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司翰和林喬語趕到機場的時候,慕栩墨已經坐在私人飛機上準備出發。
男人幾個晚上沒有合眸的疲色絲毫掩蓋不住,可是身上的冷冽氣息是所有人都未曾見過的強烈恐懼——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接近他。
“在哪?”
低沉危險的聲音升起,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我已經讓人把他攔住了......”
林喬語被陳司翰擁着,不自覺靠緊了男人溫熱的身軀一點,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慕栩墨,全身微微起了些雞皮疙瘩,有些膽戰心驚償。
顧北漠就站在慕栩墨的身側,聞言立即擡腳走向了駕駛室,跟機長吩咐了詳細的情況,然後要求飛機立即起飛。
蘇晚和許凝聖也在飛機上,上一秒剛從美國回來的男人前腳還沒踏出機場,這一秒已經重新坐回座位上跟着他們一起去美國找舒未了。
“别擔心,會找到的......”
看着臉色同樣蒼白無神的女人,許凝聖輕蹲在蘇晚面前,握着她毫無溫度甚至冰冷的手,低聲安撫。
蘇晚眼光看着窗外暗色的天空,明明沒有下雨,可是為什麼她會絕望至此,覺得看不見所謂的黎明?
原來,每次的每次,舒未的不幸,她都無能為力。
飛機飛了很久,機上的大部分人都疲倦得睡着了,隻有蘇晚和慕栩墨醒着,而他們,坐在彼此的斜對面。
“慕栩墨......”
突然,女人輕得幾乎快要被飛機的引擎湮滅的聲音傳來,幽遠綿長,“你知不知道,舒未為什麼在你面前那麼自卑?”
她知道慕栩墨一定看得出來的,可是原因是什麼,估計并不是完全了解。
一直低頭撥弄着自己的手表的男人一聲不吭,安靜得讓人以為他睡着了。
蘇晚沒有停下來,像是料定了男人在聽她的話一般,繼續陳述:“我從好幾年前就發現她對你的注意了,起先,我以為她是因為霍銘哲要對付你所以一直對你有所愧疚......”
頓了頓,女人緩緩勾起了嘴角,有些無奈,也有些心疼,“但她從小就是不是一個愛心泛濫的人,即使她被愛包圍着長大,她并沒有習慣對一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産生這種情緒。”
蘇晚是在最近才想通這個事情的。
而她應該早該知道的。
舒未愛上慕栩墨,根本就不是意外,也不是所謂的因為在最難時候被他溫暖了才有這樣的情愫的。
早在她選擇待在他的身邊,以報複為名義,一步一步計劃着走向自殺的時候,她就該知道,對于慕栩墨的感情,舒未已經超越了她對霍銘哲的那份相守之情。
“大概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你,她自己也不知道吧,所以,她才會越來越卑微,越來越覺得自己的過去是一道枷鎖,綁着她走向你的步伐,她有多痛苦,我想你不是完全理解。”
穿過厚重雲層,孱弱光線開始從遠處沖擠上來,吃力又充滿希望。
蘇晚的臉被許凝聖的外套蓋住了大半,看不清具體的輪廓和情緒。
“可即使這樣,她還是依舊在盡力保護着你......霍銘哲一直以為,舒未是在用你報複他,那是因為他不敢承認,舒未在用他保護着你。”
蘇晚之前說過,舒未從來都不是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的,但是她堅持。
選了一條對自己最不利的路來走,曲折蜿蜒,不是因為舒未心理變态,想要變着法子去折磨霍銘哲,而是在她的潛意識裡,慕栩墨因為霍銘哲而失去的那些青春和美好,她想要彌補。
而這種彌補不是因為愛着霍銘哲所以愛屋及烏。
究根诘底,隻是舒未想要待在慕栩墨身邊,同進退。
慕栩墨的手指微屈,捏着表鍊的力度不自覺重了些,冷硬的材質碰撞着他的皮膚,刺痛又揪心。
保持着從上機到現在的沉默,蘇晚最終還是沒有等到慕栩墨的任何回應......
