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秦瑄逃跑(二更)
秦玥和姚瑤在縣裡住了一晚,就住在林頌賢的那個小宅子。
第二天一早,兩人去了白雲書院,孟山長已經把姚瑤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這是孟山長第一次見到秦玥,當時愣了一下,似乎猜到了什麼,但沒有問。
姚瑤和秦玥謝過孟山長,又叫了胡玉堂過來見面。
“瑤姐姐!小白哥哥!”胡玉堂這兩年長高了不少,曾經那個總是闆着臉的小少年,俨然成了個小書生了。
胡玉堂得了姚瑤的幫助,讀書開始得晚,但起步很高,在魏家學堂裡面讀了沒幾天就直接來了白雲書院。一開始壓力很大,因為他是書院裡面年紀最小,基礎最差的。
宋思明離開書院之前,給了胡玉堂很多幫助。他自己發奮努力,孟山長特殊關照,現在已經趕上來了,讀書漸入佳境,打算今年下場試試考秀才。
“這是給你帶的好吃的。”姚瑤把手中的食盒給胡玉堂。
“謝謝瑤姐姐!”胡玉堂開心地說,“上元節那天我娘才來過,姚叔姚嬸都都來了,我這兒什麼都不缺,瑤姐姐不用挂念。”
姚瑤笑了:“我是來找孟山長的,順便看看你。”
“瑤姐姐放心,我會努力的,不給瑤姐姐丢臉。”胡玉堂握着拳頭說。
“好,我相信你。”姚瑤點頭。
聊了沒多久,就讓胡玉堂回去了,秦玥和姚瑤帶着孟山長給的卷子,下山去了。
沒在縣裡停留,兩人直接回清水鎮去。
路過清水鎮上的樊府,見大門開着,兩人策馬過去,正好看到樊峻帶着梁薇和孩子從裡面出來了。
“公子,姑娘!”樊峻看到他們,神色一喜。
當時秦玥過來找他,打聽暗樓的事,也沒說要做什麼,他還有點擔心。但是最近有些事情纏身,一直沒去青山村。如今看到秦玥和姚瑤過來,就放心了。
梁薇牽着小樂樂,姚瑤下馬,過去把小樂樂抱了起來。
“小樂,還記得姑姑嗎?”姚瑤笑容滿面地問。
小樂樂小臉肉嘟嘟的,好奇地看着姚瑤,萌萌地叫了一聲:“姑姑?”
“真可愛!”姚瑤捏了一下小樂樂的臉,手感真好。
“喜歡你們也趕緊生一個。”梁薇笑着說。
“我們是打算生,正在努力。”姚瑤轉頭,看到梁薇衣裳寬松,心中一動,“你又懷上了?”
樊峻哈哈大笑:“是啊,小薇又懷了,我盼着這次能生個嬌滴滴的小閨女!”
樊峻話落,看到秦玥羨慕的目光,更開心了。
“恭喜。”姚瑤話落,轉頭對秦玥說,“咱們加油,不能輸。”
秦玥認真點頭:“好,我一定努力。”
“你們這是要出門?”姚瑤問。
“相公說要帶我和樂樂去京城走一趟,剛把這邊的事情都安排好,我們正準備到村裡去跟你們告别。”梁薇笑着說。
自從成了親,梁薇的父親和嫡母每次見了他們,都很關心樊峻何時帶着梁薇回京城的事情。
這一拖也兩三年了,梁薇知道樊峻根本不想回京城樊家,她也不需要那些人的認可,但總歸要有這麼一次。
樊峻說這趟回去,就是去拜拜祠堂,把她和小樂樂的名字寫在族譜上,也算過了明路。若是梁薇喜歡京城,他們就在京城住一段,有宅子。若是不喜歡,到那兒辦完正事就回來。
“正好,我們也要回家,一起走吧。”姚瑤說。
秦玥把小樂樂接過去,放在了他身前。小樂樂還是第一次騎馬,瞪大眼睛,一臉驚奇。
樊峻小心地扶着梁薇上了馬車,一起回青山村去了。
到了家,姚大江和宋氏得知婚期定在了四月十五,就說聘禮這些先幫宋思明都準備着,他們在京城不方便。
姚瑤把從孟山長那裡借來的卷子給姚大江,姚大江特别高興,說他盡快抄錄一遍,再還回去。姚瑤就說,等還的時候讓姚大江親自去一趟,見見孟山長,以後可以常來常往,姚大江欣然點頭。
得知梁薇又懷了身孕,大家都為她和樊峻高興,聽說他們明日就要去京城,這天姚玫和姚瑤下廚做了一大桌豐盛的菜,一是慶祝樊峻又要當爹,二是為他們踐行。樊峻和梁薇都覺得,這裡就像是他們的其中一個家,還是最熱鬧溫馨的一個。
正好,姚瑤給宋思明寫的信,讓樊峻順路捎過去。
第二日一早,樊峻和梁薇就帶着孩子出發往京城去了。
姚瑤和秦玥正在努力造人。而另外一邊,大年初二從青山村離開的秦非墨和原纓,邊走邊玩,這會兒才剛到西涼城。
找到秦非白的住處,門開着,裡面有人說話的聲音。
秦非墨和原纓進門,就看到秦谡一身粗布衣衫,正在院子裡面收衣服。他瘦了些,脊背也彎下去了,乍一看,跟其他老頭沒有什麼區别。
秦珏正在院中紮馬步。他長高了不少,曾經臉上的驕縱任性都不見了,也是個小少年了。
看到秦非墨和原纓,秦珏愣了一下,直起身子,叫了一聲:“三叔,三嬸。”
秦谡的手頓了一下,慢慢轉頭,看到秦非墨,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爹。”秦非墨開口叫了一聲,他的心裡也不好受。這畢竟是生他養他的父親,秦非墨對秦谡的意見,主要在于秦玥。客觀來講,秦谡對秦非墨這個幺兒,并沒有什麼不好的,秦非墨要當個纨绔,秦谡打過罵過,最後也都随他去了。
“老三……”秦谡神色動容,偏頭抹去了眼角的淚水。
原纓跟着叫了一聲爹,秦谡點頭應了一聲,又叫秦珏:“珏兒,快去,找你爹回來!”
