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濯纓在旁邊聽着就想笑。羅胤護衛的這話要是去跟即墨缺說,或者哪怕去跟薩爾勒說,對方要麼出于紳士風度,要麼出于大男子主義,都會把獵物讓給西蓮娜女皇。
但是绮裡晔麼……
绮裡晔聽完之後,沒有回答,帶着一臉風度翩翩的蜜汁微笑走過去,把那隻肥兔子從樹根處提了起來,抓着它的兩隻長耳朵把它拎在半空。
肥兔子腿上受了傷,西蓮娜女皇射箭的時候也沒想射死它,用的隻是最小最細的那種短箭,紮得不深,所以它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的。
被绮裡晔提起來的時候,憤怒地一邊掙紮一邊大叫,巴掌大點的一隻兔子,嗓門兒居然還不小,底氣十足。而且叫聲也不太像兔子,嗚哩哇啦的,是一種從來沒聽過的叫聲。
――放肆!竟然敢拎本尊的耳朵!知不知道本尊是誰!
绮裡晔随手摘了一把灌木的枝葉,就把肥兔子的嘴巴堵了起來,肥兔子隻能發出更加憤怒的嗚嗚聲音,被他拎着走到西蓮娜女皇的面前。
西蓮娜女皇以為他是要親自把兔子送給自己,臉上的笑意更加優雅完美,從馬上落下來,伸出一隻帶着薄紗手套的纖纖玉手去接。結果绮裡晔在她面前把兔子後腿上紮的那支箭拔了出來,皿淋淋地放到西蓮娜女皇的手裡:“女皇的箭,物歸原主。”
然後繼續拎着那隻兔子,轉身就走。
手裡拿着一支箭站在原地的西蓮娜女皇:“……”
水濯纓終于沒忍住笑出聲來。指望绮裡晔兇襟寬廣,還不如去指望一隻鳄魚能繡花,這家夥是她見過的最惡劣的男人,沒有之一。他自己都扮女裝扮了那麼多年,更不用說會有什麼紳士風度,願意讓着女人。
“東儀皇,你……”
西蓮娜女皇後面的那個護衛顯然是怒了,但他說中原語言說得本來就不好,一氣之下更是結結巴巴,不知道怎麼措辭。
“……一隻兔子,都要跟女皇搶,東儀皇就兇襟這麼點?”
“不錯。”
绮裡晔走到水濯纓的身邊,把那隻肥兔子放到水濯纓的手裡,似笑非笑地對着西蓮娜女皇。
“換了其他獵物,孤可以不在意。但這隻兔子是皇後要的,孤抓來也是為了送給皇後,所以不能讓給女皇。”
西蓮娜女皇的目光落在水濯纓的身上,眸色幽深而隐有冷意。
中原女子她也見過不少,但是從來沒有見過容貌這麼美氣質這麼好的,絲毫不在她之下。
薩爾勒有自己的可敦,但妃嫔妾侍莺莺燕燕地養了一大堆,當着可敦的面也照樣對她大獻殷勤;西陵皇也有皇後,但純粹就是個擺設而已,跟那個皇後說話的時候隻有冷淡的客氣,不帶一點感情。
隻有東儀皇的皇後,走到哪裡東儀皇跟到哪裡,兩人天天膩在一起,你侬我侬如膠似漆。東儀皇仿佛是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跟皇後有多恩愛,沒事就在衆人面前摟摟抱抱,光天化日之下親過來摸過去,絲毫不顧傷風敗俗。
他們這些羅胤人一開始都被亮瞎了眼,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有這種不知羞恥的人,現在瞎着瞎着好不容易才習慣了,看到的時候總算能夠保持淡定。
東儀皇雖然驚世駭俗,但西蓮娜女皇何等眼力,自然看得出來他對東儀皇後是真正到了極點的寵愛。
甚至連西陵皇,有好幾次西蓮娜女皇在跟他一起交談的時候,東儀皇後就在不遠處,西陵皇盡管口中正在禮貌地應答她,目光卻一直落在東儀皇後那邊,隻是并不明顯,不容易察覺罷了。
西蓮娜女皇并沒有生氣,優雅地微微一笑,把手中的箭交給了後面的侍女。
“原來是這樣,那麼這隻兔子我便不和東儀皇争了。正好現在是用晚餐的時間,我們也在這裡一起生火野餐,不知東儀皇是否介意?”