飛機在第二天到達了美國,機艙門一打開,慕栩墨已經第一個下了階梯,直接親自開了車便離開機場,沒有跟任何人說話。
許凝聖和陳司翰直覺男人這個樣子會出事,也不敢耽誤,直接帶上各自的女人坐上同一輛車快速朝向澄在的地方趕去,一路上還提前打了電話給向澄,讓他不要跟慕栩墨起正面沖突,最好是要有保镖在身邊......
可是現實永遠比祈禱要更靈驗,林喬語急沖沖跑進向澄房子的時候,即使有保镖,稚氣的少年還是挂了彩,而且看上去狀況有點糟。
“啊澄!”林喬語跑到正坐在地上擦拭着自己嘴角的少年身邊,雙手捧過他的臉,滿眸心疼,“你個混小子,跟你說了安分點安分點,就是不聽,現在被打了是不是感覺爽一點,啊?!”
越看越氣,越想越覺得心疼,女人也顧不上男人臉上的傷,低聲問道,“舒未呢?”
如果不是因為向澄把人帶走,慕栩墨不會怒火這麼旺盛。
“我不知道。”
向澄可能是年紀輕,加上自己父親從小對他的寵溺,所以對于跟平時已經完全不同的慕栩墨也沒有太多恐懼,反而有些不服氣。
“你自己把人給虐得跑了還有臉跑來美國找我要人?慕栩墨,你惡不惡心?!”
林喬語是真的很想把這張嘴給撕了,什麼叫做蠢不可耐,說的大概就是向澄這種溫室裡的小少爺了。
還沒等舉起手準備甩他幾個耳光清醒的女人動手,站在不遠處的男人再次拎起了向澄的衣服,直接把他撞到牆上,“不說,我就讓你今天惡心夠。”
說完,掄起拳頭又要往男人臉上招呼過去,好在被身後沖過來的陳司翰抓住了,“栩墨,你冷靜點!”
可是已經近乎失控的男人沒法在這個節骨眼上談冷靜,表情猙獰,語氣已經陌生得不像所有人認識的慕小少爺,沉啞低桑,“她,到底,在哪?!”
站在一群人身後的蘇晚已經看不下去,突然猛地沖了上來,直接拖過向澄的衣領,往門外走。
“蘇晚,你幹嘛?”
許凝聖反應過來,快步追上去,可是蘇晚已經把向澄弄上了車。
“你要幹嘛?”
向澄被打得嘴角青腫,整張臉都挂了彩,突然又被一個女人這樣瘋狂地拽上車,有些後怕。
“沒幹什麼,讓你體驗一下,什麼叫做身不如死。”
說完,蘇晚的車已經飙了出去......
向澄住的地方是郊區,出來的時候有一段很長的沿海公路,沒有任何護欄圍擋,而蘇晚直接開到了制高點,然後把車猛地停在了懸崖邊。
前車輪已經一半越過崖口,隻需要再一步,随時可以一車兩命。
“你,你到底要幹嘛?!”
雖然玩車,但畢竟對自己的生命還是比較重視,也沒經曆過這麼彪悍的女人,向澄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向澄。”
蘇晚腳踩着油門和刹車的中間,聲音冷得很淡然,“隻要一步,我們都可以另外一個世界,你要嗎?”
“你瘋了!我不跟你說話,你趕緊把車倒回去!”
“害怕了?”
女人吃吃笑了,笑容詭異得讓人發顫,“知道嗎,舒未現在的境地,跟我們差不多,可是你硬是要推她一把,将她徹底送入深淵,你覺得你很偉大麼?”
向澄怔住,“什,什麼深淵?”
“難道她現在的精神狀況,你覺得很正常嗎?”
到現在都沒有見到她,蘇晚知道事情惡化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你再不說,不僅慕栩墨不能得到她,你,還有可能成為殺人兇手。”
雖然知道應該是發生了些什麼事情,但是向澄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這麼嚴重,語氣結結巴巴道,“她,她自己去了一個地方,不讓我去看她,也不給我告訴别人......”
“在哪?”
“戒毒所......”
語落,蘇晚抓着方向盤的手再次掐緊了些,指甲幾乎快要被鉻斷。
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回去,回到這個對她而言,最不堪的地方。
“她說......隻有在那裡,她才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