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的氣候幹冷,自入冬以來,湯媛就極少在外面活動,隻有晌午最暖的那會子才去園子裡閑逛。偶爾出門也是裹的如同一個移動的人形棉包包。
為此,下人過一兩個時辰就會送些新鮮的花草進來,以供她賞玩,而屋裡還養着兩大缸睡蓮和錦鯉,倒也不曾乏味,補湯什麼的她也一口沒少喝,偏偏開春忽然犯了咳疾。
她每咳一聲,就有一把小刀子在賀綸的心口割一下。
他擡起的手又放下,想為她拍拍背都不敢!
阿媛有孕在身,白媽媽早已叮囑碰她之時需得掌握好力度,切勿認定旁人這樣沒事她也不會有事,因為人的體質各不相同,有的孕期上蹿下跳都不見半分氣喘,而有的人推搡一下可能都會小産,為了母子平安,細節處不得不謹慎。
話說白媽媽聽聞傳喚,走進去見郡王爺白着臉,而郡王妃咳的不成樣子。
她匆匆向賀綸施了一禮,連忙扶正湯媛,力道适中的輕拍她後背,又接過嬌彤遞來的梨水,請湯媛屏息小抿一口,抿了三四口之後總算堪堪好轉。
這日福甯館上下忙碌,端熱水的端熱水,擰帕子的擰帕子。
從前咳嗽,湯媛還能含一顆薄荷丸,如今為了腹中孩兒,不得不停了藥性明顯的東西,隻以食物溫養,因此冰糖雪梨水幾乎是日日不停歇,喝的她連鵝梨帳中香都不想再聞了,直到此刻咳的險些背過氣,方才重新感恩此物。
大夫何時來的又何時走的,湯媛一無所知,蓋因咳完之後她就伏在賀綸懷中昏昏欲睡。
卻又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不禁微微睜開眼睫,賀綸果然在看她。
“我好些了……不難受。”湯媛伸出一根細嫩的食指輕輕點在夫君微蹙的眉心。
賀綸怔了怔,略不自然的移開視線,卻緊了緊懷中的她。
“你恨不恨我?”他問。
“娃都有了。”她小聲嘀咕。
“我做到了娶你為妻,所以你得好好的跟着我。”他又道。
“嗯。能兩個人賺奶粉錢幹嘛要一個人賺。”
“貧嘴。”賀綸輕捏她紅唇。
湯媛微微地笑。
阿媛。賀綸再也沒法兒自欺欺人,三年前的那天,曆曆在目。原來他記得,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提醒,一直都記得。
記得那日她被汗水與酒液浸透的青絲,微微的卷曲,散發着誘人的體香,隻有他才能從那透明的汗珠裡嗅到的幽幽梨香。也記得那雙寫滿恐懼與哀求的眸子,蒙着一層淚光。她的臉一開始是蒼白的,又漸漸的發紅,每每紅一分她的喘息就急促一瞬,直至喪失自控能力,爬過去哀哀的求他,要抱一抱。
何必呢?他何必跟她較真?她不是早就坦白有喜歡的人,親昵的時候即使微笑眉頭也是下意識的蹙起。哪怕他再神醉魂馳,躺在下面的她也是茫然的。
瞎子都能看出這個姑娘不喜歡他呀,是他不講理,把人占了,還想怎樣?理智這樣責問,但情感早已崩潰。
那些驟然沖出水面的羞惱、失望、哀傷以及依蘭酒點燃的熊熊烈火,早已燒斷了理智的神經,當時他就想折磨她,再狠狠睡她,或者睡完再折磨,與禽.獸無異。
想到這裡,賀綸無比的慶幸,慶幸最終找回的理智。
不然他該如何面對此刻的阿媛?
賀綸垂下眼睫,把臉埋在她溫香的頸窩裡。
湯媛輕輕咳了聲,又閉上眼,安然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