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狂煙,第二十二章送嫁妝
伊悕的話仿若給彌千深深的上了一課。舒悫鹉琻也讓彌千徹底休止住了這沉不住氣的性子與多言。而沐璟秋依舊他的風花雪月,伊悕依舊過着她清清靜靜的日子。
自此青陽皇宮中便是呈現出了陛下不再回禁宮,皇後為醫師亦不再幹涉内宮之事的奇怪景象。但是宮裡有那麼多的妃嫔,就算沒了這麼一個皇後,似是也沒差。衆人便是開始算計這堂下廢後,在宮中逍遙的日子還能有多久。
隻可惜,千算萬算,柳伊悕依舊在禁宮中穩固不倒。縱使内宮中接二連三的傳出有妃子懷了身孕的消息。
又是意念春好時,乍暖還寒,伊悕身着雪貂披風在彌千的陪同下來花園中散步。終是今日得了空,不必替人診病看病。不知不覺間,伊悕卻是散步散到了宮門口。仿若這道宮門背後的街市已是映入眼簾一般,讓伊悕竟是看愣了神。
宮門緊閉,侍衛知道僅憑皇後娘娘與身後宮人的氣力根本不足以打開這道沉重的大門。這才放心下來,也不管伊悕一行人,任她在宮門處徘徊。
伊悕上前,擡起手掌輕覆宮門,将額頭抵在這道宮門之上。這道門的背後便是大千世界,也是那個人的所在。
“彌千。”伊悕輕輕喚道。
“奴才在。”依舊是笑面虎一個,彌千點頭哈腰趕緊上前來。實在是聽不清伊悕說了什麼。
在别人看來,不過是一個心情不好的皇後,與一個狗腿子一般從未改變的奴才而已。
可伊悕待彌千來到跟前,卻是用僅容她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可是知道,我有多麼想要翻越這扇宮門,去到外面的世界?”凄苦落寞的腔調,卻不是在禁門處灑落。與後位相較之下,鳳凰更向往自由。
這才是她的本心?彌千卻是不明白了,既然想盡一切辦法不去接近皇帝,想展翅高飛,又為何偏偏要固執的留在牢籠不翙羽而去?彌千又怎知伊悕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能夠與那人并駕齊驅平起平坐的位置。
而這個渾身都散發着無可奈何的女子,額際抵着宮門的模樣,卻是被遠處那高高的宮閣之上的一國之君悉數看入了眼中。柳伊悕啊,柳伊悕,事到如今,究竟你會怎麼做?選擇你的初衷,還是那廣闊的自由?
“哎……”悠長長歎,伊悕的拳頭緊了又緊,終是說道:“走了,該回去了。”說罷,頭也不回的絕塵而去,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此出得宮去,功虧一篑。
彌千本不是宮中之人,伊悕的苦悶他亦感同身受。隻可惜,出宮去他面對的将是各路仇家,于禁宮他什麼也不是。
知道伊悕今日打從宮門回來心情就不好,彌千也不如平日一般笑鬧着逗弄伊悕開心,遣退了伺候着的一幹衆人,生怕都在伊悕跟前兒再受了無辜怨氣兒。他自己則是立在一旁靜靜候着,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怎麼弄的和生怕本宮發覺你在身邊一樣?本宮又不能吃了你!”瞧着彌千盡量降低他的存在感的行為,伊悕甚是好笑。這就如同兒時生怕老師讓她起來背課文一般,盡量将頭低得低低的,不被發現。
“主子心情不好,彌千不敢再惹主子生氣。”這人也是直爽,從來都是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
“嘁,說的好聽,你若真将本宮當做主子怕是就不會這麼說了。”伊悕不屑道,這彌千根本就沒有将她放在眼裡。
這邊二人你來我往正要開始互相譏諷,門外卻是傳來了宮人禀報的聲音:“皇後娘娘。”
伊悕同彌千你我對視了一眼,既然已經将人都遣退而去那門外的會是什麼人。一個眼神接收到,彌千便來到門口将門扉開啟放那人進來。一瞧便是放心了去,這人伊悕倒是見過,是宮門處司職的小太監,專管向各個宮傳話的。
“什麼事?起來回話。”伊悕叫起一進來就跪在地上的小太監。
“謝皇後娘娘。”小太監起身,卻是目光低垂不敢與鳳眸相對:“回皇後娘娘,宮外來了一隊車馬,說是娘娘的親戚,給娘娘您送嫁妝來的。”小太監唯唯諾諾的說道。
别怨這小太監膽小,天底下誰人不知皇後的娘家是柳相府,早在大婚之日這嫁妝便是随同花嫁的隊伍運送到了宮中而來。如今又冒出來個送嫁妝的車隊,想來也是送嫁妝是假,找碴是真。
這可有意思的緊,伊悕一聽便是來了興趣。
當初她的嫁妝可是柳雲卿精挑細選為她置辦的,生怕她這個初來乍到之人在宮中受人欺辱,便是在嫁妝上做足了文章。亦是依靠這嫁妝的多少,彰顯他什麼宰相的渾厚勢力,乃是與沐璟秋分庭抗禮的第一劑猛藥。
如今怎麼又送來?況且他不是放棄她了麼?