“哎!”秦珏話落就跑出去了。
秦非白不在家,到礦山那邊做工去了。秦瑄沒去,因為他前兩日染了風寒,這會兒還沒好,在屋裡躺着。
“老大媳婦兒!珍珍!老三來了!”秦谡吆喝了一聲。
溫如晴出門,看到秦非墨和原纓,低頭扯了一下身上顔色黯淡的衣裳,面上扯出一個很不自然的笑來:“老三和弟妹來了,快進來吧。”
秦谡把最後一件衣裳收下來,端着木盆,招呼秦非墨和原纓進堂屋。
堂屋裡面很簡陋,隻有少量必須的家具,都是舊的。桌上的茶杯有一個缺了小口,茶壺原來的把兒斷了,用竹子編了一個套在上面。
秦非墨和原纓落座,秦珍珍端了兩碗溫水過來給他們,因為茶罐裡面的茶葉空了,一直也沒續。
秦珍珍已經十六了。她曾經性子倒也不刁蠻,隻是從小到大養尊處優,作為秦府唯一一個千金小姐,有些清高,又很嬌氣。如今她整日做飯洗衣,家務活很娴熟,手上磨出了繭子,早就不在意了。
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很大的,從京城高門貴族,到了苦寒流放之地,不适應環境,是活不下去的。每個人都變了,終于從高高在上落到了地上來,腳踏實地,才能懂得生活的真谛。
“珍珍,把你爹昨日打的山雞給炖了吧。”秦谡對秦珍珍說。
“好。”秦珍珍點頭,又出去了。
這會兒已經快到傍晚了,秦珏去找秦非白,半路碰上了,父子倆一起回來。
“三弟,弟妹。”秦非白比起曾經瘦了些,也黑了,但是很精神,看起來倒更年輕健壯了,一身利落的粗布短打,肩膀上還挂了一條布巾,一見秦非墨和原纓,就露出了爽朗的笑來。
“大哥。”秦非墨微微一笑,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秦非白成親之前,他也是這樣笑的。如此輕松的笑容,真是許多年沒有見到了。
原纓去幫秦珍珍和溫如晴做飯,秦珏去砍柴,堂屋裡剩下了父子三人,時隔很久,再次坐在一起。
“玥兒和二丫都好嗎?”秦非白笑着問。
秦非墨點頭:“很好。”
“那就好。”秦非白笑,秦谡想起秦玥,眼圈兒又紅了。
在這偏僻邊遠的西涼城,外面發生的很多事情,都傳不到這裡來。
秦非墨這會兒說起年前雲丞相府和睿王府合謀造反,被秦玥和姚瑤發現,幫助莫雲齊清除反賊,秦玥被封了異姓王的事情。
秦谡不由悲喜交加。悲的是睿王妃是他唯一的女兒秦非煙,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的女兒,外孫,外孫女竟都已不在人世了。喜的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大孫子秦玥,還是那麼出色,從大将軍貶為庶民,又從庶民變成了大盛國唯一的異姓王。
經過苦難的洗禮,秦谡沒有那麼糊塗了,也知道他曾經真的是錯了,大錯特錯。
如今,沒有人再慣着秦谡。秦非白給這個家定的規矩就是,不幹活就沒飯吃,不管他的老子還是兒子,全都一視同仁。
秦谡一開始怒罵秦非白不孝,甚至打秦非白,後來又使勁兒地鬧,沒有用,秦非白根本不理會。
當吃飯穿衣都成了問題的時候,心裡那些虛頭巴腦的彎彎繞繞,勾心鬥角,便沒有意義了。
秦谡不得不妥協,開始分擔一些家務,教秦珏讀書練武。
溫如晴一開始無法面對現實,日日以淚洗面,秦非白絲毫不憐惜。她甚至還想尋死,當然沒死成,因為她并不是真的想死,發現威脅不了秦非白之後,隻能擦幹眼淚,走出房間去幹活。
這裡沒有大家夫人跟溫如晴比美,在一個所有人都穿着粗布衣衫的環境裡面,溫如晴對绫羅綢緞錦衣玉食的念想,漸漸就淡了。
秦珍珍也一樣。從千金小姐淪落成罪人,她一度無法接受,覺得這個地方好破好髒,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但她又不傻,她一個女子,出了門,沒有父母的庇護,下場絕對會很凄慘。她甚至比溫如晴更早開始做家務,漸漸成了習慣,最近還結識了鄰居家年齡相仿的兩個姑娘,約好了等天氣暖和一起去采蘑菇。
