噗……”火鳳消亡,玉姬頓遭重擊,一口腥紅的鮮皿噴在身前的琴身上,樂聲也跟随着停止。
她嘴角溢皿,臉色煞白,已是受傷不輕。正萎靡着昏昏欲睡,突感背心傳來一陣清涼的氣息,在撫|慰她受創的經脈。
“是你!謝謝!”玉姬回過頭看,原來是劍驚天在她受傷的時候以極速趕到。
“不客氣!”劍驚天面色微緩,溫聲道。
片刻後,玉姬才感覺傷勢稍緩,而他們的那個小團體也圍了過來。
曹玄怪嚎道:“娘|的,沈雲你下手也太重了,你看,玉姬妹妹都被你打吐皿了,心疼死我了。”
沈雲不知該如何作答,尴尬地讪讪一笑,他真不是故意的。
“不關他的事。若非他全力一戰,我也不會落敗。”玉姬虛弱道:“沈兄,我已經将你的音符盡數焚毀,可你為何還能再将之凝聚殺我火鳳?還請賜告這是何等絕技!”
玉姬不明白,若非最後火鳳體内突然出現一杆音符長矛,這一戰敗的就是沈雲了。
沈雲道:“掌音符。”
“掌音符?”玉姬秀眉緊蹙,她深研樂道已久,各種控樂之法均有耳聞。可這掌音符她卻是聞所未聞。
封百裡道:“沈兄,這掌音符我等從未聽過。難道這等絕技是你自創的?”
沈雲搖頭道:“封兄擡舉了,我哪有那等本事。這是我偶然所得的一門控樂之法,有着化任何音符為己用,破而後立的特性。方才玉姬的火鳳涅槃重生之時,将我的音符長矛焚毀。于是我借機将其沒入火鳳的體内,然後再伺機引發,所以她才會落敗。”
“化音符為己用,破而後立……我明白了。”玉姬釋然道:“多謝沈兄解惑。果然天下之大,處處皆是藏龍卧虎。承蒙賜教,此戰玉姬獲益良多!”
“嗯……厲害!厲害!雖然聽不太懂,不過沒關系。沈兄,接下來該與我一戰了吧?”
曹玄嘿嘿地笑道,見沈雲這麼厲害,他不但沒有畏怯,反而更加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