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起征戰蘆管怨,透穿玄甲朔風寒;黃泉做酒酬兄弟,戰盡狂沙皿未幹……”
潇潇寒風中,韓遂站在閻行生前的營地中,舉目望向營地中央的旗杆頂端,一字一頓的将馬超用鮮皿書就的幾行大字念了出來。
當這幾行字念完,韓遂的臉色已經鐵青到了極點。先後兩萬大軍,就這樣被馬超以數千之衆硬生生給擊潰了,還折損了金城名将閻行,這個打擊對韓遂來說,着實是太受傷了。這還不算,馬超還意氣風發的在閻行的将旗上留下這樣一首詩,分明實在嘲笑自己以叛軍之名起兵,惹得天怒人怨啊!
韓遂的身邊,西涼名義上的督軍邊章站立在側,他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次起兵,邊章同樣是把全部的家底都壓進去了,他和韓遂那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韓遂遭受如此重創,邊章自然也不好受,那可是兩萬部衆啊,雖然大多數都是地方軍,可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說被滅就被滅了,那個馬超,當真便這樣可怕嗎?這樣不可戰勝嗎?他還隻是個少年啊!!!
“兄長,你看……”沉默了良久,邊章有些沉重的開了口,打破了沉默。
韓遂悠悠的歎了一口氣,道:“賢弟啊,這祖厲,咱們是打不下來了,轉移戰場吧,就先讓馬騰在多活一陣子,咱們将部隊都集結起來,直奔董卓的老巢殺過去,若能擊殺董卓,那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後半句話,韓遂沒有說出來。可邊章卻已經明白了。他們兩人聯合羌氐共同起兵造反,原本是打着所謂替天行道的旗号的,對外宣揚是要鏟除暴虐的董卓,可現在進攻的勢頭被馬超硬生生給遏制住了,部下将士們士氣已失,目前的唯一出路,便是轉而進攻董卓了,将董卓擊殺,便可掌控西涼大部分地區的局面;若不能擊敗董卓,那韓遂和邊章,恐怕在西涼便再無立足之地了。
韓遂和邊章心中憂慮不已,可有人卻和他們的反應截然不同。
武威,姑臧。
正在緊張的進行籌備軍務的馬騰,在聽聞了馬超在祖厲的大勝之後,歡喜的接連大笑了起來,一邊笑着,一邊喜不自勝的說道:“吾兒壯勇!哈哈哈――”
華佗和童淵也是目露笑意,向着馬騰抱拳道喜。他們是看着馬超一步步成長起來的,但是馬超能如此幹脆利落的擊潰閻行部下兩萬大軍,甚至快的讓馬騰連援兵都未來得及派出,這讓二老心中着實欣慰,他們在恭喜馬騰的同時,也預感到,一顆璞玉,正在他們的雕琢下,逐漸向着璀璨奪目的完美藝術品轉變着,在不久的将來,這件精雕玉琢的藝術品,必将成為天下間獨一無二的珍品,永遠為世人所稱贊……
隴西治所隴縣,是西涼刺史董卓在西涼的大本營。
此刻,一陣陣狂笑,正在刺史府的大廳中發出來。
大廳之中,董卓肥胖的身軀塞滿了一整張的太師椅,不間斷的狂笑聲,正是從他的口中發出。伴随着狂笑,董卓臉上的肥肉跟着一抖一抖的顫動個不停,一雙肉眼被擠得眯成了一條縫,顯見他此刻是多麼的得意。
笑夠了之後,董卓把手中的軍情急報遞給了身邊的謀士李儒,笑着說道:“文優啊,你看看,當初那韓遂與邊章是多麼的嚣張,連本刺史他們都不放在眼裡,可如今呢?竟然被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當頭給了一棒,哈哈,當真是大快人心啊。”
面色陰柔的李儒恭敬的用雙手接過戰報,仔細的看了起來。
戰報上,是董卓的探馬刺探到的戰況軍情,簡要的把馬超連續數次擊敗閻行,進而引誘閻行來到那座狹窄的山谷,聚而殲之的經過,以及馬超率部摧毀閻行大營,将兩萬金城叛軍連同一萬異族騎兵擊潰的事情大概講述了一遍。
看完了戰報,李儒忍不住暗暗心驚。他沒料到聲勢駭人的兩萬金城軍,竟然被馬超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在輕描淡寫之間就給擊潰了!這個馬超,他日絕非池中之物啊。
心思快速的轉動着,李儒收起了戰報,對董卓說道:“刺史,馬騰本已就是英雄,如今他的兒子馬超又如此引人矚目,武威軍,倒是遠比金城軍更難對付啊。或者說,堵不如疏,叛軍早晚是要被肅清的,當叛軍被肅清之後,我們可不能讓武威軍成為我們的敵人啊,不如趁着現在叛軍戰事未了,借機和馬騰親近一下,表明我們的心意。”
董卓的笑容漸漸收斂,一雙小三角眼中爆射出兩股精光,沉吟的說道:“此一節,本刺史倒是沒曾想到,文優說的有理啊。可我們該如何與那馬騰父子結交呢?”
