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天地間似隻有我與東方明日二人,我不好自己撇下東方明日獨食,将包着酥肉的油紙包捧向他,望着他道:“王爺也餓了吧?”
“你吃吧,”東方明日望着我道:“帶出來的吃的有點少,你都不夠。”
我微笑道:“等下不是還要烤野味嗎,我再吃就是了。”
東方明日笑了道:“倒也是。我們作戰在外露營,經常燒烤果腹,他們烤肉的手藝都還不錯。”東方明日撚了塊酥肉吃了。
酥肉不多,他隻吃了那一塊便沒再吃,我也不好再邀請他。
天際空曠,望眼青山草地,我與他并坐地上,他望着他東方家的如畫江山,望着畫中的我,我坐在他身邊,小口小口吃着酥肉。平生第一次,像個淑女一樣,小口小口吃着東西。
口中的酥肉很美味,眼中的風景很秀麗,我身邊的男人,我的夫君也如斯體貼與英俊,合該是人生中美麗的時刻,我卻有些不敢貪戀。有花堪折直須折,我夫君是我心中已經心儀怒放的那朵玫瑰,我卻并不敢去采摘!
玫瑰有刺呵!
今日随同東方明日一同跑馬的心腹共有八人,當袁泉陳昊狩獵回來,當另六人拾柴回來,我終于明白,東方明日為何是吩咐兩人狩獵便可,而三倍的勞力拾柴了。
咳,于這些保衛家國,馳騁沙場的男兒而言,拾柴這樣的事,實在是太沒有挑戰性積極性,六位将軍拾回來的柴堆在一起,還沒有袁泉陳昊二人獵的獵物堆成的小山大。
不過,生火燒烤是足夠了!
野兔,野雞,小拱山豬地被拔了毛開了膛洗幹淨,煨了佐料架火上烤着,漸漸芳香撲鼻,等到烤熟了,便知東方明日所言非虛,幾位部将的燒烤手藝精湛,烤肉味道焦香,滋味好極!
衆人都是餓了,大快朵頤,後來吃的撐了漸漸都有些吃不動了,唯有張麻子仍舊吃個不停,口上邊稱贊道:“今天的鴻雁肉真好吃!”
東方明日往張麻子手上的烤肉看去,慢慢眯起了眼,“鴻雁?”
鴻雁是候鳥,深秋季節時便陸續飛往南方較暖的地方過冬,我東淄國的京城此時已是嚴冬,怎還會有鴻雁?
張麻子的心思仍在吃上,别的部将卻開始反應過來,袁泉陳昊幾乎是同時往涉獵的獵物堆走去,今日他們狩獵的野味有許多,并沒有剖殺完,還有許多帶傷完好的獵物在那裡。袁泉陳昊翻找一番,果然,又在其中,發現了鴻雁!
袁泉陳昊并沒有下一步的反應,隻是下意識地看着東方明日。顯然,他們隻是覺得東淄國京郊外的山林裡獵到本該已經絕迹的候鳥有些不妥,下意識地聯想到他們王爺的安危,然而究竟不妥在何處,卻并不曉得。
我側首看着那幾隻鴻雁,它們長的确實跟鴻雁相像,然而鴻雁的嘴角圓潤,它們的長嘴卻尖銳鋒戈;鴻雁的頭頂無冠,它們的頭頂卻長着黑冠。鴻雁是為相思人傳書的有情良禽,它們卻長相兇猛陰狠!它們兇猛陰狠地盯視着射傷它們的袁泉陳昊!
它們不是鴻雁,它們是……
東方明日站起身,看着那幾隻帶傷的鴻雁,慢慢道:“它們不是鴻雁,它們是雁鹫!長于西北大漠,乃是西陵國雷王蓄養的家畜!專為西陵雷王鴻雁傳書和偵查跟蹤所用。這些雁鹫既然在這裡,西陵雷王便在這附近!狩獵雁鹫烤食雁鹫又耽擱了許多,西陵雷王,已經到了!”
東方明日話落,四圍的密林裡,突然踏出許多雖着東淄國服飾,卻長相粗犷體格彪悍的異族人,為首之人形貌最為健碩峥嵘,他眼神興奮望着東方明日,朗快大笑道:“哈哈哈,豫王殿下果然名不虛傳!我西陵衆将皆以龜息功屏住呼吸行近來此,豫王殿下真乃料事如神!可惜,豫王殿下今日就要命折于我西陵雷的手中!豫王一隕落,駐守京外的五萬大将便群龍無首,尉遲元帥遠在邊疆,也是鞭長莫及,東淄國的京城,東淄國的雍王妃,奚家的《無憂曲》屆時都将是我西陵雷王的囊中之物!”
東方明日餘光淡掃已将我們遠遠團團包圍住的西陵人,與西陵雷王遙遙對話道:“雷王的算盤打不響吧?雲州大陸過來我東淄國京城的勢力衆多,并不單單隻是雷王一脈,雷王早早出手鹬蚌相争,豈不首當其沖率先求死?倒是白白便宜了旁人!”
“哈哈哈!”雷王大笑:“先下手為強嘛!本王這樣的西陵粗漢子,是搞不懂那些勢力在觀望個什麼!”雷王揚手,盯着東方明日,猶如盯着囊中死物,“弓箭手準備!”
東方明日盯着雷王,與将他和我團團護住的部将道:“袁泉,幾位部将數你武功最好,帶着妾夫人,突出重圍,騎着小紅離開這裡!妾夫人如今武功已忘,内力已失,務必好生保護她!”
此情此景,最該同舟共濟,焉能獨善其身?袁泉請罪道:“若非屬下提議狩獵果腹,直接回營的話,便不會給雷王截殺王爺的機會,屬下罪該萬死!”
“保護妾夫人,将功贖罪!”東方明日盯着雷王,右手搭上腰間佩劍!
“王爺!”我拉住東方明日的衣袖,望着他道:“我不走!”
東方明日皺眉,“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我微笑看他道:“王爺若有何不測,我花小壯未必能活得下去!——身為王爺的妾室,王爺有危難時我卻自己逃命,皇後到時候又會打我闆子。與其被皇後打死,我甯願與王爺死在一起!”
生死危難之際,他想着我活下去,我又怎會不願意與他共黃泉?我喜歡他。他是我的夫君啊!
東方明日俯首看我,眼眸溫柔蘊藉,片刻後笑道:“好!這一生我都護着你,絕不會讓皇後再打你闆子。生同寝死同穴,你,花小壯,将是我東方明日今生唯一的女人!若我生,與你共富貴;若我死,你下黃泉慰我魂魄孤獨!”
我将是他這一生唯一的女人嗎?
也是,他很難接納一個女人。柳玥為他所愛,我為他所喜。柳玥已經另嫁,他勸柳玥好好在雍王府生活,好好做她的雍王妃。他雖愛她,卻斷然不會去奪長兄之妻。而我是他的妾,雖永遠占不去原屬于柳玥的豫王妃名分,他卻承諾,我将是他這一生唯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