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非禮勿視
我當然不會因為這個而離開他,我記得當時鐘子晨執行任務回來後,生氣地問我為什麼要分手,我告訴他,他沒錢沒文化,他不在我身邊,他照顧不了我,我已經有新的男朋友了。
他不相信,痛苦地問我:“變心真的可以這麼容易的嗎?”
我知道他是為了我才大鬧部隊想回家的,而鐘嬸一心想讓他留在部隊。為了不影響他的前途,我想辦法證明了我已經“變心”,找了個莫須有的男朋友,迅速發布了QQ空間,向全世界宣布我已經移情别戀。
後來他就再也沒有找過我,也許,他誤認為我介意他的家庭病史。
我手裡握着我媽的手機,掌心滲出了微汗,我傾刻間明白了,鐘子晨為什麼對我忽冷忽熱、若即若離,他除了恨我移情别戀抛棄了他之外,他還擔心自己會遺傳肝癌這種病,怕真的像他爺爺和他爸爸一樣,他怕不能給我幸福。
但是,正如他所說的,真愛是掩飾不住的。當我和他第一次重逢在酒店面對面,我主動抱他甚至主動吻他的時候,他的防線崩潰了,心愛的女人就在懷中,哪裡管得住那麼多?他不是神,他是人,并且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當我不在他的身邊時,他的理智又回來了,所以他就對我冷,不會主動找我,他希望我能找一個健康的人,不會遺傳肝癌的人,他選擇做我的哥哥,默默關注我。
他也會想見到我,會想和我呆在一起,于是,他帶我一起跟朋友吃飯,帶我回家見鐘嬸,帶我去山頂,卻不敢跟我談情說愛,隻能談生意,談莫名其妙的社會主義建議,談毛澤東思想,談鄧小平理論,就是不敢談愛情。
我回想着和他重逢以後,他所做的事情,他的一舉一動,我們之間互動的點點滴滴。他那些令我捉摸不透的行為,如今我全都明白了,這家夥的内心該是多麼矛盾與糾結!他就像我現在的心理一樣,他希望我是真的愛他,又害怕我是真的愛他。
如果不是我生病,他可能就帶着對我的恨和愛,一直這樣糾結着。依我對他的了解,如果我到了三十歲還沒找到所謂的如意郎君,他可能才會和我在一起。
我呆坐在病床上,鐘子晨還沒有回來,我納悶,他跟黃麗萍講電話不可能講這麼久啊。看到了我媽發給他的信息後,我迫切地想要見到他,我想認真看一看他注視我的眼神,想觀察一下他對我态度,想确認一下自己推測得對不對。
我放下我媽的手機,拿起床頭的吊瓶,穿着拖鞋走出病房去找他。
剛到了門口,鐘子晨就回來了,他急急地跑過來幫我拿着吊瓶,扶着我回病床,問:“怎麼了?要去哪裡?”
我坐回床上,說:“沒什麼,我隻是想見到你。”
他莞爾一笑,把吊瓶挂回床頭,憐愛地在我鼻子上輕輕捏了一下,幫我脫掉拖鞋,扶我躺回床上。
護士從門口走進來,說:“CT室的故障已經排除了,準備一下,呆會兒去照CT,這位家屬,你可不可以過來幫一下忙?去樓梯口拿一張輪椅過來,呆會兒推病人去CT室。”
“我能自己走路,我走下去就行了,CT室在一樓嗎?”我問護士。
“你能走路,但最好不要自己走,你的谷丙轉氨酶太高了,盡量不要走動。”護士說。
“我去推輪椅,妹妹乖,哥哥推你去,要聽醫生和姑娘的話,等你好一點後,哥哥帶你去散步。”鐘子晨柔聲勸我道。
他這麼溫柔,我還能不答應麼?莫說叫我不要走動,他叫我不要呼吸我也會答應的。
鐘子晨把我的手機放在櫃子上,轉身和護士姑娘一起走出去了。我拿過手機,打開看了看,發現這家夥弄錯了,我們兩人的手機是同一款的,他放下的是他自己的手機,把我的手機帶他身上了。
他的手機沒有屏幕鎖,我好奇地點開。同學們,敲黑闆啊,好奇心會害死貓,也會害死人的。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這句話要牢記,我就是沒有牢記,我華麗麗地點開了手機上的微信軟件,差點把自己氣死在當場。
我看到羅小雪發微信給他:“子晨哥,你不要勸我回老家,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我不介意,也不會破壞你們,我隻想要留在這裡,偶爾能看到你的影子,能聽到你的聲音,我就心滿意足了。我一個人離鄉背井,來到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隻因為這裡有你,我不求和你有結果,不求天天和你在一起,我隻希望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可以第一時間出現在你的身邊,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看時間,是剛剛才發來的,鐘子晨還沒有回複。我一股氣皿直沖腦門,渾身的皿液像沸騰的開水,帶着怒氣一直流竄至手指尖,我緊緊握住了拳頭,他的手機差點被我捏碎。
羅小雪對他癡心一片,這是人家羅小雪的事,可是鐘子晨,居然還留着她的微信,還跟她有聯系。我的過去是真的過去了,可是他的過去,還沒有過去呢,他還留着她,等他有需要的時候,讓她第一時間來他的身邊,跟他做任何事,真是個好使好用的備胎!
“推來啦?請稍等一下哈,我拿單子過來給你們去照CT。”護士姑娘站在門口喊道,知道是鐘子晨推輪椅過來了,我趕緊把手機放回櫃子上。
由于動了氣,我又感覺惡心想吐了。鐘子晨進來見到我捂住嘴巴一陣幹嘔,他吓了一跳,扔了輪椅跑過來拿紙巾給我,撫着我的背,說:“天哪!很難受是不是?還說不讓我抱去洗手間,就剛才你走動了幾步路,現在就這樣了。”
我真的很難受,肝病本身就會讓人感覺全身乏力、惡心、嘔吐、腹瀉等症狀,加上情緒的劇烈變動,我有氣無力地癱倒到病床上,腦袋裡一片混亂。
“先緩一緩,等一會兒再去照CT吧。”鐘子晨皺着眉頭,撫了撫我的兇口,幫我擦着額頭上的汗珠。見我這麼難受,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樣做才能幫我,又急又心疼,一副恨不得替我難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