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坐上林嚴的車,一直到墓園,我都有些恍惚。說不清是在糾結林嚴的事,還是夏家的那些紛紛擾擾,亦或是顧行止的纏身。
好像我身邊的一切都是亂糟糟的。
夏晴的墓依然是上次見過的模樣,墓碑上黑白照片的夏晴嘴角挂着微笑,還是生前那副溫柔的模樣。隻是她的一生,都定格在了那一瞬。
我慢慢在她墓前坐下,伸手撫.摸了下那張照片,好像這樣能觸碰到夏晴的臉似的。
以前夏晴在世的時候,她雖然護着我,可我從來沒有和她說過任何掏心窩子的話,哪怕是十幾歲最單純的年紀。因為我總覺得,我要是把自己心裡想的說了出來,告訴了夏晴,她就不會再護着我了。
從十幾歲的時候開始,我心裡最期待的一件事,就是有一天夏俊國和夏太太不在。可沒有想到兜兜轉轉,去世的那個人居然是夏晴。
“你知道嗎?我如你的願和顧行止結婚了,可是是我不好,我又要和他離婚了,因為我愛上了他。”
墓碑前的瓷磚地冰涼刺骨,像是一根根寒針往身上紮。
“可是他不想和我離婚,你說我到底該不該和他離婚?他明明不愛我,又為什麼偏偏要把我留在身邊?”
我用指腹蹭了蹭夏晴的臉:“你是不是也很讨厭我,這麼懦弱的性格?”
抛出去的話題永遠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回答,我靠着墓碑,看着那雙水光潋滟的眼。一顆心像是跟着那冰冷的溫度慢慢靜了下來,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慢慢在我腦海裡回放定格擴大。
我從來都不相信騙人這種事,會隻有單單一次,隻是這一次被我察覺了,說不定以前還會有更多我沒有發現的。
他昨晚睜着眼睛說瞎話,大概是認同我和他這段情緣走到了盡頭。想着想着,心底有些發涼,餘光掃見不遠處的黑影,我慢慢挪開目光,視線落在林嚴身上,擠出來一抹笑。
“林嚴,你是不是聽見我說話了?”
他一怔,片刻笑出聲來,右手握成拳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你聲音不算小。”
“哦,那你覺得,我該和顧行止離婚嗎?”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過正經,林嚴也擺出一副嚴肅的狀态,片刻道:“你是真的想和他離婚嗎?你和他離婚又是為了什麼?離婚之後對你來說是好是壞?這些問題你一一考慮過後,如果還是覺得非要離婚的話,那也沒辦法的事。”
他抛出來的一個個問題讓我頭腦發脹。
我是真的想要離婚,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迷戀那個溫暖的懷抱的時候,也是真的想要自私的蒙住自己雙眼的留在他身邊。
有些事情,做起來,遠遠要比條例分析要來了的難得多。
呆坐了半晌,一直陰暗着的天邊挂出來一絲彩虹色的光亮,我擡頭看着,雙腿曲起拿手抱住,心裡沒有太大的波動。
“要是這樣的話,你說我躲起來好不好?”
顧行止不願意離婚,那就不離婚。我也害怕自己在這麼跟他耗着,最後筋疲力盡的人會是自己,最後變成了自己最厭惡的模樣。
不如慢慢淡出這個圈子,不動聲色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反正……我對他來說也還隻是可有可無的人,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區别呢?正想着,我下意識擡手摸了下肚皮,片刻手僵在小腹上。
這是在知道自己懷孕之後的下意識動作。這一刻這個動作将我徹底打回原形,我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我能為我自己自私,我能對他一樣自私嗎?
林嚴不知什麼時候走近了些,擡手摸了摸我的頭發:“别亂想,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要勇敢的去面對,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我拿在僵住的手,擡頭從林嚴笑了下:“你知道顧行止特别霸道嗎?他每次看見我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說兩句話,或者有任何的肢體接觸,就會各種不舒服,然後在我面前各種耳提面命,我以為他這是愛我,我不止一次的認為他這是愛我,可後來我才發現,這好像并代表不了什麼,他總是能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毫不停留的轉身,也總是能對于我的痛苦熟視無睹。”
我輕笑了聲,擡眼看林嚴,問:“你能告訴我,男人真正愛上一個女人,一輩子非她不可是什麼樣子的嗎?”
“可能存在個體差異。”林嚴猶豫了一會兒道,“男人對于女人最原始的愛,都是占有,你和顧行止之間,我不好過多的評斷,但是我可以分享分享自己的感受。”
說道這裡,他看着我的眼神幽深。我假裝看不懂,打着哈哈讓他分享。
“用一句話最恰當吧,”林嚴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片刻道,“我希望你幸福,不希望你們幸福。”
他話裡的意思實在太露骨,我不知道該怎麼接,一張臉一陣白一陣紅,好半天緩過來,站起身。大概是蹲太久,一時間沒站穩,整個人差點朝前撲過去,還不等反應過來,手下意識的捂在了肚子上面。
林嚴眼疾手快接住我,輕聲埋怨:“小心點。”
我尴尬點點頭,又重新站穩。腳實在麻的厲害,我小步小步走着,想起林嚴說的關于幸福的那句話,不由的開始想,如果站在自己的身邊的那個人,是林嚴……似乎也還不錯。
他不想顧行止那樣招蜂引蝶,也不想顧行止那樣油嘴滑舌,我和他又在共同的領域研究,沒一點都指明,我和他在一起應該會是不錯的。
可我隻要一想到未來這個詞,心裡就止不住的難受。那些用幻想組建的畫面慢慢破碎。
我根本沒有辦法去想象,如果那個人不是顧行止,我該怎麼度過後半生。
我大概是真的完了。
林嚴從身後走過來,和我并排走着,問:“想什麼呢?”
“沒什麼,”我張了張嘴,看向山下的目光猛地一頓,片刻身子朝旁邊不着調的一歪,林嚴伸手撈住我,皺眉,“腿又麻了?要不要休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