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之鬥的呂布,戰鬥力是十分驚人的。
而一心想要逃出生天的呂布,則是瘋狂的。
瘋狂起來的呂布用雙腿大力踢打着赤兔馬的馬腹,令赤兔馬在吃痛之下,撒開四蹄飛一般的狂奔起來,借着赤兔馬狂奔不止,呂布在赤兔馬上連連揮動方天畫戟,接連斬殺了十餘名奔雷騎和破軍陣的精銳,一路向着戰場的邊緣突擊了過去。
“匹夫休走!”看到呂布近似瘋狂的舉動,黃忠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連忙調轉馬頭,打馬揮刀狂追了過去。可惜的是,黃忠的黃骠馬,連關羽座下的戰馬都不如,就更沒有辦法和呂布的赤兔馬相比了,縱然黃忠鞭撻連連,卻依舊追不上一心想要逃跑的呂布,隻能無奈的跟在赤兔馬的後面吃土。
呂布根本不管身後的人,隻顧認準敵人較少的地方,揮戟沖殺過去,沿途也不知斬殺了多少馬超部下的精銳,直到全身上下都被對方的鮮皿染紅了,呂布感到眼前豁然一空,連忙舉頭望去,發覺自己竟是已經沖出了西涼軍的包圍圈,突擊到了戰場之外了。
掉過頭,呂布向戰場中掃視了一眼。這一眼,他看到了在身後不遠處緊追不舍的黃忠,也看到了剩餘的近萬名并州狼騎求救的眼神,甚至看到了張遼近乎不可置信的神色……可是,所有的一切,都無法令呂布回頭,最終,狠下心來的呂布回轉過頭看向前方,沒有任何的遲疑和停留,揮鞭在赤兔馬的馬股上狠狠一抽,在赤兔馬風馳電掣的速度中,獨自一人向遠處奔去……
“該死的,當真是見面不如聞名,什麼狗屁戰神?活脫脫就是個臨陣脫逃之輩!我呸!”未能追上呂布的黃忠,恨恨的勒住了戰馬,看着呂布遁走的方向,鄙視的大罵着。
黃忠的罵聲十分響亮,傳到張遼和剩餘的并州狼騎将士們耳中,頓時令他們感到一陣難堪。呂布是他們的主君,如此行徑,确實令人不齒,在黃忠的大罵聲中,他們竟然感到無法擡起頭來了。
“漢升老将軍,呂布匹夫之勇,不足為懼,日後相見,再讓他知道我們的厲害便是了。”馬超端坐在龍象寶馬上,一邊指揮着部下對剩餘的并州狼騎發起猛攻,一邊大聲的勸慰着黃忠。
這一戰,黃忠充分體現出了他的智慧和武勇,從最初率兵切入戰場的時機把握,到對部下數千騎兵的合理分配,乃至最後與呂布單打獨鬥而不落下風,足以證明,黃忠足以當得上是世之名将了,給馬超的感覺,甚至比後世史書和演義中描寫的,還要厲害一些。從這一刻起,黃忠用自己的表現,打消了馬超心中的疑慮,赢得了馬超的信任和重用,正式進入了西涼軍事集團的核心層中,為日後成為馬超麾下号稱萬人敵的七位大将之一,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呂布的遁走,令并州狼騎們更加絕望了,許多人甚至都丢掉了武器,再也興不起抵抗的心思了。連他們一直以來敬畏如天神的呂布都跑了,這些随着呂布遠離故土來到關中的将士們,還抵抗個什麼勁兒呢?他們的心,此刻如同一堆死灰,再也不複絲毫的鮮活之氣。
戰場之中,唯一還在抵抗的,隻有張遼。
張遼已經累的氣喘籲籲了,可他并未停止抵抗,如同紫玉般的臉上,依舊滿是鬥志。
策馬來到關羽和張遼交鋒之地,馬超忽然朗聲說道:“雲長且住手!”
聽聞馬超的喝令,關羽虛晃一刀,勒動戰馬跳出了戰圈,隔着兩丈遠的距離,橫舉着青龍偃月刀,隔空直指着張遼。
見到關羽停手,張遼有些脫力的放低了手中的鈎鐮刀,轉頭看向了馬超,喘着粗氣道:“冠軍侯……張遼……誓死不降!勸你還是不要浪費口舌了……腦袋掉了不過是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心若是死了,便永遠是懦夫了。”
面對死亡,張遼顯得很是坦然、豁達,言語之中,并不見畏懼之意,反而是先開口堵住了馬超的勸降。與臨陣脫逃,置衆多部下于不顧的呂布相比,張遼可是英雄氣概的多了。
“呵呵,文遠,你縱然意志堅如鋼鐵,無懼死亡,但你可曾為你身後的這些兄弟們想過嗎?數萬并州男兒,跟随呂布背井離鄉,如今隻剩下了這些人,你難道還要他們今日全部身首異處嗎?”馬超微微笑着,從并州狼騎的身上,尋找着突破口。
顯然,馬超的話起到了效果。張遼轉頭看向了身後僅剩的萬餘名并州狼騎,目光在他們的身上一一掃過,最終發出了一聲英雄氣短的長歎,掉過頭來看向馬超,道:“今日之敗,乃是呂布有勇無謀、剛愎自用所緻,非我等并州男兒不肯死戰。這些兄弟們如今十去七八,還望冠軍侯垂憐,便不要再難為他們了。”
馬超直視着張遼的雙眼,緩緩說道:“千軍易得,一将難求。文遠若是肯歸附本侯,莫說眼下的這些并州軍士,便是再多一倍,又有何不可?”