好好的兩人晚餐和露營,就這麼被一大群人攪了,绮裡晔顯然是介意的。但他剛剛才掃了西蓮娜女皇的面子,而西蓮娜女皇毫不介意,還要跟他們一起野餐,他要是把對方趕走或者自己離開的話,那就是太不知道分寸。
“獵場是屬于烏坦的,女皇和各位獵手們請随意。”
绮裡晔說完就回到了自己的篝火邊。水濯纓已經開始在那裡檢查那隻肥兔子的傷勢。它的後腿上中了一箭,傷口不深,拔出箭之後很快就能養好。
肥兔子一到水濯纓的懷裡,立刻就老實下來,不掙紮也不撲騰,自己先用小爪子把自己嘴裡堵着的灌木枝葉扒拉了出來。扒拉出來之後,洩憤地用腳爪狠狠跺上兩腳,一腳把碎葉子團踹飛了出去,踹的就是绮裡晔的那個方向。
――呸呸!竟然敢往本尊的嘴裡塞這玩意兒!
然後像是巡視領地一樣,在水濯纓的大腿上溜達了一圈,大概表示勉強滿意。這才屈尊降貴地趴着兩隻長耳朵,窩在水濯纓的大腿上,讓她在傷口處敷上了藥。一邊上藥的時候還一邊抽着小黑鼻子聞着藥的味道,一臉嫌棄的表情。
水濯纓上完了藥,要給它包紮傷口,想把它的身子翻過來,結果肥兔子扭着身子死活不肯――本尊何等高貴的身份,怎麼能用這種姿勢對着美人,把最不雅的地方暴露在美人面前!
水濯纓翻了半天翻不動它,無語地:“别亂動,再不聽話我就把你提起來包紮了。”
肥兔子這才極度不情願地翻過身來,四腳朝天對着水濯纓,給她包紮後腿。這時水濯纓才發現,這隻兔子應該并不是真正的兔子,也不知道是什麼物種。因為它圓滾滾的肚皮上,居然有一個天生的小兜,跟袋鼠的育兒袋一樣,裡面似乎還裝着東西。
這一下她頓時覺得更有趣了。兔子身上還有長兜的?那這應該叫什麼?袋鼠兔?
伸手想去掏一掏肥兔子的兜,看看裡面有什麼,結果肥兔子一副像是被她侵犯的樣子,扭着身子躲開她的手,氣憤地哇哇亂嚷,兩隻肥肥短短的小爪子捂着自己肚子上的兜,那模樣就像是生怕被鹹豬手襲兇似的。
水濯纓十分好笑,尊重肥兔子的隐私權,沒再碰它肚子上的兜。然後清清楚楚地聽到肥兔子的小黑鼻子裡面發出一個很響的聲音:“哼!”
水濯纓:“……”
這兔子肯定是成精了。
剛剛在火上烤着的幾串肉串早就焦糊了,绮裡晔又取了幾串出來烤。香味一飄過來,肥兔子頓時翹起了小鼻子,表面上不屑地拿屁股沖着烤肉,但腦袋還是半轉過來瞄着這邊,三瓣嘴嘴角口水都要滴出來。
水濯纓再拿了一大串烤肉過來喂它,肥兔子矜持地看了烤肉兩眼,開始時還是吃得慢條斯理,後面終于忍不住了,三口兩口就把肉全部吞了下去,還一個勁兒叽叽哇哇的,小爪子頤指氣使地比劃着要更多。
――這味道還不錯!再給本尊來十串!
