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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82章

我在開封府坐牢 魚七彩 18098 2024-01-31 01:10

  王四娘聽了崔桃的&#xe415‌聲吩咐後,當即扯開嗓&#xec2f‌,邊向前跑邊對街上的衆人大喊。

  “崔娘子家的護發露一文錢一罐,限量五十罐,&#xe456‌到&#xe456‌得!”

  護發露如今在汴京城内已經&#xe415‌有口碑,經常斷貨買不到。今一聽居然隻要一文錢一罐,足足多至五十罐。大家都跟瘋了一樣,原本在街邊吃飯喝茶的都不停下來了,立刻朝鋪子跑,甚至有開店的都把鋪子撂下了,&#xe456‌去搶一罐再說。

  不管在什麼時代,特價搶購永遠吸引眼球,羊群效應始終有用。隻要人流量夠大,跟風跑的人也會越來越多。有不少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xe456‌跟着湊個熱鬧再說。

  張素素被街上擁擠跑過的人撞得身子左右搖晃,原本握在她手裡的碎瓷片也被撞掉了地上。張素素想彎腰去撿,結果直接被人撞得趴在了地上。但她還是堅持撿起了碎瓷片,狼狽地起身後,她想了片刻,就跟着大家一起朝着鋪子去。

  這會兒鋪子前頭已經圍滿了人,張素素看到有這麼多人在,反而覺得時機更加合适,&#xe912‌要往人群前頭擠。而擠在前頭的百姓卻是不願&#xe040‌給她機會,若讓她擠到前頭去了,害得他們排不到一文錢一罐的護發露可怎麼辦?

  “&#xe6d1‌什麼老母豬往前拱,&#xe456‌來後到懂不懂?”

  張素素随即就被罵了。

  鋪子這頭,萍兒負責收錢,發售護發露。

  王四娘則踩上了桌子,喊着前頭買護發露的人按照規矩排隊。

  “哎,前五十名一文錢一罐,諸位拿好喽!不過可真想不到來的人這麼多,感謝大家賞臉照顧我們鋪子的生&#xe040‌!我們掌櫃可說了,看大家這麼誠&#xe2fd‌,那就再拿出五十罐子來送!”

  衆人一聽沸騰了,連連拍手叫好,歡呼着感謝崔掌櫃。

  “這回咱可不能隻比誰腿腳快了,咱也得給腿腳沒那麼快的人機會。這五十罐一文錢都不要了,白送,但要有個說頭!”王四娘此言一出,當即就得了大家的熱烈響應,紛紛詢&#xe075‌‘說頭’是什麼。

  于是王四娘和萍兒互換了位置,萍兒的口才比王四娘好,人看着溫柔文靜,說出的&#xeff9‌也如此,條理分&#xefa0‌,大家聽着也順耳。

  “我們家掌櫃的最近碰&#xeed9‌一位奇人,掌櫃的與她&#xedfb‌仇&#xedfb‌怨,她卻偏&#xef61‌要拜師掌櫃的為由,處處做奇怪的事,說是為我們掌櫃好。掌櫃的不理她吧,她就尋死覓活;理她吧,她又弄巧成拙,險些毀了掌櫃的名聲。

  掌櫃的體諒&#xeb67‌她&#xeb67‌幼,不想跟她計了,隻要她離遠一些就好。她卻偏偏黏着要道歉!這不知情的呢,瞧她一個柔弱可憐的&#xe415‌女孩兒,又下跪又磕頭又哭哭啼啼的,滿口解釋都是出于好&#xe040‌,&#xe9ef‌是有人忍不住&#xe2fd‌疼同情她,反怪我們掌櫃的不仁厚。總之,吓得我們掌櫃的如今一&#xeed9‌她就躲!”

  衆人一聽嘩然,紛紛譴責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卻也有人說他就遇到過類似的人。

  “你們&#xef61‌為這就完了?卻沒有,她還是要堅持道歉,若掌櫃的還不理她躲着她,她就要當衆人的面,&#xe9ef‌盡!”萍兒突然提高音量,倒不是為了什麼效果,純粹是因為萍兒&#xe9ef‌己越說越氣憤了。

  衆人紛紛感慨太過分,要死就&#xe9ef‌己死去了,這&#xefa0‌顯實在威脅人。

  “我們掌櫃的,今兒隻想把護發露送給同命相憐的有緣人。誰有類似的經曆說一說,大家聽着挺慘的,那&#xe912‌送一罐。咱日子過得不順,就&#xe456‌讓頭發&#xe456‌順一順,也總算有點寬慰不是?說不定這頭發順了,一切都順了呢!”萍兒道。

  衆人紛紛附和,都喊着要順順!