“嫁妝?”伊悕問道。
“……是。”小太監的聲音略帶哭腔,險些要被皇後娘娘吓哭。他可是第一次同這麼尊貴之人将話,竟是遇上這般棘手的事情。怪不得師哥會講這事兒讓他來做,而不是親自面鳳。
“相府的人?”伊悕尋思,若是相府之人讓他們進來就是,何必再來禀報。看樣子,不是?
“不,不是……”小太監竟是吓得腿都打哆嗦。
相府的衣裳那般華麗,要不然都說甯為相府奴不做七品官,他自然認得清楚。可是這次來的人,衣着奇怪越看越有那麼股子異域風情,這才拿捏不定不敢輕易放人進來。
攸的,伊悕便是瞪大了雙眸。吆喝,這是誰人這麼大膽竟是敢假借送嫁妝的借口前來滋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回竟是鬧到皇帝老兒的門口了,呵!有點兒意思!
“那是什麼樣的人?領頭的什麼樣?給本宮事無巨細的一一道來!”伊悕倒要聽聽,是什麼人這麼大膽。
小太監隻覺得頭皮發麻,多想早點兒離開這是非之地。隻可惜娘娘竟是讓他細細道來,這想走也走不了啊!又怕哪裡說的不對惹怒鳳顔再招來殺身之禍。豆大的汗珠噼裡啪啦往下落,人兒也抖成了篩子。
“主子,您吓着他了。”終是彌千出言幫腔。這才使那小太監的懼怕減輕了些,慢悠悠的一一為伊悕道來。
可是誰曾想,若是别人聽聞此事都會氣的火冒三丈。怎麼皇後娘娘竟是越聽嘴角越彎,情不自禁的樂了起來?難不成是氣極反笑?這下可着實讓小太監心驚肉跳汗流浃背。就連彌千也瞪着大眼看着伊悕,生怕她哪根筋搭的不對了。
“那你告訴本宮,頭裡的人有沒有讓你給本宮捎句什麼話?”伊悕問道,言語中充滿了無盡柔情,不再是清冽冷漠的一個人。
“啊!瞧奴才這豬腦子,自是有得!頭裡的是為英姿飒爽的西域女子,面紗雖然輕薄但也看不出模樣。隻是這女子讓奴才轉達兩個字,奴才因不知是什麼意思,差點兒給忘了。”啰啰嗦嗦說了這麼多,依舊沒說出這倆字是什麼。
依依倒是不耐煩了:“哪兩個字?”
“回娘娘‘琅琊’二字。”小太監迷茫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後,不知道這兩個他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字兒裡,暗藏了什麼玄機。
彌千那邊亦是一頭霧水的瞧着伊悕,不知道她在聽聞琅琊二字後為何如此開心。
“難道是娘娘的熟人?”彌千忽而靈光一閃,問道。
“呵呵,豈止是熟人,此乃同本宮共赴過黃泉,患難與共之人。下去吧,放人馬進宮。”伊悕下令,豪言壯語盡是君臨天下的氣度。
小太監那邊兒領命而去,留得彌千卻是不依不饒又要教育伊悕:“什麼叫共赴過黃泉?彌千就是不愛聽這個,難不成您還真的經曆過生死啊?我怎麼這麼不信呢?娘娘日後這般不吉利的話,還是少說為妙。”
“又來了。”伊悕一聽彌千滔滔不絕就腦仁子生疼。趕忙讓彌千打住,她不想再遭這罪。尋常人根本想象不出彌千的絮叨。
“還沒完呢!您方才說生死與共,而且這人還是給您送嫁妝的。這話若是傳出去,難不成您還有第二個娘家不成,又是什麼人對您這般恩情!西域女子,怎麼說起來怎麼可以,日後陛下更是提防您了,這日子怕是要步履維艱了吧?”彌千雖然啰嗦,可卻替伊悕想的面面俱到。
“笑話,沒有了柳相滔天般權勢的庇佑,你以為本宮在宮裡就如履平地了?沐璟秋自打我來,便是對我防範三分。本宮就好比那要等着秋後問斬之人,罪已至死,又豈在乎罪加一等?”伊悕笑的輕蔑,更是傲氣無雙。
她知道琅琊挑這個時候回來不是不無道理,定是在外面也聽聞了她失勢一說。今日回來必是要送她一份大禮,否則千裡迢迢回到帝都就是為了見上一面?琅琊的計較,怕是就在宮門外這一車隊的嫁妝中。
對此,柳伊悕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