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
富貴鄉。
大街之上,随便一人,都是穿絲戴花,看着都像家底殷實之人。
一場浩大新穎的拍賣會,一錘定音,宣布結束了。
段景手心冒汗地坐回到後邊堂上。
“倒水。”
“诶,诶。”夥計麻利地把水倒在杯中,遞到段大掌櫃手中。
“段爺,今兒個生意可好呀?”
段景觑了一眼,冷哼道:“不該知道的别瞎打聽。不過今兒個爺心情好,你自己看吧。”
“小的不識字。”
“真是事兒多。看着點,段爺教你識字。”
“銀——鏡——”
“銀——鏡——段爺,這後邊的字兒我認識,五面,九千貫。”
夥計手一抖。
九千貫?
我的天老爺爺!
五面鏡子,賣了九千貫?
段景見到木楞的夥計,笑道:“如何?你段爺的本事高不?”
“主家老爺到處找你,你倒好,在這裡充起爺來了!”女子鳥悄地走了過來,一把拎起了段景的耳朵,疼得還美得冒泡的段景嗷嗷地叫起來。
“娘子饒命!娘子饒命!”
女子松了手,道:“還不快去!少東家将這麼大生意交給你打理,不是讓你在這裡吹牛皮的!”
“是是是,娘子說的對。”段景心裡這叫一個哭啊,這娶前是你侬我侬,娶後竟成了母老虎,跟前些日子聽那水浒裡頭的母大蟲似的,段景隻能默默在心裡頭抹淚。
他這是犯了什麼煞星,居然娶到個母大蟲!
堂前,李康達靜坐着,見到賊眉鼠眼的段景趕過來,問道:“你這耳朵怎的?這麼紅。”
“啊哈,東家見笑了,耳朵癢,就搓了搓,這不就紅了。東家放心,下一波災糧已經在籌備了,等永州的貨裝到臨安,立馬送去。”
李伯言如今轉運災糧不說,還将流民生産完畢的琉璃統統販賣到各州。
一時間,原本價格昂貴的琉璃制品,瞬間成了大路貨。誰家喝個水,不用琉璃杯裝個逼的,就連各個正店之中,都将瓷杯換成了琉璃杯,趕時髦。
東風物流,就這樣從盤活,到盈利,如今已經是暴利了!五十餘艘騷包船加上當初的三艘福船,馳騁在大宋各州的河道、湖泊之中,簡直成了永州的代表。
每當那些第一次見到那造型奇特的騷包船,一些埠頭的人就會樂呵呵地來一句,“甭看了,永州來的。”
李康達點了點頭,看着其貌不揚的段景,辦事情倒是利索。
段景忽然想起件事來,說道:“東家,這昨兒我記起來一個人,好像是晗樂榭的,說是要找您。好像是複姓歐陽的一位姑娘。”
“恩。嗯?晗樂榭的?”
“是啊,我這也莫名其妙,東家來臨安啊,應該沒人曉得啊。”
李康達眯縫着眼問道:“那你後來打發走了?”
“沒,您不在,我就給七夫人說了。”
靠!
李康達臉色一變,“鏡子呢?鏡子還有貨沒貨?”
“昨兒個幾位夫人剛拿走六面。”
“首飾。有沒有新的首飾?”
段景見到李康達匆忙的樣子,點了點頭,道:“揚州請來的好些個珠寶師傅,倒是琢磨出來些好首飾。”
“快拿些給我,快!”
李康達這叫一個着急,來屋裡來回躊躇,見到段景将首飾拿來了,急忙奪過來,朝門外跑去。
“這……”
李康達匆忙跑回來,喘着氣兒道:“如果我今夜趕不回來,記得來别苑救我。”
“啊?”
李康達一溜煙跑了。
“死鬼,你把老東家怎麼着了,剛才見他慌慌張張的!”女子一溜煙跑進來。
“不知道啊!”
啪!
一巴掌呼在了段景臉上。
“要是折騰壞了老東家,咱倆怎向公子交代!”
女子轉身便朝别苑跑去。
段景一臉懵逼地捂着臉。火辣辣的,好像還挺爽。
我是誰?
我在哪?
咋地啦?
……
……
韓侂胄回到府上,将一隻錦盒擺在桌上,又将長翅帽放在了一旁。
“老爺今兒個又是抱來了什麼好東西?”韓節夫的幾個小妾,個個貌美如花,尤其這個三娘子,更是妖豔無比。
“打開看看。”
三娘子瞥了眼韓侂胄,将錦盒打開。
“呀!”
“老爺,此為何物?”
看着銀光閃閃的鏡子,女子瞠目結舌,這鏡中的人影,居然如此清楚。連她用粉底遮住的雀斑,都能看出些來,原來在他人眼中,這還是能看得見呐。
“這鏡子,還用我多說嗎?小心着使,别給某弄壞了,還要送人呐。”
一聽送人二字,三娘子嘴立馬嘟囔起來,“老爺送人,獨我沒有!”
韓侂胄笑道:“你可知此物花了某多少銀錢?”
“此等寶物,萬貫都買不到!”
韓侂胄抽了抽臉皮,真是給寵壞了,萬貫,你當相府的錢是白菜啊。
“此物花了某兩千貫!”
“呀,才兩千貫啊,不貴不貴。”
“……”
韓侂胄明白跟這個小妾講不通道理,便道:“某得進宮,呈送給官家。”
一聽是要獻給官家的寶物,三娘子立馬就抹了抹上頭的手印,小心地放在了錦盒之中。
“老爺可否給妾也買一面?”
韓侂胄皺眉,道:“那厮所言,此寶天下共五面,乃是無價之寶。今日,三面被城中大戶買去,還有一面不知被誰買了去,此面寶鏡,得來不易啊。”
“老爺為何想去買寶鏡?”
韓侂胄眉頭一挑,冷冷道:“不該問的,莫要問。”
說罷,便匆匆入宮獻寶去了。
……
……
半個時辰後,趙擴手持寶鏡,一副贊歎不已的樣子。
“太不可思議了。卿家這是從何得來?”
韓侂胄拱手一禮,道:“老臣昨日做夢,夢見前朝聖君太宗,對臣說,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臣深感惶恐,醒來之時,見到桌上有一寶盒,打開一看,便見此鏡,不敢私藏,入宮獻給官家。”
趙擴眉飛色舞,韓侂胄這馬屁拍的,簡直就是太有水準了,這不是變着法地誇他是唐太宗一樣的明君麼,真是馬屁拍到心坎裡去了。
“咳咳。朕如何當得起昔日貞觀之治的盛輝。眼下荊湖南路蒙災,百姓流離失所,朕還要請罪己诏,讓上蒼懲罰朕,豈能以明君自居。”
韓侂胄趕緊一拜,道:“官家,荊湖之地,此次災荒,已無憂矣。”
“什麼?”
韓侂胄将趙秉辰的信呈上。
一陣熏風迎面吹來。
信箋落地。
這回,真是莫名其妙做了回仁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