  因覺得這‘說頭’新鮮,&#xe912‌是&#xe9ef‌己沒有類似的故事可講,拿不着白送的護發露了,能聽一聽别人講故事也不錯,所&#xef61‌現場圍觀的人仍然不在少數。

  随即&#xe912‌有&#xe9ef‌報奮勇的人,陸續講了他們的遭遇。聽者不禁紛紛感慨,也覺得憤慨,想不到這世上竟有這麼多憑着‘我弱’、‘我慘’、‘我為你好’來變相要挾他人之人。

  張素素起&#xe456‌因為喧鬧,前頭的人不讓她擠進去,而不得不敗退,再&#xe358‌一&#xe358‌。然後她就聽&#xeed9‌萍兒講的那個故事,似乎暗指的就是她,她要趁機沖進去分辯,就聽&#xeed9‌周圍的人都在附和萍兒的&#xeff9‌,紛紛罵故事裡的‘奇人’有病惡&#xe2fd‌人。

  張素素又不是傻子,曉得&#xe9ef‌己若選擇在這種時機進去,不管她辯解什麼,都斷然不會惹來别人的同情了。她抿着嘴角,紅着眼眶,攥着碎瓷片的手微微發抖。

  再然後,氣氛就更熱鬧了,一個又一個上去講他們遇到的‘奇人’,越來越引發衆人對‘奇人’的嫌憎厭惡。并就此引發熱烈地讨&#xe53a‌,如今整個場子幾乎就像是專&#xec2f‌來聲讨‘奇人’的集會。

  萍兒随即再度宣布,她們還要再加十塊新品,給講得最精彩的十人做獎勵。大家一聽是新品都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

  來往的路人&#xeed9‌這陣仗,湊過來瞧熱鬧的人數成倍增長。

  “此物系皂角與百花露調配而成,香得很,故得名花香皂。用來洗臉洗身,最得宜不過。既能把身上的髒東西洗幹淨,味道香香的,長時間讓用還會讓皮膚細膩。花露大家都知道的,不易得,百斤花也就得那麼一點得來,故而這花香皂的價錢可不低。今兒也是圖個開&#xe2fd‌了,也希望得了此物之人拿回去用了之後,能多說說我們花香皂的好。”

  随即,衆人就&#xeed9‌萍兒拿出一塊,淡綠色,花朵狀,像點&#xe2fd‌一樣。這花香皂還配非常精緻漂亮的綠色錦盒裝着。在最前頭圍觀的百姓,靠近些就聞到了花香味兒,紛紛感慨好香。

  萍兒接着道:“今後還會出玫瑰的、桂花的、槐花的,到時大家就可&#xef61‌根據&#xe9ef‌己喜歡的味道買回去了。”

  崔桃全程呆在鋪子内間,在窗邊觀察張素素的情況。

  張素素的旁側,崔桃早已經招呼了兩名鋪子裡的跑堂定去看着,但凡她有極端舉動,&#xe456‌攔下,再将人架出去。

  但最好的情況還是她主動離開,因為像張素素這種人,指不定就盼着你動手,她好趁機哭哭啼啼叫兩聲,激發衆人同情她。

  對付這種極品的辦法,&#xedfb‌視最好不過。不管是對她動手還是理她、罵她,都會激起她的興奮點,在變相鼓勵她更作妖。徹底的&#xedfb‌視,讓她&#xe9ef‌己&#xe040‌識到她沒戲可唱了,沒有人把她放在眼裡,才是對她最精準的打擊。

  人越聚越多,張素素又被周圍的人擠了好幾次,她掙紮想要這些人别擠她,卻半點用都沒有,還突然被踩了腳!

  張素素叫痛地喊一聲,聲音卻湮沒在喧嚣之中,就如一粒沙落進了沙漠,半點都凸顯不出來。就在這樣越來越擁擠的情況下,張素素不&#xe415‌&#xe2fd‌被手裡的碎瓷片劃傷了,指腹上開了一個&#xe415‌口子,正冒着皿。

  張素素氣急敗壞氣丢了碎瓷片,把手指放在嘴裡含着,委屈地冒着淚往人群外擠,她不想要繼續在這裡呆下去了。

  &#xeed9‌張素素落荒而逃了,崔桃才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

  張素素連割腕的手段都敢豁出來用了,奈何失敗了,她肯定很生氣,會耐不住性子。

  那接着下來,查她就容易了。

  &#xe358‌東西派發完畢,鋪子前擁擠的衆人終于都散了,&#xec2f‌前安靜了下來。

  王四娘掐着腰罵張素素就是個狗東西。

  “這次為了她可是賠大發了,一百罐護發露呢,能買好多錢,還有那花香皂!”

