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早該想到,既然三年前夏俊國将痛哭流涕的我鎖在病房外面,那麼三年後,他照樣能将我拒之門外。
摁響門鈴,等了片刻,開門的人是夏陽。他向來不喜歡穿西裝,因為覺得束手束腳。可今天他穿着全黑的西裝,内搭的是純白色的襯衫,原本說是殘了的腿隻是跛的更加厲害了,看我的眼神跟殺父仇人似的。
夏陽和夏晴的關系一直都不錯,他們大概也是準備要出門了。
此時,夏陽的臉上有幾分少見的頹然。
可一見我,他的表情立刻變了,多了幾分怒意。
夏陽橫眉豎眼,“你來做什麼?”
我平靜的看着他,臉上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我來看姐。”
我今天不想和他發生争執,哪怕隻是一天的平靜也好,姐姐在的時候,最希望看見的就是我和夏陽和睦相處,以前沒做到,今天至少要堅持。
可夏陽的怒意卻像是從心底裡生出來的,他大力搡了我一把,瞪着雙眼:“看你妹,滾!”
我被他推的踉跄了好幾步,身子還沒站穩,就聽嘭的一聲響,夏陽把門關上了,關上的片刻,我聽見裡面傳來夏俊國的聲音,問是誰。
清晨的霜風很冷,打在臉頰上生疼,可也不及夏陽摔門的那一瞬,心尖上的疼。
原地站了片刻,我抿了抿唇,重新走過去,按門鈴。
按了好幾遍,門重新打開,夏陽冷着一張臉:“我他媽叫你滾你聽不懂啊!還是你覺得這麼禮貌的離開方式不适合你?!”
餘光瞥見他身後的夏俊國,我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重複:“我來看姐。”
“老子叫你滾!”
我站着,沒動。夏陽像是真的被氣到了,呼吸聲都粗重起來,他一把拽住我手腕,沉着一張臉冷笑:“你不滾是吧?好!”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忽的大步向前,我被他拉的踉跄了幾步,不等我掙紮,他将我像塞貨物一樣塞進了一輛面包車裡。
我被他塞到座位與座位之間的縫隙裡,臉朝下,身子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彎曲在座位與空隙之間,我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你幹什麼?!”
“幹什麼?哼!”
下一秒,響起的是面包車門被關上的聲音,我心裡的那根弦幾乎是立刻繃了起來,渾身顫了下。三年前,夏陽也是這樣将我送到酒店,讓我被人強。奸的。
心裡冒氣一絲寒氣,我掙紮的更加厲害。可越是掙紮,深陷的身子就越難坐直,忽的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心裡一陣驚駭,手臂上忽的被一陣大力拽了下,腦袋從黑暗狹窄的空隙裡出來。
夏陽嫌棄的皺了皺眉:“你他媽哭什麼?”
我微愣,擡手抹了一把臉,觸手一陣濕意。我也說不清自己哭什麼,可一直以來包的完整的情緒像是破了個口,然後撲哧撲哧鼓鼓的往外湧。
“我說你他媽哭什麼?”夏陽一腳踢了過阿裡,他腳勁大,我被他踢得倒吸一口冷氣,眼淚流的更兇了。
從小和夏陽打架,哪怕是頭破皿流,我都沒有哭過。每次被他打趴下,我總是用盡可能最快的速度站起來,狠狠的看着他,然後又再被他打一頓,沒有哪一次,像今天一樣。
“夏陽,”我抽噎了幾聲,“我是妹妹,從小到大,你這麼對我,哪怕沒有一個瞬間感到心疼嗎?”
夏陽不屑的嗤笑了聲,看都懶得看我:“心疼你麻痹!”
“那你告訴我,”我咬了咬牙,才能将喉嚨間湧出來的哭意咽了下去,“究竟是為什麼,你從小到大都不喜歡我?”
長到這麼大,我從來沒有想明白過,明明我也是媽生出來的,為什麼夏陽夏晴能得到他們的愛,而我得到的永遠都隻有冷眼相對。
“你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我憑什麼要喜歡你?”夏陽兇着一張臉,揚起手,“你他媽再哭信不信我弄死你!”
可情緒哪裡是說收就能收住的。被他一威脅,我哭得更加厲害了,原本咬在唇齒間的哭聲大肆放了出去,像是要将這二十幾年來受的委屈全都宣洩出來。
從一生下來,我就像是背負了夏陽所有的仇恨,從小被他打到大,夏俊國從來沒有幫過我,哪怕受傷的那個人永遠是我,他也總是視而不見。而我唯一一次的發洩,就被他們送到了監獄三年,這三年,我ri日夜夜都在想,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可後來我明白,有些人讨厭有些人也是與生俱來的,我唯一做錯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出生。
夏家從沒有任何一個人對我好,除了夏晴,而夏晴走了之後,夏家就根本沒有我的容身之地。說來好笑,我是真的懷疑自己和夏家的親緣關系,十幾歲的時候曾經偷偷拿了我媽的一根頭發做親子鑒定,拿到結果之前,我甚至希望我不是親生的,這樣至少有一個解釋,可DNA鑒定報告上清清楚楚的表示,我和他們,是世界上最親最近的親人。
可我的親人,卻是我這輩子最恨的人。
夏陽被我吵得煩了,擡手一巴掌朝我後腦勺拍了去,我被他拍的腦袋發暈,卻一個飛撲捉住了他的手,下口就咬,用盡全身力氣。
夏陽疼的嗷嗷直叫,拿手拍了我好幾下,我疼得不行,眼淚模糊的咬住他的手,怎麼也不松口。
“握草,你他媽是屬狗的?停車!”
車子還沒停穩,夏陽打開車門,我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被夏陽從車上推了出去。
後背着地,我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臉上疼得刺啦刺啦的。那輛面包車停也沒停,就地掉頭往來的路開了過去。
我眼裡還有濕漉漉的淚,坐在地上看夏陽那輛車的車屁股,眼淚不知為何又嘩啦啦的往下流。旁邊不多時有人停了下來,還有人拿了一包走過來,問我怎麼了,有沒有事。
嚴寒的天氣裡,我的心冷的像是一塊沒有溫度的石頭。一個陌生人的關心,對我都要比這些所謂的親人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