秦珏年紀最小,原來也就是被慣的,如今沒人慣他,他敢哭鬧秦非白就揍他,被揍了兩三回之後就乖覺了。
秦瑄變得沉默寡言,每日跟着秦非白去礦山做工,回來之後也不怎麼說話。
秦非白又問了些秦玥和姚瑤的事情,晚飯做好了。
大家都坐下了,溫如晴拿了個空碗,說給秦瑄夾點菜,送他屋裡去。
“要麼出來吃,要麼就餓着,多大的人了,小小的風寒兩天都不好。”秦非白皺眉說。
溫如晴的手一頓,把碗放下了:“那我去叫瑄兒過來吧。”
結果這邊秦非墨剛拿起筷子,就聽到溫如晴一聲尖叫。
秦非白神色微變,扔了筷子跑出去,秦非墨也追了過去。
就見溫如晴站在秦瑄房門口,看着裡面,臉色難看。
“怎麼回事?”秦非白過來,推開溫如晴,大步進門。
房間本就不大,一覽無餘,根本沒有人!秦非白打開衣櫃,裡面的衣服也沒了,很顯然,秦瑄跑了,并且是有預謀的!那風寒不是裝的,但很可能是故意的!
“可惡!”秦非白握拳砸了一下桌子。
秦非墨面色微沉:“大哥你不能離開西涼城,我們倆去追。”
這頓飯注定是吃不了了。秦非墨和原纓騎着馬就出門,往最近的城池追秦瑄去了。流放之人擅自逃跑,死罪。而且秦瑄跑出去,很可能會去找秦玥的麻煩,或者再犯什麼事,都會影響到秦非白一家。
秦谡面色沉沉:“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他的腿打斷!”
“爺爺,除非把二哥給殺了,否則怎麼都沒用。把他的腿打斷,我們還得伺候他。”秦珍珍開口說。
溫如晴又哭起來:“他怎麼這麼糊塗啊!”那畢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過往發生了很多事,但她本以為,他們一家人可以這樣一直過下去,以為秦瑄學好了,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
“爹,如果三叔三嬸找不到二哥,後果會如何?”秦珏問秦非白。
秦非白冷聲說:“那就當他死了吧。”最後的機會,秦瑄自己生生毀了。秦非白試圖拯救這個兒子,終究還是失敗了。
第二天,秦非墨和原纓才回來,說沒有找到秦瑄,也沒有什麼線索。
秦非白讓秦非墨和原纓在家中休息,他去見西涼城主管流放之人的官員。本是來主動交代秦瑄逃跑的事情,結果那官員一見面就跟秦非白道喜。
原來京城的聖旨今日到了,莫雲齊赦免了秦非白一家人,命他們即刻離開西涼城,回京城去。
秦非白微微歎了一口氣,就聽那官員說:“車馬都已經備好了,秦兄回去收拾一下,帶着老爺子和夫人兒女都過來吧,皇上命我安排人護送你們到京城。秦兄回了京城,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啊!”
但秦瑄前一天跑了,這是不可能瞞得住的,因為莫雲齊給他們的不是想去哪裡去哪裡的自由,而是宣召他們回京。
秦非白就直接跟那官員說秦瑄跑了,因為沒有借口可以找。那官員一臉的遺憾:“這事兒鬧的,令郎可真是太糊塗了!本就是因為他才……罷了,既然如此,我是要寫折子禀明皇上的,你們還是趕緊收拾收拾,回京城去吧。”
秦非白回到西涼城的家,跟大家說,莫雲齊下旨讓他們回京城去。
秦谡當時都傻了,嘴唇嗫嚅,也沒說出什麼話來,面上并沒有幾分喜色。
溫如晴不由潸然淚下:“若是早一天,瑄兒也就不用跑了……”
秦非墨神色淡淡地說:“想必是因為雲丞相和睿王謀反的事,讓皇上又想起對他忠心耿耿的大哥來了,打算再次啟用大哥。至于秦瑄,在皇上眼裡,本來就是個蝼蟻,他又沒有阿九的本事,皇上根本不認為他有能力造反,隻是覺得他很蠢罷了。也都别想着聖旨早一天到秦瑄就不會跑了,他那樣的蠢貨,跑了倒是幹淨,否則早晚會再次連累你們。就當他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