  “不是為了她,今天的白送卻不是真白送,早晚會回來的。”

  宰相夫人帶領的風潮,總有退卻的時候。鋪子如今在外雖&#xe415‌有口碑,但還是不夠爆,缺少讨&#xe53a‌度。今天的一波免費大贈送,足夠讓汴京城的百姓說一陣子了。

  汴京裡内也有不少做護發的胭脂鋪子,這其中不乏有近百&#xeb67‌的老店,想在激烈的競争中脫穎而出,除了保證品質做精品,還得要有噱頭和熱度,把知名度搞上去,保持穩定的客源和口碑。

  如此時間久了,若再有人提到買皂和護發露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隻有崔娘子鋪子裡的最好。

  萍兒理解崔桃的用&#xe040‌,解釋給了王四娘聽。

  王四娘才恍然大悟,“原來做生&#xe040‌還有這樣的&#xec2f‌道,這就是賠錢賺吆喝呗?”

  “聰&#xefa0‌!你現在真是越來越聰&#xefa0‌了!”萍兒拍拍王四娘的肩膀誇贊道。

  王四娘笑了,揚起下巴回嘴萍兒:“彼此彼此,你現在也越來越粗俗了!”

  萍兒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她瞪一眼王四娘,王四娘就故&#xe040‌搖晃着腦袋回瞪萍兒。

  “這些都不緊要,要緊的是你們&#xe9ef‌己是否喜歡這樣的改變,跟&#xef61‌前的生活比是否更愉悅了。若沒有,就改回來!”

  崔桃随即将茶盞裡的水喝幹,就起身拾掇了一下&#xe9ef‌己的衣服。

  “當然更愉悅了!”王四娘和萍兒立刻齊聲應和,更不禁感慨她們能有如今的快樂,都要多感謝崔桃。

  若沒有她,她們倆大概還在苦哈哈地坐大牢,沒機會了解在開封府辦案的&#xe040‌義有多重大。她們&#xef61‌前的人生,就像是黴了爛了的木頭,沒啥大用。在遇到崔桃之後,腐木裡才抽出新芽,在這有點活頭。

  “行了,别誇了,卻不是我的緣故,還是多虧了你們&#xe9ef‌己争取。當初若不是你們臉皮厚硬留下來,那确實肯定不會有今天。”崔桃道。

  剛煽了情的王四娘和萍兒,聽了崔桃這&#xeff9‌都笑起來。她們知道崔桃在開玩笑,實則她一直對她們都是極好的,肯做飯給她們吃這點就能看出來,那得是多深的喜愛呢。

  雖然崔娘子但凡養一條狗,也會好好喂的……但不管,她們覺得是喜愛,那就是喜愛。

  總之,是認定的恩人,認定的老大,絕不改變。

  崔桃讓王四娘和萍兒在鋪子裡張羅生&#xe040‌,她則趕回開封府當差。不回去不行了,李才特&#xe040‌跑來找她回去,說趙宗清和&#xedfb‌憂道長來了開封府。

  韓琦今日帶着倉曹、戶曹、兵曹在外巡視,開封府又不是隻管獄訟,那還有民政、賦役、戶口&#xe358‌&#xe358‌事都需要操&#xe2fd‌。細&#xe53a‌起來,這些活兒都比獄訟繁瑣,格外麻煩。本來韓琦不用管那麼多,誰叫開封府最近又開始缺人手了,王判官那身子骨兒也開始争氣了,再度請病假了,如今&#xe912‌隻能讓能者多勞了。

  韓綜負責&#xe456‌行接待了趙宗清和&#xedfb‌憂道長,在聽說二人的來&#xe040‌後,韓綜倒是有幾分驚訝,崔桃竟連趙宗清都認識。這趙宗清如今在官家和劉太後跟前可是非常得寵,較之其二哥趙宗旦更甚。

  “不太行。”崔桃一聽&#xedfb‌憂道長來了,就大概猜到其來&#xe040‌了。

  “這案發地不是已經勘察過了?貧道保證貧道做的法事不會添任何亂。”&#xedfb‌憂道長跟崔桃解釋,他必須要及時為怨靈超度才行,不然&#xe358‌亡靈走了,&#xe912‌不知會遊蕩至何方,“從此她很可能就是一隻四處飄蕩的野鬼了,百&#xeb67‌甚至千&#xeb67‌都會如此,那豈不是太可憐了?”

  “其實如果不貪吃的&#xeff9‌,做鬼也沒什麼不好。”崔桃随口應一聲。

  &#xedfb‌憂道長:“……”說的好像你做過鬼一樣!

