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未與文子欺分别帶領的兩條戰線隔空達成了統一作戰方針,默契的選擇了強攻,皆不要命的對南朝窮追猛打,一時另南皇非常被動。
健康城這兩日顯得有些動蕩不安,秦将軍就要兵臨城下的傳言使得人心惶惶,熱鬧的街市一下蕭條了許多,許多店鋪都關了門,不知道是不是舉家逃命去了。
方周來健康城已經好幾天,除了一開始打聽到那日街上的鬧劇,判斷她幹兒子轟轟烈烈的讓人抓了外,再也沒什麼進展。
她托了好些個人脈出去打聽,沒聽說過誰家抓了小娃娃去的,至少明面上是沒有,而再深一點的消息就不是她能得知的了,故而方周心急如焚,眼看着一天天耗下去,再沒有消息的話,她幹兒子可就兇多吉少了。
“方娘子,方才有人來定衣裳,我覺得挺有意思。”店裡小夥計跑到後院來給方周遞了新訂單。
方周是這家店實際的掌櫃,但明面上不是她掌事,所以一般不在店鋪露面,偶爾會跟着秀娘或者裁剪師傅上門,為的是結交人脈,這兩日她倒也沒閑着,接到大戶人家的單子時,她通常會親自上門裁量,為的是便于打探消息,隻是沒什麼進展罷了。
“我看看什麼有意思的單子。”
她心不在焉的接過來,看着看着忽然眼神一亮,“是徐大司馬府上的?”
“可不是嗎,徐府向來隻去芸記做衣裳,一般的鋪子根本巴結不上,好端端的忽然來咱鋪子不說,做的衣裳也怪。”
倒不是衣裳怪,隻是料子有些特别,不是南朝常見的綢緞軟布,而是他們北地的一種相對較硬挺厚實的布料,這料子一般寒天用的多,因為價格有些貴,能用的人不多,又因為它不怎麼舒适,有錢人家嬌貴之人是斷不會用的,反倒是一些常在外行商的或是尚武的男子用的多。
故而在南朝地界,這種料子很少鋪子有賣,方周知道的最多不會超過三家,徐府找到她家頭上來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徐府為什麼忽然會用這種布料呢?
“并且還給了尺寸,看來不用咱們上門去量,方娘子您看這尺寸大小,可不像是徐家公子的吧?”
當然不是他家那傻兒子的,徐家有一個八九歲大小的公子,生來就不怎麼機敏,身子骨也弱,跟尺寸明顯不符。
單子上的尺寸是賀然的,方周看一眼就想到了,她常給将軍府裡的人做衣裳,誰的尺寸一看便知,賀然的肩膀很寬,在同齡的娃娃裡很少見,故而不會是什麼巧合。
方周心裡砰砰直跳,三個孩子在徐府,還想法子給她傳了消息,可人不好救啊,徐府那是一般人能進的麼,連上門裁量的機會都沒有,這可如何是好。
賀然這兩日是光屁股在床上度過的,他身上起了紅疹子,穿什麼衣裳都過敏,于是隻能光着。
長這麼大沒遭過這樣的罪,關鍵是不能出門,憋的他就想撓牆砸床,偏偏老有人來噓寒問暖,他必須要用被子遮蓋屁股,連起來撓牆的機會都沒有。
這可完全不是裝的,是他舍命吃了幾塊豆腐換來的,他從小對豆子過敏,一吃就生紅疹子,若不是為了聯系上方周,他能這樣舍身赴死嗎?
“然公子你再忍忍,衣裳明日就做好了,是找布料廢了點功夫,不然今日就該好了的。”
“你們這些蠢貨是想折磨死我嗎,我要找我外祖父,連個衣裳都做這麼慢,幹什麼吃的!”
賀然聽了秦勉的指示,開始轉型做纨绔暴力型的傻公子,一天到頭發脾氣摔東西,讓徐府的下人們十分惶恐。
他們府上已經有個傻公子了,但好歹人家不暴力,這位倒好,不光傻啦吧唧的,還總罵人,等再過幾年不得長成個兇神惡煞,誰伺候他誰都要倒大黴。
不過徐夫人很樂見他如此,一開始害怕徐康年偏疼外孫冷落了親兒子,如果外孫是個扶不上牆的,那威脅自然小了很多,所以賀然怎麼作她都配合。
賀然進府後,徐夫人趕着叫人給他做了好多衣裳,都是上好的布料,可誰知道他會對布料過敏,據他自己描述,他從小就穿不得這樣的料子,隻能穿北地那邊特有的一種布,這才在城裡的布料鋪子裡找。
南北開戰以來,商貿受到影響,有這種布的鋪子大都缺貨,找來找去最終找了周記。
“什麼尺寸有出入?”周夫人沒好氣,“他家到底有沒有本事做,沒有就單買布找别家做!”