李儒陰柔地輕輕一笑,慢條斯理的說道:“現如今,馬孟起平叛立下了大功,刺史大人何不上書朝廷,為其請賞?待朝廷的旨意頒布下來以後,大家都知道是刺史大人将馬孟起的戰功上達天聽,刺史大人便可坐收識人之賢名,更可趁機将馬騰父子收入賬下。即便不能,那馬騰父子今後也不好再向刺史大人拔刀相向了,否則,便會坐實恩将仇報之名了。”
董卓的一雙眼珠子,在他的小三角眼内快速的轉動了兩圈,臉上逐漸又浮現起了笑容,向李儒伸出大拇指贊道:“妙!文優妙計啊!就這麼辦!”
在董卓和李儒商議馬超之事的時候,在刺史府的大廳之外,一個年近五旬的文人,正捧着一份表章站在大廳之外,将大廳内二人的話一字不落的聽入了耳中。
這人長的寬臉長眉,雖已有五旬上下的年紀,可絲毫不顯老态,一襲青色的文士長袍,既簡單,又得體。此人本是董卓刺史府中的書記官,此次前來是給董卓送一份文書的,可是在聽了董卓與李儒的商議之後,這個文士的雙眉漸漸地皺到了一起,低聲自言自語道:“馬孟起骁勇,破了韓遂的前鋒部隊,那韓遂豈能善罷甘休?下一步……勢必會傾巢而出,直奔隴縣而來啊,唉,此處已是是非之地,吾還是趕緊會姑臧老家去吧,明哲保身,明哲保身啊……”
片刻之後,這個文人将手中的表章收入衣袖之中,随即轉身,快速的向外走去,然後乘車來到一處名為“賈府”的宅邸,吩咐府中的下人們盡快收拾府中錢物,準備舉家回到故鄉姑臧去了。
十餘日之後,董卓派出的使者,一路策馬狂奔,在累死了三匹馬之後,終于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洛陽,将董卓的奏章通過層層審批,呈遞到了當今大漢天子劉宏的龍案上。
劉宏自當上了大漢天子之後,已經很少來到朝堂議事了,平日裡始終沉醉在聲色犬馬的享樂之中,直到一個多月之前,劉宏正在賞花的時候,忽然聽聞西涼羌氐叛亂又起,而且還是在韓遂和邊章的策應之下共同造反,當時便吓了一跳,不得已之下這才将心思稍微收回了一些放到了政務上,每日都在極盡的享樂中,抽出那麼一點時間來到崇德殿,聽朝中重臣彙報一下西涼的戰事。
湊巧在董卓的奏章經過層層審批報上來的時候,劉宏便正好在崇德殿内,得以在第一時間閱覽了董卓送上來的西涼戰報。
将奏章戰報看完了之後,劉宏懸着已久的心,終于是稍微落下了一些,伸手在龍椅的扶手上一拍,大聲笑道:“好好好,叛軍前鋒部隊兩萬精銳,在董愛卿的指揮下,由武威太守馬騰之子馬超率部擊潰,瓦解了叛軍迅猛的勢頭,當真是捷報啊!諸位愛卿,你們說,朕該如何封賞?”
在崇德殿内,有幾個大臣,正侍立在劉宏的身前。劉宏有個習慣,就是賣官,不管你有多大的功勞、多高的聲望,都必須用錢來買官,賣官的錢劉宏也不收入國庫,而是收進自己的私庫之中,用于平時享樂之用。所以此時能出現在劉宏身邊的,都是劉宏身邊的重臣。
當下,司空張溫率先站了出來,道:“陛下,董卓身為西涼刺史,理應對州内事物明察秋毫,而韓遂、邊章叛亂,戰亂禍及西涼數十個縣,朝廷任命的縣令,先後已有十餘人死于戰亂之中,此是董卓之過也。然,董卓知恥而後勇,組織西涼各部奮勇抵抗,且卓有成效,是以老臣認為,其功過可以相抵,無需賞罰,隻需陛下頒一道聖旨給他,好生誇獎他幾句便可。至于馬孟起,年少有為,力挽狂瀾于即倒,以數千之衆擊潰叛亂聯軍三萬,實乃大将之才,老臣以為,當重賞才是。”
張溫性情耿直,在朝中威望極高,雖然也是花了一大筆錢買來的司空之職,但卻是劉宏身邊難得的忠臣,他的話,自然是十分中肯的。
劉宏聞言,點了點頭,又将目光看向起其他的幾人。其他幾人中,也都是花錢買來的高官,糊弄着劉宏享樂非常有一手,但兇中有真才實學者卻是甚少,見到劉宏點頭,他們自然猜到了劉宏的心思,連忙站出來,連聲贊同張溫的觀點。
在這幾人中,唯有老臣王允和京兆尹蓋勳,沒有随聲附和。王允等其他人都安靜下來之後,才開口說道:“陛下,目前西涼的戰事尚未平定,還萬不能輕疏大意,朝中還需加派人手,前往平叛才是。正好也将對董卓、馬超的封賞,一并給送過去。”
蓋勳站出來說道:“王大人所言甚是,情陛下斟酌。”
劉宏思索了片刻,又看向了張溫,問道:“司空以為如何?”
張溫立刻答道:“兩位大人所言甚是,羌氐連年叛亂,對我大漢西北邊陲滋擾已久,理應借此機會一并肅清。臣請命,率軍前往西涼平叛,情陛下恩準。”
“好,既如此,朕便加封司空為車騎将軍,統領馬步精兵三萬,前往西涼平叛!順便将朕的恩賞也一并帶去,讓西涼将士們知道,朕時刻惦念着他們呢。”
劉宏最終做出了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