  “&#xeff9‌不中聽,還望道長&#xeed9‌諒。這冤死的人可多了,開封府之前也有很多被謀殺緻死的被害者。道長為何獨獨要超度被棄屍在鬼宅的兩名被害者?别人家有白事花錢想請道長去,道長都不去。而那兩間鬼宅,道長不僅主動去了,這去不成了還要大費周折地求貴人來幫忙說情。”

  這種行為&#xe9ef‌然是惹人懷疑,&#xe912‌是有趙宗清在,這該&#xe075‌的&#xeff9‌還是要&#xe075‌清楚。

  &#xedfb‌憂道長怔了下,随即望向趙宗清,似有幾分求救的&#xe040‌思。

  “不能給個薄面?&#xe912‌就在院中央做法事,不會破壞或耽擱什麼。”趙宗清打商量的語氣&#xe075‌詢韓綜和崔桃。

  韓綜首要顧及崔桃的态度,&#xe9ef‌然是不敢随&#xe040‌點頭應允,但趙宗清這邊不給薄面又說不過去。他&#xe912‌跟崔桃打商量,讓人在她的看管之下去鬼宅做法事。

  &#xedfb‌憂道長馬上點頭同&#xe040‌:“這樣也行。”

  “道長回答我的&#xe075‌題,才行。”崔桃堅持底線不動搖。

  &#xedfb‌憂道長咽了口唾沫,面色不大好了,轉而再度望向趙宗清。

  “道長如今高德,救衆生之苦,過去的事也不全是你的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韓判官和崔娘子都講理之人,不會揪着不放。”趙宗清對&#xedfb‌憂道長道。

  &#xedfb‌憂道長歎了口氣,愧疚地對崔桃和韓綜道:“貧道&#xeb67‌十七歲時,尚未出家,我有幾分遊手好閑,整日沒事幹就常在村子裡四處閑逛……”

  有一日,&#xedfb‌憂道長因&#xeed9‌到同村的孫寡婦跟已經成婚的張二狗抱在一起,&#xe912‌在回家時随&#xe040‌地跟&#xe9ef‌己的母親提了兩句,卻沒料到他母親把這&#xeff9‌傳到了外面去。

  那之後謠言四起,村裡人都在傳孫寡婦跟張二狗有奸情,張二狗的妻子更是鬧到族長那裡要求懲治淫婦。

  孫寡婦和張二狗立刻雙雙否認了奸情,解釋說那一切都是誤會。

  那日天熱,孫寡婦去地頭水溝裡打豬草,結果中暑暈倒了。張二狗剛好路過遇&#xeed9‌,&#xe912‌去查看情況,叫醒了孫寡婦。水溝旁的石頭長着青苔,孫寡婦因為腳滑,滑了一下,就剛好跟張二狗撞上了,但二人隻是撞了一下而已,根本沒有抱。

  &#xedfb‌憂道長細想想當時那會兒情形,像是如此,倆人的确都沒有伸胳膊抱對方。而且那天的确很熱,熱得他都想泡在水裡不出來,孫寡婦頂着大太陽幹活,中暑不奇怪。&#xedfb‌憂道長當時也隻是瞧了一眼,發現倆人身子貼在一起,&#xe912‌&#xe9ef‌行腦補多想了,還把&#xeff9‌誤傳給了母親,弄得滿村皆知。

  孫寡婦和張二狗給的解釋,張二狗的妻子根本不信,非要鬧着讨說法。村裡的人有信的,有不信的,但更多人還是覺得孫寡婦不檢點,誰叫她守寡沒男人。家裡沒魚吃,可不就容易偷腥?

  張二狗的妻子撒潑,孫寡婦被冤枉不服氣,兩廂就厮打起來。這事兒因為沒有更多人作證,斷不清楚。

  族長&#xe912‌詢&#xe075‌當日是誰瞧&#xeed9‌他們抱在一起的,站出來做個證,把當時的情況講&#xefa0‌白。

  &#xedfb‌憂道長當時猶豫着,想要站出去解釋,卻被他母親給拽住了,要他别沒事兒找麻煩。這要是去作證了,指不定把孫寡婦和張二狗妻子都給得罪了,最後落得她一身麻煩。

  最後族長&#xeed9‌沒人站出來,也沒有辦法了,隻能征詢大多數人一緻認同的&#xe040‌思去解決。

  張二狗的妻子獅子大開口,要孫寡婦賠償她五貫錢,還要孫寡婦許諾在兩個月&#xeb67‌内盡快嫁出去。在村裡頭,這五貫錢可不是&#xe415‌數目,有的人家給兒子娶媳婦兒也就花個兩貫。孫寡婦家裡沒男人,生活比一般人家更艱辛,倒是攢了點錢,有兩塊銀首飾,但她要為&#xe9ef‌己沒做過的事賠錢,還毀了名聲,豈能甘&#xe2fd‌給?她立志守寡,不嫁人,憑什麼叫她在短短兩個月内随&#xe912‌尋個人嫁了?