小侍女回說:“是周記的小夥計上門,說這種布不似一般的軟布,做出來的成衣尺寸會有些出入,來提前打聲招呼,回頭等公子穿了不合适,他們再給重做。”
聽聞不是要借口上門來的,徐夫人臉色才緩了緩,“能有多大出入,總之能把屁股先包上就成,讓他們先做一套,不合适後面再改便是。”
新衣當晚就給送了來,賀然往身上一套,哇的一聲開始嚷嚷,“不合身不合身!這什麼破衣裳,勒死小爺我了,你們去把做衣裳的叫來,小爺要罵他!”
侍女門恨不得頂着鍋蓋往外跑,這嗓門底氣非一般人能比,聽一聲要減壽十年。
徐夫人讓他鬧的沒了轍,隻好把做衣裳的請上門來重新裁量,順便能替他們挨一頓罵。
方周便借此進了徐府,隻是光進來不解決問題,不可能從人家眼皮子底下把人帶走,唯一能做的就是探聽一下人被關在哪,日後再伺機救人。
幸而賀然聽了秦勉的話,偷偷畫了份徐府地形圖,趁着方周來量尺寸的時候塞給她。
“這畫的是天書嗎!”方周回去後打開地圖,立刻被賀然的畫技所折服,“算了,原也沒指望傻小子,我們還是照我們的計劃。”
旁邊站着的是劉元勝,周行把自己一小隊親信給了方周,更是派了劉副将領隊,皆是扮成商販混進健康城來的,确定了幾個孩子在徐府,他們就打算着用最直接的法子救人。
劉元勝今日扮作小夥計一同進的徐府,來去一趟,基本把徐府布局摸清了,“徐康年不在府中,救人沒有問題,最大的問題是不好脫身,健康城中盡是金吾衛,一旦驚動了就是麻煩。”
方周仔細想了想,說道:“劉副将,我倒是有個主意。”
五日後,秦未收到了劉元勝送出城的密信。
此時大軍已經兵臨城下,秦未親自帶兵日夜強攻,已将徐康年率領的南朝軍逼至健康城下,接下來就是要攻城了。
“秦将軍你先躺一會,我來看。”
葉長安照顧着滿身疲憊的秦未躺下,先替他按了按頭,這幾日連她都要撐不住,更别說比她還要拼命的秦将軍。
“我沒事,你先看看寫了什麼,我眼花看的費勁。”
秦未自我調侃的語氣,像是一個步入花甲的老頭,揉着眼睛說自己看不清。
葉長安拿着書信的手抖了抖,為了能盡快攻入健康城,他已經竭盡全力,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眼睛,在其他人眼中,秦将軍大概還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大将軍,布陣指揮,拉弓揮刀,完全看不出來有什麼不一樣,可隻有她知道這其中的艱辛。
拉弓揮刀時,憑借的是聽力與直覺,這比單純用眼睛要耗費更多的精力,他甚至拒絕她的提醒,強迫自己适應,每次跟在秦未身後,葉長安的心都狠狠擰着,這樣的秦将軍讓她心疼無比。
“長安,你得想開。”秦未見她發愣,笑了笑,“不過是提前幾年瞎了而已,但可以盡快結束這場戰争,可以用盡全力救咱們阿勉,我認為是很劃算的,等攻下了南朝,我就不操心戰事了,以後就跟你在一塊,你覺得怎麼樣?”
葉長安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這可是你說的,說話不算數我可饒不了你。”
“任憑處置,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葉長安:“……”
秦将軍這個任人宰割的樣子實在是……
“我說媳婦,你現在可真沉得住氣啊,不看看咱兒子怎麼樣了嗎?”
葉長安這才打開密信,看了一眼就愣了,“秦,秦将軍……”
難道阿勉出事了?秦未的心一下就揪了起來,“怎麼了?”
“劉副将跟方周找到了阿勉,幾個孩子都在徐府,他們組織營救,攻入徐府後,阿勉他們卻不在了……”
“!”
“不,不是那個意思,可能是他們幾個跑了,正好錯過了,不過秦将軍,看來咱們得快些攻城接應徐副将他們,他們攻破了徐府,肯定已經暴露了,徐康年不會放過他們的。”
秦未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這仨小子都有主意,尤其秦阿勉,肯定是他出主意領頭跑的,身為親爹,雖然對自家小崽子勇于自救的行為感到欣慰,但他怎麼就不再等等那,就差一點就得救了。
健康城已經封了,他們出不來,遲早能讓徐康年找到,是必須要盡快攻城了,拖的越久,他們幾個越有危險。
“立刻攻城!”秦未站起來,腳步還有些虛晃,他咬緊牙關,“最後關頭還不能松懈,趁着我軍士氣高漲,一舉拿下健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