張遼歎了一口氣,搖頭說道:“忠臣不事二主。張遼知道跟錯了人,可他不仁,張遼不能不義。更何況遼與高順情同兄弟,高順慘死于冠軍侯之手,遼豈能投效到仇人麾下?如此不忠不義之事,遼斷然做不出來。”在張遼的這句話中,他并未提及呂布的名諱和官職,而是以一個“他”字代替,可見呂布棄衆多部下于不顧的行為,着實令張遼心寒了。
“文遠差矣!高順将軍當日确被本侯重傷,可他得到了本侯師尊元化先生的救治,此刻正在潼關中養傷呢,你我之間,何來的仇恨之說?”馬超将高順還活在世間的消息,透露給了張遼。
聞聽高順并未身死,張遼霍然擡頭,不可置信的追問道:“君侯所說當真否?”張遼也聽聞過華佗的大名,知道他是醫道聖手,若果真是華佗出手相救,說不定真的能救回高順一條性命呢。
馬超輕笑道:“絕無虛言。文遠,你還打算和本侯對抗到底嗎?”
張遼低下了頭,陷入了内心的掙紮之中。在他的内心,他是不想做降将的,如果呂布還是當初的呂布,張遼是說什麼也不會另投他人的。可如今的呂布,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呂布了,再也不值得張遼為其百死不悔了。反觀馬超,文武雙全,心兇闊達,自從他出道以來,屢立奇功,戰果累累,風聞又是人品絕佳,深的西涼廣大黎民的愛戴,如此英雄少年,才是真正值得以性命相托的明主。
這樣一思量,張遼的心便漸漸松了一些,内心中的天平,逐漸向馬超這邊傾斜了。
一旁的關羽見張遼久久低頭不語,忍不住厲聲喝道:“張文遠!男子漢大丈夫,生于世間,自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勳!你還有何猶疑之處?!”
關羽這一聲厲吼,便宛如暮鼓晨鐘,深深地震撼着張遼的内心深處。曾幾何時,張遼不正是懷着這樣的思想,才投效到當初的呂布麾下嗎?如今呂布背離了道義,可張遼卻不能,若想實現心中的抱負,馬超無疑是個絕佳的人選。
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萬餘名并州狼騎,張遼回過頭來,認真的看着馬超,道:“君侯若能不加責難這些兄弟,任憑他們去留,張遼此後,便願為君侯帳下一馬前卒,任憑君侯驅弛!”
馬超聞言,開心的笑了起來,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打趣道:“文遠啊,你看我可像是喜歡殺戮之人嗎?你身後這些弟兄,若是願意留下來,本侯絕不會虧待他們;若是想要離去,現在便可以離開了,本侯絕不會半路截殺的。”
馬超的保證,讓張遼心中的憂慮悉數散去。甩腿從馬背上翻下來,張遼大踏步走到馬超的馬前,單膝跪地,向着馬超抱拳行禮道:“降将張遼,見過主公!”
“哈哈哈,好,好!好!!”張遼真心歸降,令馬超很是開心,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将張遼從地上拉了起來,算是接受了張遼剛才的一拜。
關羽也翻身落馬,來到張遼的身前,身後拍了拍張遼寬厚的肩膀,眯着丹鳳眼笑道:“能令關某佩服之人,這世上沒有幾個,從今日起,你張文遠便算是其中之一了。”關羽的話,讓張遼一怔,随即笑道:“關将軍的刀法,當真是精彩絕倫,張遼可不是将軍的對手。”
不打不相識,張遼的武藝,令關羽心生惺惺相惜之感,此刻張遼歸順,關羽便第一個過來叙話了。關羽之後,其他幾員大将也紛紛來和張遼打招呼,時間不長,大家便相處的一片和諧了。
且不說張遼歸順了馬超,呂布在逃出戰場之後,慌不擇路的隻顧向前狂奔,岌岌似喪家之犬,惶惶如漏網之魚,哪裡還有半分昔日的神采?
也不知策馬狂奔出了多久,猛然間,呂布忽然發現自己竟是鬼使神差般回到了函谷關前。原本他是要逃往長安的,沒想到南轅北轍,慌亂之中,竟是來到了函谷關。
離開函谷關之前,呂布曾留下一支人馬鎮守在這裡,他部下八健将中的魏續、宋憲也鎮守在關中。這對于目前的呂布來說,絕對算是一張保命的護身符了,隻要有兵有将,再依仗着函谷關之險,一切還都有翻盤的可能。
催馬來到關下,呂布縱聲高呼:“開城門!”
回應呂布呼喊的,是一個雄渾的聲音:“溫侯别來無恙啊!末将徐晃奉我家主公之命,已經拿下函谷關了。我家主公特意叮囑末将,為溫侯略備薄禮,還望溫侯笑納。”
徐晃一邊說着,一邊從函谷關上扔下了一個木盒子,這個木盒子在接觸到關前的地面之後,轟然碎裂,裡面,露出了魏續和宋憲的兩顆人頭來!
“噗――”
函谷關在不知不覺間易主,又見到了魏續和宋憲死不瞑目的頭顱,呂布終于堅持不住了。長久以來建立起來的心理優勢,瞬間崩塌,所有的驕傲,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備受打擊的呂布,張嘴吐出一大口逆皿來。
“弓箭伺候!”徐晃的聲音再度響起。随着他的呼喊,一片烏壓壓的箭矢,毫無征兆的從城頭上射落下來,吓的呂布連忙調轉馬頭,沒命的催打着赤兔馬,狼狽的向遠處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