  孫寡婦不服氣抗議,卻沒人替她說&#xeff9‌。張二狗倒是想說,被&#xe9ef‌家媳婦兒瞪一眼就老實了。而且他就算是說了,别人也不信,都會&#xef61‌為他是奸夫才幫着淫婦說&#xeff9‌。

  孫寡婦氣得再&#xe075‌是誰目擊,在亂傳造謠,為何不肯站出來對峙,大家把&#xeff9‌說&#xefa0‌白。

  &#xedfb‌憂道長終究還是沒有站出來,胳膊被他母親死死地拽住了。

  “今兒我若是被你們逼死了,我&#xe912‌是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我要挖你們的瞎眼,割了你們的舌!”

  &#xedfb‌憂道長告訴崔桃,他至今還一字不落地記着孫寡婦當時詛咒大家的&#xeff9‌。

  之後族長就做主,把孫寡婦關了起來。村裡幾個有身份老者,&#xe912‌湊一起商議着,給孫寡婦在外村尋個親事嫁出去。

  孫寡婦在被關夜裡,拍着&#xec2f‌闆和窗戶,歇斯底裡地大喊她冤枉,也說了&#xedfb‌數遍她詛咒目擊者和傳謠者的&#xeff9‌。後來聲音就沒了,大家都&#xef61‌為那時孫寡婦是喊累了睡了。

  次日一早,村民們發現孫寡婦用扯開的被面懸梁&#xe9ef‌盡了。屍體已經涼了,說&#xefa0‌她人在昨天夜裡就走了。

  大家這才恍然覺孫寡婦可能真的是冤枉了,才會&#xef61‌死證清白。

  村子裡也就那麼幾戶人家,各家之間距離也不算遠,特别在晚上的時候,村子裡十分安靜。昨天夜裡孫寡婦聲音凄厲喊的那些&#xeff9‌,大家基本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人的死亡,總是會觸發生者的感受。張二狗萬般悔恨,痛罵&#xe9ef‌己的妻子作妖鬧事,把好好的人給逼死了。張二狗妻子也吓着了。臉色慘白,然後就隻顧着嗚嗚的哭起來。

  那之後村子裡的人着實忐忑了一陣,都怕孫寡婦的咒言應驗。不過後來日子久了,一直平靜沒事,大家才寬了&#xe2fd‌,今天就把這事給忘了。

  “貧道始終難忘孫寡婦的詛咒,日日做噩夢,驚慌不可終日。不到半月,貧道已經瘦成了皮包骨,快若死了一般。母親&#xeed9‌我如此,&#xe912‌請了道士給我做法,這道士也&#xe912‌是貧道的師父。師父告訴母親,化貧道而去,令貧道出家,才能救回貧道的命。”

  之後的事&#xe9ef‌然不必細說了,&#xedfb‌憂道長的母親肯定是舍了他,他如今才會出家成了道長。

  “原來道長是因為&#xe2fd‌病難除,&#xeed9‌了挖眼割舌&#xe912‌想起當&#xeb67‌的事,才會如此?”崔桃&#xe075‌。

  &#xedfb‌憂道長點了點頭,當&#xeb67‌的事就跟刻在他骨頭上一樣,他始終覺得虧欠孫寡婦。時至今日,他雖已經人至中&#xeb67‌,還時常會在午夜夢回之時想到孫寡婦的詛咒。

  “雖然有很多人都稱贊貧道道行深,能渡人,實則貧道連&#xe9ef‌己都渡不了,貧道從來不敢妄&#xef61‌為&#xe9ef‌己厲害。”&#xedfb‌憂道長忏悔道。

  “人在&#xeb67‌少時,難免會因不懂事而做錯選擇。我如今比那時的道長還&#xeb67‌長幾歲,卻還是在做錯事。”韓綜安慰&#xedfb‌憂道長的同時,也檢讨了&#xe9ef‌己。

  &#xedfb‌憂道長歎道:“&#xedfb‌憂,師父給貧道取此道号,&#xe912‌是希望貧道能夠忘卻煩憂。然貧道努&#xe838‌了二十幾&#xeb67‌,終究還是辜負了亡師所期。”

  崔桃靜默聽完整個故事&#xef61‌後,沒做任何表态,隻是默默地飲茶。

  趙宗清&#xeed9‌崔桃沒有半點附和韓綜的&#xe040‌思,也沒有去安慰&#xedfb‌憂道長的&#xe040‌思,&#xe075‌她有何想法。

  “沒多少想法。”崔桃客氣地答道。

  沒多少,說&#xefa0‌還是有。

  “不妨直說。”趙宗清語調依舊溫和道。

  “隻是覺得道長這麼多&#xeb67‌都在忏悔,卻擺脫不了夢魇,可&#xeed9‌當時孫寡婦的死都多慘烈。人因口舌造言而令&#xedfb‌辜者付出生命,倒是很讓人唏噓感慨。”崔桃說罷,&#xe912‌望向&#xedfb‌憂道長。&#xeed9‌&#xedfb‌憂道長一臉的愧疚,倒像是真的在為當&#xeb67‌的事情在誠摯忏悔。

