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猶如纏綿着濃稠的墨。
靜室繡房中,那榻上層層疊疊的錦被下,翻起暧昧的紅浪。
銷金獸首三足鼎裡,清甜的梨香袅袅升起,化在一室旖旎中。
随着一聲低柔婉轉的呻吟,在室中若有若無地回蕩,那錦被的波浪起伏得更加劇烈。
一用勁,一條肌膚微呈蜜色的胳膊線條緊實,從錦被中伸出。
一扯,帳内春光一覽無餘。
身軀精壯的年輕男子眉若刀裁,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泛着迷離。
他絲毫不顧惜地對身下的少女予取予求,那少女雙眸合攏,長長的睫翼在眼底投下大片的陰影。
她時而不自覺地微微蹙眉,又時而喉中發出輕聲呓語。
――竟是個酒醉不醒的模樣。
男子灼熱的呼吸吐在她的肌膚上,雪一般潔白的肌膚泛起處處紅暈。
那雙桃花眼滿意地染上愉悅的春情,一雙手指修長的大手上下遊移,感受着手中柔嫩如新剝殼的雞蛋一般的觸感。
他嘴角勾起笑意,神色迷離,再度欺身而上……
沈風斓一夢驚醒,窗外天色微白。
她覺着渾身發熱,面上也滾燙着,從床櫃上随手取下一面菱花靶鏡下來。
就着幾許晨光照了照,見自己兩腮泛着可疑的紅色,不禁咋舌。
敢是病了?
早知道,昨夜她就不飲酒了。
她狐疑地又照了一回鏡,腦子漸漸清明起來,想起了昨夜那個夢……
這一回憶,吓得她一身冷汗。
都說春夢了無痕,那若是個春夢,為何她現在面上還燒着,身子還覺着疼痛?
發紅的臉刷得一下變白,她放下靶鏡撩開了錦被,打量自己的身子。
――衣裳還算整齊,底下的肌膚卻被蹂躏得不成樣子。
一股屈辱感從她身體中點燃,讓她忘記了害怕。
她眉頭緊緊地皺起,一手緊緊抓住亵衣的衣領,銀牙緊咬。
是怎樣一個無恥惡劣之徒,竟然深夜闖入太師府奸淫未嫁少女?
她強迫自己暫時放下驚吓和憤怒,腦中不斷回憶着昨夜夢一般的情景,卻隻能隐約記得,那個男人好看的桃花眼。
再想到她最後清醒時的場景,是昨夜太師府辦了一場壽宴,府中王公大臣雲集,她也趁着這個好日子飲了兩杯……
想到這裡,她恨恨地錘了一把自己的頭。
“不會喝酒為什麼要喝?醉倒了連被人輕薄都不知道!”
她自言自語地大罵昨夜那個采花賊,又罵自己貪杯,否則不會連采花賊的樣貌都沒看清。
寝室外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一串輕快的腳步聲朝着自己而來。
幾個梳着如意雙髻的丫鬟走進來,輕輕用鎏金百蝠的帳鈎将輕軟如雲的紅紗帳勾起。
“小姐嘟嘟囔囔的,可是醒了麼?”
領頭的丫鬟雙手交疊在身前,一張圓若銀盤的臉幹淨俏麗,穿着一身青色比甲簡單幹練。
沈風斓聽見浣紗的聲音,生怕她走進來直接把繡床的帳子掀開。
雖然那個采花賊還算有點道德,臨走的時候替她把亵衣亵褲穿上了,但是床上的痕迹如何瞞得過細心的浣紗等人?
一個閨中小姐睡姿再不雅,也不可能把被褥睡出這麼多褶皺來吧?
她不禁紅了臉,想來昨夜戰況慘烈,可惜她醉得不省人事。
“小姐?”
帳外又傳來一聲輕喚,一息之間,沈風斓已想到了暫時應對的法子。
她作出慵懶的聲音:“嗯。昨夜多飲了兩杯竟醉了,浣葛和柳煙去廚房替我催碗醒酒湯罷。”
被點到名的兩個不疑有他,将手中的銅盆、面帕和香胰子等物都放下,屈膝一禮便退了出去。
浣紗一見屋中隻剩她一人伺候了,心知小姐必是有什麼事情要避人耳目的。
若是催個醒酒湯,何必要叫兩個人去呢?
“浣紗,你瞧瞧,我昨夜醉了不知怎麼睡的,被褥都皺成了一團。”
果然。
她掩嘴輕笑,走進去才略瞧了一眼錦被,沈風斓就嬌羞地去遮她的眼。
她賭氣道:“一會子你替我抱出去扔了,可别叫人瞧見了,說我儀态不端。”
浣紗知道自家小姐一向是京中最負盛名的千金,要是傳出睡姿不雅的名聲,她定然不肯的。
隻是那錦被是上好的蜀繡緞子制的被面,就這麼丢了未免可惜。
她剛想開口,一想到自家小姐的名聲,又閉上了嘴。
為了保全自家小姐的好名聲,别說毀了一床錦被,哪怕是揮擲千金,也算不得什麼。
她便軟語哄着沈風斓,“好,小姐放心。一會兒我就說替小姐拆洗被褥,趁着沒人注意就丢出去。”
沈風斓暗暗舒了一口氣,總算能毀屍滅迹她就放心了。
不管那個采花賊是誰,又是出于什麼目的,她現在都不能讓人知道自己的委屈,隻能打落牙齒和皿吞。
這可是古代社會,一個未婚失貞的少女,隻怕浸豬籠都是輕的。
沈風斓來自二十一世紀,三個月前一場車禍,她穿越到太師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上。
據身邊的丫鬟所言,這位大小姐是在冬日裡不慎落入湖中凍死的。當時連王太醫都搖頭歎氣了好幾遍了,沈風斓忽然又睜開了眼。
隻是這個睜眼的沈風斓,已經不是閉眼前的沈風斓了。
一個再度得到生命的人,會比任何人都更珍惜生命。
所以沈風斓在驚恐和憤怒過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
好在這三個月的觀察下來,她可以确定浣紗這丫頭實是個忠心的。
因此她借故支開了其他人,隻留下了浣紗一個交代毀屍滅迹的事情。
這丫頭分明隻有十八歲,偏生性格和個老媽子似的,總愛大包大攬。
她稍稍示弱,假裝自己是因為睡姿不雅而羞愧,浣紗就替她想出了完整的毀屍滅迹的方案。
她抛開錦被,一雙裸着的玉足并攏着從床上伸出,踩在床前的一雙水紅色繡花鞋上。
浣紗扶着她起身更衣,幸好那些痕迹都在亵衣亵褲的覆蓋之下,她并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不一會兒,浣葛她們也端了醒酒湯的食盒回來,“昨夜是老爺壽辰,廚房的醒酒湯都是現成的呢,小姐快喝了罷。”
浣葛的話中有揶揄的意思,沈風斓因那一夜春夢有些出神,故而不曾答話。
柳煙嘴快,“他日嫁做王妃又不用服侍公婆,多喝兩杯也無妨。”
一語驚醒夢中人,沈風斓渾身猶如遭受雷擊,愣在那裡臉上發青。
――這身子的原主,可是早就得了當今聖上賜婚,不出半年就要嫁給甯王為妃的!
甯王乃聖上的三皇子,他的嫡妃之位,豈容一個已非完璧之身的女子?
冷汗濕透了沈風斓背上的中衣。
昨夜之事已成定局,隻怕她風光出嫁之日,就是喪命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