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達禮夫婦看着面前的一對兄弟,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麼?翰兒還有一個女兒流落在外?”但是他們也清楚賈家兄弟不會拿這種事情來哄騙自己,畢竟這等内宅陰私事,尋常人躲都來不及,哪裡願意攪和進來。況這種事不知道便也就罷了,知道了之後查證起來也不難。
賈攸面帶羞慚地說道:“秦大人,秦夫人,此事也是小子機緣巧合之下才得知的,這秦氏現在懷了我二哥的孩子,已經在我們賈家安頓下來了。”
秦夫人這才反應過來,先前她一直處于震驚之中,沒有細想,此時方才想到,她的翰兒的遺腹女,竟然給賈家老二做了外室。一時間又氣又急,直愣愣地看着站在面前的賈政,指着說道:“是你,是你――”
見秦夫人有些氣急攻心的樣子,秦大人忙上前撫慰她。
想了想,秦大人說道:“此是空口無憑,你說當年虞王妃買通了我府内的下人,不叫李氏登門,可否說出是誰?”
賈攸回道:“聽聞是府上一位姓張的嬷嬷,不知是否有此人?”
秦達禮夫婦聞言俱是一驚,當年因驟然失了兒子,秦夫人悲痛之下卧床不起,當時府内的事務都是由張嬷嬷打理的,因她祖上都是秦府的家生子,又嫁了秦府的前大管家管成,頗受信賴。
秦達禮虎着臉,叫了守在外邊的心腹去找了前大管家夫婦進來。
管成夫婦一臉茫然地進了書房,他們年歲也不小了,大約和秦氏夫婦同齡,膝下早是兒孫滿堂,被府裡恩準隻在家安享晚年。
秦夫人早就緩過神了,問道:“張氏,你說實話,當年那花魁李氏有沒有來找過你?”
聽到“花魁李氏”這四個字,張嬷嬷的臉色一變,迅速被屋子裡關注她的人發覺。一時間,秦氏夫婦心中一驚。
秦夫人不敢相信地看了張嬷嬷一眼,這是她的心腹,竟在這等重要的事情上隐瞞了她。
張嬷嬷情知當年事情真相已露,臉色煞白,跪下來不住地磕頭。
原來這張嬷嬷的兒子管旺是個不争氣的,當年在“興順賭坊”欠下了一大筆銀子,被賭場的人扣住,若是限期不還錢,那麼便直接打死。
張嬷嬷隻這麼一個兒子,自然不能放任不管。恰巧這時有人使了錢叫她阻住李氏,不叫李氏進門,她也知道來人大概是虞王府中的人。隻是但是那人隻說虞王妃惱恨李氏紅顔禍水,不願意叫她進府過好日子。
張嬷嬷雖然心知有所不妥,但是為了兒子,為了那筆錢,還是叫人阻止了李氏進府,大管家是他的丈夫,雖不清楚具體的事情真相,隻知道會得了一筆錢來救兒子,為了唯一的兒子,他也未阻止。這樣,不論内宅或是外宅都在兩夫妻的管控下,自然,有關李氏的消息丁點沒有透露出去。
直到今日,秦夫人問道這個問題,潛藏多年的秘密算是被發現了。
對此,賈攸隻是涼涼地說了一句:“‘興順賭坊’的後台是虞王府,你們不知道嗎?”
秦大人看着這對老奴在自己面前聲淚俱下的樣子,想到便是這兩個老貨,害的自己的孫女流落在外,如今還妾身未明。秦家自來詩書傳家,曆代秦家女子從未有過做妾的,便是入宮為妃也未曾有過,更别說是成了個外室女了。此事若是處理不好,秦家百年聲譽怕是要毀于一旦了。
别人可不會管秦家是受害者,隻會想到他們兩夫妻識人不明,被兩個下人蒙騙,頂多唏噓兩聲秦家倒黴透頂、虞王妃狠毒。反正真正丢臉的還是秦家。
揮揮手叫人将這兩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奴拖下去,到底隻是家醜,不好在外人面前直接處置了。
他用眼角看着邊上有些害怕瑟縮着的賈政,倒是陷入了兩難。
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秦達禮心中也清楚,此事也不能全怪到賈家身上。雖說賈政不曉事,可是不難看出,也有那個秦氏自己投懷送抱的意思,男人嘛!到底經不起誘惑。
站在秦氏的立場上,無父無母的,柔弱地跟個菟絲花似的。還成天有人騷擾,這時候從天而降一個大英雄,還是身家不凡的,雖然年紀有些大了,但也不失為一條出路。隻是到底是外邊長大的,不曉得養在外邊沒名沒分的才最吃虧,這要不是賈家發現了她的身世,她身上又懷着孩子,便是賈家将她随意打發出去那也是沒處說理的。
隻是到底惱怒,雖說沒見過這個孫女,但是到底是自己兒子唯一的骨肉,就這般被人作踐了?看着賈政的神情未免有些不善。