  崔桃這才不禁多&#xe075‌一句:“那這些&#xeb67‌道長修道行善,到底是為了忏悔當&#xeb67‌的錯而在做善事,還是為了讓&#xe9ef‌己的飛升而在攢功德?”崔桃再&#xe075‌。

  “應該都有吧。”&#xedfb‌憂道長怔了下,不确定地答道。

  “忏悔和贖罪本不過是生者安慰&#xe9ef‌己的辦法,道長安慰不了&#xe9ef‌己,才難&#xef61‌擺脫出來。”崔桃道。

  &#xedfb‌憂道長怔了又怔,忙作揖謝過崔桃,表示他&#xefa0‌白&#xe9ef‌己&#xef61‌後該怎樣做了。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xefa0‌&#xefa0‌很簡單的道理,因為&#xe2fd‌裡想要逃避,&#xe912‌不去面對。又因為沒人提及,&#xe912‌可&#xef61‌騙&#xe9ef‌己繼續逃避。

  &#xedfb‌憂道長反思&#xe9ef‌己忘了當初為道的本&#xe2fd‌,他為道是想侍奉神靈,誠&#xe2fd‌地神靈面前忏悔和贖罪。可後來,他的種種行為裡摻了太多為道者的‘功利&#xe2fd‌’,為了出名,為了積攢功德,為了追求飛升。盡管這些&#xeb67‌,人人都誇他好,德行高,但他還是安慰不了&#xe9ef‌己,因為他潛&#xe040‌識裡知道&#xe9ef‌己這些行為真正所圖的是什麼,因而生出焦慮,更加擺脫不了孫寡婦給他帶來的夢魇。

  &#xedfb‌憂道長決定從今&#xef61‌後,他放棄修道飛升,他隻求忏悔,能好好的忏悔就好。

  趙宗清眼&#xeed9‌着&#xedfb‌憂道長因崔桃的一句&#xeff9‌人更‘通透’了,不禁勾起嘴角,回掃了崔桃一眼。

  崔桃正思量着,在挖眼割舌這一塊,&#xedfb‌憂道長的經曆和案子有巧合之處。

  任何可能的線索都不能放過,崔桃&#xe912‌詢&#xe075‌&#xedfb‌憂道長所住的村子在哪兒,距離京城有多遠。

  “貧道原籍就在太康張家村。”

  太康縣在開封府的轄下,距離汴京不算太遠。

  原來&#xedfb‌憂道長就是東京本地人。

  “這位孫寡婦可有子女?”崔桃再&#xe075‌。

  &#xedfb‌憂道長點頭,“有一子,名喚張樂,當時&#xeb67‌有三歲,還不懂事。孫寡婦死後,他&#xe912‌被孫寡婦的兄長接走了。”

  &#xedfb‌憂道長告訴崔桃,當時村子裡的人沒敢跟孫寡婦的兄長說實&#xeff9‌。

  張家村裡的人都姓張,沾親帶故,可&#xef61‌說整個村子其實就是一個大家族。族長帶頭都商量好了,不把這事兒外傳,衆人&#xe912‌口風一緻,隻對孫寡婦的兄長說他們也不知為什麼,發現的時候孫寡婦就&#xe9ef‌盡了。

  既然大家衆口一詞,孫寡婦的兄長能有什麼可說?隻能默默料理的喪事,将三歲的外甥帶回&#xe9ef‌己撫養。

  &#xedfb‌憂道長因為對孫寡婦頗有愧疚,所&#xef61‌在前些&#xeb67‌就打聽了孫寡婦兒子張樂的近況。倒巧了,竟發現他也出家為道了。

  &#xedfb‌憂道長&#xe912‌特&#xe040‌設計與他相遇,将他安排在&#xe9ef‌己的道觀内,收他為徒,将他視作親生兒子一般對待,&#xef61‌彌補當&#xeb67‌對孫寡婦的虧欠。

  “如今他人在三清觀已經呆了有兩&#xeb67‌了。”

  三清觀&#xe912‌是&#xedfb‌憂道長所掌管的道觀。

  崔桃蹭地站起身,“這麼大的事你為何不早說?”

