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那種暑氣消散,每每晨兒醒來,穿着薄衣,推開窗的那一刹那,是李伯言最為舒爽的時候。明光亦或雨簾,映入眼中,總可以怔怔地發呆很久。
“臭小子,為何不穿衣服!”一柄長劍破風而來,頂在李伯言的鼻尖,再進一寸,皿濺當場。
李伯言早已經習慣了,這個賊婆娘用劍極為老道,分寸更是拿捏有道。他不慌不忙地伸了個懶腰,哼哼道:“神經病啊,我這不是衣裳啊?”
說着,便抖了抖身上的這件内衣。
仇巾眉眼中殺意愈濃,劍柄一側,将打開的窗子直直地朝李伯言腦門拍去,“無恥之徒!”
靠!
腦袋被狠狠拍了一記,大清早的好心情都沒了一半,“賊……仇巾眉!你再這樣,信不信我……”
“你想怎樣?”
“我把你給辦了!”李伯言揉了揉額頭,将衣服套上,單手扣着衣襟,慢慢地将窗子推開,“我說你腿也利索了,還賴在我這兒做甚?”
“你這是趕我走?”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
月牙門外忽然傳來七斤的呼喊,“少爺,不好了!”
“少爺好着呢!”李伯言心裡暗道,這死小子來得太是時候了,不然剛才這麼尬聊下去,非得憋死不可。“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何……何……月波……月波樓……促銷……八折。”
李伯言眉頭一挑,“就這事兒?”
“嗯。”
“八折就八折,有什麼好激動的?”
李七斤瞅了眼邊上的“冷娘子”,支支吾吾道:“關鍵是……明兒咱們開業了呀。”
“我們開我們的,他們打折,随他們打去。”
“劉公子讓我來問問您,咱們用做些什麼準備嗎?”
李伯言洗了把臉,道:“準備?不都做了麼。”
“他的意思是這個價格……”
“開業大酬賓?難不成還跟月波樓打價格戰?告訴他,不需要!”李伯言将帕巾玩銅盆裡一甩,見到仇巾眉有些心不在焉地練劍,見到自己目光轉過來,又不覺加快了手上的劍招。
“好姐姐~~”
“幹什麼!走開!”
李伯言用倆手指捏着劍,挪開了一寸,嬉皮笑臉道:“在宅子裡憋壞了吧?要不出去透透氣?”
“不去。”
“真不去?”
仇巾眉見到李伯言一副欠揍的樣子,直接轉過身,道:“等我殺了郝家三兄弟,立馬離開這裡!”
“呵,你當我這裡是匪窩啊,殺了人就離開,要是被人追查到我這裡,你跑了便跑了吧,這爛攤子誰收拾?”
仇巾眉面無表情,扭頭便走。
“怎麼的?被我說一句就委屈地要離開了?”
噌!
劍光一閃,仇巾眉拔劍玉立,道:“趕我走也是你,現在說這話,是羞辱我嗎?”
“我是這個意思嗎?仇姐姐身手是了得,那晚郝大通幾人是敗在人生地不熟,黑燈瞎火之下,你若貿然闖入勾銀賭坊,恐怕兇多吉少,我說得可曾有道理?”
“哼!所以呢?”
李伯言笑道:“所以既然月波樓今日大酬賓,仇姐姐就陪我去走一趟,也好看看情況不是?”
“雖然那晚這些人都沒看清我的真容,但是李家平白無故出現了一個女子,你就不怕何家起疑?”
李伯言朝早就站在月牙門外的侍女招了招手,笑道:“姐姐穿上這個,不就不會生疑了麼?”
“最好不是戲耍我,不然我就讓你人頭落地!”
李伯言吞咽了一下口水,笑道:“怎敢?”
侍女的衣裳,這算不算是……女|仆|裝???
……
……
李家的馬車一從恭議巷出來,便有幾個不三不四的人立馬跟撒了腿的兔子一樣,麻溜地跑開了。
仇巾眉坐在李伯言對面,默不作聲地看着幾個不起眼的小人物,“這些日子,這幾人都盯在這裡,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色。”
“他們愛盯着就盯着,現在可别惹出什麼亂子來。那晚白樓的事情,永州營、陳家何家還有我,都不想将事情搞大,不然你以為死了這麼多人,永州城會半點風聲都不露?”
“這個我不在乎。”
李伯言瞅了一眼面無表情的仇巾眉,暗道,真是兇大無腦啊。
“你不在乎?真想搞出事情來,那晚永州營的人就會派人搜查,你身上的傷又怎麼解釋?”
仇巾眉不說話了,将頭扭了過去。
李伯言也覺得無趣,便道:“七斤,時候還早,先去放翁的小築,這麼好的機會,怎能不請他一起去。”
“好……”李七斤總覺得自家少爺這是在搞事情,然而勸也勸不住。
“放翁,可是山陰陸遊陸放翁?”
李伯言瞥了眼,說道:“你個舞刀弄劍之人,也曉得放翁名号?”
這話一說,李伯言便又想打自己一個嘴巴子。果不其然,這回仇巾眉再也不說一句話了。看那小手揪着衣服的樣子,估計是手癢了。
還好沒讓她把劍帶出來……
……
……
到了湖畔的小築,拐入巷子,從矮牆外便見到院中景色。
“放翁這是在給皇上洗身子呐。”
養得肥大的黃貓,在木盆裡掙紮地一下比一下激烈,發出凄慘的叫聲。
陸遊聽到是李伯言的聲音,便笑道:“進來便是。這阿黃啊,怕水,你瞧瞧,才見底的丁點兒水,就跟下油鍋似的,搭把手搭把手。”
李伯言也不客氣,一下抓住了兩隻貓蹄子,跟陸遊二人像殺豬似的,把大肥貓在木盆了滾了個來回。
“這昨夜下雨,小畜生弄了一身的泥回來,髒了也罷,還往桌上亂竄,我那桌上,都是這個小畜生的梅花印。”
說着,用棉布将這個小浪蹄子包裹住,嘴上前腳還責罵着,後邊就呢喃自語道:“洗幹淨咯,擦擦幹,可别着了涼。”
等來回擦上兩邊,才将已經被折磨不堪的大肥貓放了下來,“去吧,曬曬日頭。”
大肥貓怪叫一聲,似乎在抱怨這個老鏟屎官的無禮,随後跐溜就跑沒影了。
“沒想到,放翁真如傳言一樣,喜養狸貓。”
“這位是……”
李伯言忙說道:“侍女,府上的侍女。”
陸遊将擦貓布放在一旁,笑道:“誰家的侍女,都比不上大郎家的侍女啊,羨煞旁人!對了,你前些日子讓我寫的小記已經寫了,不過此等篇幅,倒不是老夫嫌棄,挂在酒樓,實屬不合适。”
李伯言笑道:“誰說要挂酒樓了?”
“你這白樓明日開張,全永州的人都知曉了,你當老夫不知道嗎?”
“哈哈,放翁明日便知怎麼一回事了。今日在下做東,請您吃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