他是工部尚書,素來勤勉,對部裡的人事也是了熟于心,對賈政自然也是有所了解,仗着父親的餘蔭要到的官,當初聖人賞了個從六品的工部員外郎,熬了十幾年,到現在也不過升了一級半品,在六品的位子上磋磨。
他也聽人評價過賈政,眼高手低,能為不足。連個六品的職位都能為不足,可見其人大約隻會誇誇其談,沒什麼本事。除了出身榮國府叫人高看一眼,也沒旁的本事了。若非是聖人賞的官,怕早不知道被排擠到什麼地方去了。
就這樣的人,竟讓自家孫女委身了。秦大人歎了口氣,看他今日在自己面前,半分骨氣沒有,又看了看邊上身姿挺拔,雖面色慚愧但仍英氣勃勃的賈攸。不禁暗想道:若是孫女委身的是賈攸,他心裡也會好受些啊!不過想到賈攸夫妻鹣鲽情深,也沒個外人插足的地,暗歎自己想多了。
他神色蕭索道:“事已至此,你們打算怎麼解決。”賈攸二人帶來的消息,着實叫這位老大人受了不少打擊。
賈攸心裡有些替他難過,但是到底關乎兩府聲譽,他上前說道:“老大人,此事若是隻我秦、賈兩家知道,那萬事皆可商量。隻是有了虞王妃插手,便不好說了,晚輩着實擔心,虞王妃不管不顧抖露出來,叫兩家都不好看。”
秦達禮聞言,總算是想到了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那個溺子無度,縱容世子害死自家兒子,如今還坑了秦家下一代的虞王妃。皺了皺眉頭,暗想:定不會叫你好受。
口裡說道:“你的意思是?”他雖剛剛受了打擊,但是到底在朝堂上混迹多年,自然明白賈攸的意思,但是還是想要聽賈攸确認一遍。
賈攸說道:“虞王府和賈家素無來往,若非今日之事,怕日後也少有交情。聽聞府上對虞王府知之甚詳,不免還要請老大人拿個主意。”
賈攸此話兩個意思:
一、虞王府這個麻煩是你們秦家招來的,賈家隻是受了無妄之災,被牽連進來了;
二、賈家對虞王府了解不多,希望秦府出手制住虞王府;
秦達禮素來老謀深算,自然理會了他話中的意思,但是也沒有拒絕。到底,這事對賈家雖有影響,但是對秦家聲譽影響更大。
他遂說道:“賈侍郎,老夫知道了,依你所見,虞王妃那個女人會在什麼時候出手?”
賈攸道:“我猜測虞王妃怕是會派人日夜監視着秦氏,隻是今日下午我已經派人先将秦氏接回了府中,雖将人看住了,但是到底打草驚蛇了。依小子之見,明日怕就是有風聲出來了。”
秦達禮捋了捋胡子,贊同道:“賈侍郎此言有理,如此,虞王府這邊便交由秦家吧!到底不能叫那女人好過。”
賈攸在旁點了點頭,表示清楚了:“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老大人盡管開口。”
這是,一直在邊上旁觀的秦夫人說道:“那,秦氏,這麼辦?”到底是女人,此時滿心關心的便是自家兒子流落在外的骨肉。
賈攸來時在心中有了主意,這孩子若是在賈家出生其實很是不妥。畢竟這秦氏已經懷孕了,不好遮掩,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在進府前有的身孕。賈家人多眼雜的,難免透露出去,若是孩子出生,自然背上私生子的名頭,于他前程發展也大有不利。
賈攸遂道:“秦氏已經被我接進府裡,安置妥當,老夫人放心,不會叫她受了委屈的。隻是她懷着身孕,這孩子若是出生,明眼人自然能夠看出孩子出生的月份和進府的日子對不上,倒是件難事。況秦氏到底出身不尋常,隻叫孩子做個庶子未免有些不甘。若是貴府有意――”
秦達禮夫婦聞言卻是眼睛一亮。賈攸遂想到:事情成了一半。
按照他的想法,若是可以,這孩子交給秦老大人夫婦撫養倒是件好事。若是在賈府,他隻能是個不受待見的私生子。
但若是有法子叫他改頭換面被秦家撫養,先不說秦家偌大一份家業,這孩子能得到的教養絕對強于作為一個庶子在賈家受到的教育。
他之所以有這樣子的想法,概因秦老夫婦當年隻有一個獨子,如今膝下荒涼。雖說有不少秦家族人想要過繼一個到他們夫婦的名下,但是也被兩夫妻拒絕了。但是這孩子留着的,可是他們夫妻的皿,想來秦老大人夫婦心中自會另有計較。而賈家人丁繁盛的,其實也不會計較這麼個孩子。便是舍了給秦家又何妨呢?到底流着賈家的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