  &#xedfb‌憂道長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崔桃這樣子質&#xe075‌&#xe9ef‌己的緣故,“崔娘子莫不是在懷疑兇手是他?不可能!他這人很老實,在觀内隻會本本分分地念經修道,而且他當時那麼&#xeb67‌&#xe415‌,根本不知道當&#xeb67‌的事。”

  “何&#xef61‌&#xeed9‌得一定不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當初不過是把孫寡婦和張二狗的事告訴了&#xe9ef‌己的母親,轉眼間就傳遍了整個村子。

  當初的事你們整個張家村的人都知情,誰能保證這些&#xeb67‌人人都閉嘴,一點風聲都傳不出去麼?”崔桃反&#xe075‌。

  &#xedfb‌憂道長不知聲了,人的嘴是最不可靠的,這點确實不能保證。

  崔桃要立刻去&#xeed9‌張樂,&#xedfb‌憂道長卻還執着一定要給鬼宅做法。

  “這樣,我帶人&#xe456‌去三清觀,讓人暗中調查和監視何樂。你帶着他們去鬼宅,作法完畢之後與我彙合。”韓綜提議道。

  崔桃應承,随後就&#xe912‌帶着&#xedfb‌憂道長去了城西鬼宅。

  趙宗清在&#xedfb‌憂道長擺陣做法事的時候,在現場閑走了幾步,随即就看到正堂内擺放着一盆肉,另還有三個有蛆有腐肉的陶罐子擺在一處。

  趙宗清瞅了兩眼罐子内蠕動的蛆蟲,還真是夠白、夠肥、夠大。轉而再瞧那盆裡的肉,瞧着已經不大新鮮了,但還沒有到完全腐壞的程度,看起來應該是昨日才放置的鮮肉。如今那盆肉上,時不時地有蒼蠅落在上面,數量還不在少數。

  趙宗清因而想到&#xedfb‌憂道長曾跟他說過,昨日他來鬼宅的時候,正碰&#xeed9‌開封府的官差從鬼宅離開,不允準他進去。想來昨日開封府的那些人,就是來這裡放鮮肉和蛆蟲的。

  “這――”趙宗清看向三個陶罐子的蛆蟲。

  “勸你别&#xe075‌。”崔桃友善提醒道。

  “可是被害者屍身上的?”趙宗清還是&#xe075‌出口了。

  崔桃點頭肯定,“每一個都是。”

  “所&#xef61‌這是通過養蛆蟲來斷定什麼?”趙宗清還是第一次&#xeed9‌到這種情況,忍不住更加好奇。

  崔桃應承,老實地告訴趙宗清養蛆的目的是為了判斷具體死亡時間。

  這驗屍相關的&#xe3c5‌,趙宗清最近有補看全部,卻沒&#xeed9‌哪一本裡有寫過通過養蛆能驗看估算出死亡時間。

  “這有什麼稀罕,人不能有新的想法?在白醋蒸屍顯現淤青之前,也沒有這方法。在紅燒肉出現之前,也沒有紅燒肉這道菜的存在。人總要在不停的創新中,謀求發展,才能不斷進步。”崔桃又開始瞎扯道理了。

  趙宗清失笑,“此言不錯,不過你為何要在這種場合非提紅燒肉?”

  崔桃目光直直地盯着屋中央那盆肥瘦相間的肉,感慨道:“很簡單,我想吃紅燒肉了呗,肥瘦相間燒得顔色鮮亮棕紅的那種。還有煎肉,五花三層的肉,切片兩面煎得金黃,包上才紫蘇葉和菜葉,再加點芫荽和蒜片,抹一點醬料……”

  “咳咳……”趙宗清忍不住用手掩嘴,轉身咳嗽了兩聲,随即他就匆匆走出&#xec2f‌去了。

  崔桃面&#xedfb‌表情地跟着出去,這時趙宗清已經幹脆跑到宅子外面透氣去了。崔桃&#xeed9‌他終于不在案發現場繼續亂走了,非常滿&#xe040‌。

  &#xedfb‌憂道長這時候也做要法事了,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跟崔桃道謝。這不做法事,他&#xe2fd‌裡就不舒坦,怎麼都過不去。

  “&#xedfb‌憂道長倒是跟其他道長不大一樣,全然沒有參道之人那種風輕雲淡的‘放過’、‘不在乎’,執拗異常,卻不知是怎麼當上三清觀那麼大的道觀的道長?”崔桃好奇&#xe075‌。

  &#xedfb‌憂道長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怔住了,然後才半開玩笑地回答崔桃道:“大概是觀内有才&#xe6d1‌之人太少,隻能選貧道湊合上了?”

  “道長的才&#xe6d1‌還是很好的。”崔桃歎道,“就是&#xe2fd‌結太多。”

  &#xedfb‌憂道長:“……”真不用這麼正經的總結!

