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鳳兮鳳兮求其凰
恰是嫣然,婉言一笑。
楚國陳郢,王宮。
漫天的香蘭肆意的綻放,紫香蘭悄然的低睡着眼,從淡金色的花蕊露出淡淡的清香,綠色的藤蔓悄然的爬在牆壁上,從嫩葉上露出夏天的綠意,帶着露珠的草地低矮的潛伏在芈雅的腳邊。
淡紫色的秀金織鞋在空中來回的浮蕩,插着白玉步搖的高鬓為她憑空增添了幾分美意,外披着白色的淺紗明衣,下身穿着紫色的長裳。
“姐姐。”芈淑嘟了嘟嘴,微颦着的瘦小眉頭透露着俏皮。
“怎麼了?”芈雅坐在秋千上來回的浮蕩着,懷裡抱着一隻白色的小狐狸,安靜的微眯的眼睛顯示着她是多麼的惬意。
芈淑的聲音似是打攪了小白狐,它向芈雅的懷裡挪了挪,找出一個軟軟的位置,就将頭偏了過去。
“白起敗了。”芈淑像是訴說一件平常的事情,紮着的高鬓随着說話來回擺動。
芈雅嘴角帶了些許淺淺的笑意,“白起敗了是好事,記得父王跟我們說過,他屠殺了幾十萬的郢都百姓,還燒了楚國的宗廟。”
“姐姐!”芈淑沒好氣的背了過去,但是還沒過多久,她就小步跑到秋千上,将小白狐從芈雅懷中搶了出來,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小白狐的美夢被芈淑這麼一打擾,頓時龇牙咧嘴,小小的乳齒在淺紅色牙床中露了出來,不安分的四種小蹄子來回蹦跶,踢踢那裡,踢踢這裡,逗得芈淑直笑。
“好了,怕了你!”芈雅沒好氣的搖了搖頭,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摸了摸小白狐,小白狐露出享受的神情。“到底有什麼事情?”
白起慘敗的消息或許能引起列國的震動,可是對于她們這群小女子而言,沒有切身的體會,是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你的太子建。”芈淑将小白狐的兩隻爪子提了起來,來回浮蕩。
“他嗎?”芈雅輕咬朱唇,眉頭微颦,腦海中的畫像逐漸勾勒了出來。“對了,好像這次是齊國與秦國之間的争鬥,白起敗了,也就是....他勝了。”
芈雅的粉面頓時浮現喜意,輕咬的朱唇也化作了淺淺的笑容,眉頭的輕颦漸漸舒展了開,“他勝了,總歸是好的。”
記憶飄忽,仿佛回到當初的起點。
當年的他很是輕薄,在車鸾上寫下了一生都忘不掉的詩賦。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将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将。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迩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颉颃兮共翺翔!
凰兮凰兮從我栖,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有位俊秀漂亮的女子啊,我見了她的容貌就難以忘懷。我如果一天見不到她啊,心中牽念得像是要發狂一般。我就像高飛盤旋的鳳鳥,在天下各處苦苦尋覓着凰鳥。可惜那個娴靜的美人啊,沒有居住在我那東牆的附近。我以琴聲替代心中情語,姑且描寫我内心衷切的情意。
什麼時候可以允諾婚事,慰藉我往返徘徊的相思之情?望我的德行能與你相配,與你攜手同在而成百年好合。無法比翼偕飛的結果啊,令我淪陷於這情愁而欲喪亡。
鳳鳥啊鳳鳥啊回到了家鄉,行蹤無定遊覽天下尋求心中凰鳥。未遇凰鳥之時啊不知所往,怎能悟解今日登門後心中之所感!
有美麗娴靜的女子在居室,居處雖近人卻遠而殘虐我的心腸。如何能做恩愛的交頸鴛鴦,使我這鳳鳥與你這凰鳥一同翔遊!凰鳥啊凰鳥啊願你我相依,共同哺育生子并永遠做我的配偶。情投意合而兩心和睦諧順,半夜與我互相追随又有誰能知曉?展開雙翼一起遠走而高飛,徒然為你感念相思而使我心悲傷。
鳳兮鳳兮歸故鄉,有一女子求之不見兮!思念就如同手掌中的流沙,當滿滿捧着的流沙從指間滑落,思念之間也就越發淡薄,可是當手掌間隻剩下淺淺的一層之時,那種思念,斷人心腸!
“太子建!”芈雅的記憶串成一條線,那個走進她心裡的充滿才情的男子,“淑兒,他...沒受傷吧!”
“當然沒有!”芈淑眼裡閃過一絲絲的鄙夷,嬌聲道:“他是太子,又不是士兵,上戰場也輪不到他。”
“那就好。”芈雅心有餘悸的拍了拍兇口,秋千在空中再次的搖蕩,淡紫色繡金織鞋劃出優美的弧線,”淑兒,你找我,不止說這些吧!“
“當然不是。”芈淑随口答道,不過下一刻就連忙捂住了嘴,連忙說:“沒有,沒有,沒有事。”
“說,到底怎麼回事?”芈雅的目光微冷,将小白狐從芈淑手中奪走,脫得自由的小白狐暢快的嗚嗚了幾聲。
“姐姐。”芈淑低下了頭,不敢直視芈雅。
“不說的話,我問母後。”芈雅猶豫了一會,朱唇緩緩開口。
“好吧!是...齊王薨了,太子建繼位了。”芈淑答道。
“就這麼一回事。”芈雅心裡一松,可是随之感到不好意思“現在的他應該很難過吧!”
“能不難過嗎?”芈淑悶聲小聲說道。
“等等,如果僅僅是這樣,你...不會這麼猶猶豫豫。”芈雅頓時反應了過來。
“姐姐,聰明的女人是不會讓人愛的。”芈淑嘟了嘟嘴,将小白狐重新搶了過來,“如果說太子建剛剛繼位,那麼...我聽父王說,你們的婚事要提前。”
提前!芈雅心裡巨震,有欣喜,也有莫名的感覺,“為什麼?”
“這我哪能猜得透他們想的。”芈雅哼了一口氣,自己父王說的話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怎麼能想透!
“這是父王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芈雅心裡暗暗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