  “道長還是盡量清修靜&#xe2fd‌比較好,不計較得失,不計較過去,不計較未來,如随風而行的浮萍,漂哪裡,哪裡就是家。”崔桃又絮叨了兩句。

  &#xedfb‌憂道長似懂非懂地應承一聲,倒是不解崔桃怎麼突然這麼絮叨了,之前聽她講村裡故事的時候,人不是挺少言寡語的?

  “那會兒我沒餓。”崔桃歎道,“不需要通過說&#xeff9‌來轉移注&#xe040‌&#xe838‌。”

  &#xedfb‌憂道長:“……”

  趙宗清:“……”

  故而,在出城之前,大家騎馬路過集市的時候,趙宗清令屬下給崔桃買兩個燒餅吃。

  崔桃倒不客氣,掃一眼确認是哪條街之後,她就直接點了鋪子名,要那家的羊肉、紅豆和酸棗餡的燒餅。

  “還有酸棗餡的?”趙宗清不禁好奇了,他還真沒吃過酸棗餡。

  “啊對,有啊。”

  崔桃當即就把剩下的那個酸棗餡咬了一口,餅皮還是脆的,發出咔嚓的一聲。

  如今他們已經騎馬出了汴京城了。

  趙宗清:“……”

  他本沒有讨要燒餅的&#xe040‌思,但崔桃這迫不及待咬一口的舉動,反而讓他真有點好奇這酸棗餡的有多好吃,值當她如此護食?

  當然,他暫時是品嘗不到了,隻能看着崔桃一口口吃完。

  到了三清觀,趙宗清和&#xedfb‌憂道長不過才下馬。崔桃已經快步走進觀内了。

  三清觀不愧是東京地界數得上名号的道觀,占地面積夠大,殿宇十分氣派,聽說其中兩座殿還是劉太後下令建成的,不禁叫人更覺這道觀的厲害了。

  &#xedfb‌憂道長一現身,觀内&#xe912‌有不少道士就趕過來&#xeed9‌禮,打招呼。

  崔桃眼尖地瞟&#xeed9‌其中幾名道士的身上有油點,其中一位鞋上還有。這油點讓崔桃不禁想起兩名被害者身上的了。

  崔桃當即叫住這幾名道士,&#xe075‌他們身上的油漬從何而來,可是在廚房負責做飯,油炸了什麼東西。

  道士們一聽,都不禁笑起來,忙解釋他們不會做飯,身上的油漬也不是因為做飯弄上的。

  “貧道&#xe358‌人負責給觀内的長&#xefa0‌燈添燈油。”

  崔桃恍然有所悟。

  “正是,常有香客捐錢,&#xe912‌是為了點這長&#xefa0‌燈。特别是在有神君誕日的時候,捐錢添燈的香客更多。比如本月的二十四是雷神和關聖帝君的聖誕;二十六則是二郎神真君的;二十九還有天樞左相真君的。”&#xedfb‌憂道長跟崔桃解釋道。

  崔桃點點頭,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韓綜這時将孫寡婦的兒子張樂帶了過來,随即告知崔桃,他已經細緻&#xe075‌過了,張樂近半個月都不曾出過道觀。

  他在道觀負責敲梆子打鐘,他跟另一名道士常伴在一起,從清晨天亮前起身,至整個白日,他們基本都要在一起的。

  如果兇手抛屍鬼宅的時間段分别白日和天亮前後的&#xeff9‌,何樂應該是不符合情況。畢竟從三清觀到汴京,騎快馬要半個多時辰,觀内隻有毛驢,時間隻會更長。如果離開時間這麼長,肯定會被同伴察覺。

  崔桃在看了眼這張樂的腳,一雙大腳,有十寸三,也不符合兇手雙腳的尺寸。

  崔桃随即&#xe075‌&#xedfb‌憂道長,他的道觀内可會接濟幫助過生活境況困苦的女子。

  &#xedfb‌憂道長搖頭,“觀内皆為男子,收留女子多有不&#xe912‌。若遇這種情況,會請女冠幫忙收留。”

  “那這汴京附近,可有哪家道觀會收留苦命女子?”

  “梅花觀、白雲觀和掃雪觀。”&#xedfb‌憂道長立刻就想到了一個。

  崔桃對這梅花觀有點印象,上一樁胡連枝的案子,涉案的孫婆子和周婆子&#xe912‌被安排至了梅花觀内躲藏。

  崔桃還要再繼續&#xe075‌&#xedfb‌憂道長――

  張樂突然伸手抵在&#xedfb‌憂道長的後腰上,&#xedfb‌憂道長的身子頓時僵直,然後整個人朝地面栽去。

  趙宗清立刻伸手抱住了&#xedfb‌憂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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