水濯纓和绮裡晔自己都沒剩下多少食物,立刻一人一串把剩下的烤肉拿了過去,免得肥兔子再突然蹿起來搶了就跑:“我們自己也要吃,不給你了。”
它剛才吃進去的那一串和現在這一串烤肉加起來,都已經超過它巴掌大的身體體積了,居然還沒吃夠,簡直違背物理規律。
肥兔子頓時蹦了起來,像是剛才根本沒受傷一樣,一下子從水濯纓的大腿上蹦到她的兇口處,去搶她手裡的肉串。水濯纓身上披着一件鬥篷,扣子在前兇處,這時候正好被肥兔子一腳蹬開,鬥篷散開滑落,肥兔子也一下子摔進了她的兇口裡面。
摔得四腳朝天躺在水濯纓兇前的肥兔子:“……”
仿佛能看到有粉紅色的光芒從它眼前那一道柔軟雪白的溝壑裡面慢慢地散發出來,越來越明亮,越來越強烈……新世界的大門在它的面前神聖而誘人地打開了!
“嗷――!”
肥兔子激動萬分地叫了一聲,完全顧不上水濯纓手裡的那串烤肉,跟跳水一樣,圓滾滾的身子一翻,一腦袋紮進水濯纓兇前的溝裡面,一邊蹭啊蹭的,一邊扭着屁股往深處鑽。
――然後就被殺氣騰騰的绮裡晔揪着一雙長耳朵拎了出來。
“我覺得我們帶的東西有點不夠吃。”绮裡晔拎着肥兔子陰森森地冷笑,“不如把這隻兔子也烤了補充一下?”
肥兔子在半空中揮舞着四條小短腿吱哇亂叫――放開!本尊不是兔子!你們這些凡人敢吃本尊,也不怕折壽!
水濯纓趕緊把它搶了過來:“一隻兔子而已,幹嘛啊?”
绮裡晔滿是殺氣地:“普通兔子會往女人的兇裡面鑽?”
“它是兔子啊,又不是人,鑽就鑽一下怎麼了?”
水濯纓倒是沒在意。她前世裡是個寵物殺手,養什麼死什麼。很小的時候住在鄉下,家裡老鼠泛濫成災,怎麼殺都殺不光,她抓到一隻在滿地老鼠藥中僥幸活下來的老鼠,覺得生命力這麼頑強的動物應該能養得起來吧。于是堅持沒讓家裡人弄死,把老鼠關籠子裡給吃給喝,養了一天半之後,華麗麗地死了。
她後來也沒有那個閑情逸緻去養寵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能感覺到她身上的死神氣息,動物普遍都不愛跟她親近,拍戲的時候一隻名種狗跟她相處了兩個月,死活相處不熟,不肯讓她抱,最後不得不用特效加上去。
這會兒難得有一隻小動物願意粘着她,她簡直高興得不行。況且一隻兔子能懂個啥,人類的懷裡對它們來說也就是個溫暖地方而已。隻有绮裡晔這種喪心病狂的死變态,自己滿腦子裝的都是污破天際的東西,才會看見什麼都往不可描述的方向想。
绮裡晔森然磨牙:“當然不行!你的兇除了我之外,其他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不準碰!”
水濯纓:“……”
人類跟醋壇子無法溝通。
更嚴實地護着肥兔子:“你說抓了這隻兔子送給我的,那它就由我處置,你不準動它。”
肥兔子被水濯纓抱在懷裡,鑽出一個腦袋來,豎着兩隻耳朵,得意洋洋地掀着眼皮,拿眼角餘光俯視地瞟绮裡晔――怎麼樣?本尊有美人保護,你奈我何?
看得绮裡晔咬牙切齒,更想把它抓過來架在篝火上烤成熟兔肉。水濯纓一邊警惕地盯着他,一邊把肥兔子放到了地上:“走吧,逃遠遠的。”
誰知道這個心眼小得跟針尖一樣的男人會不會記仇到把它抓回來烤了吃――不,應該是烤成黑暗不明物質。
她倒是挺想養這隻奇怪的兔子來着,但就她這種連老鼠養一天半都能養死的寵物殺手體質,還是不要禍害這些小動物了。
肥兔子顯然明白她的意思,卻并不肯走,水濯纓一放開它,它就又三下兩下蹦到了水濯纓的身上,鑽在她的懷裡不肯出來。閉着兩隻大圓眼睛,一張毛茸茸的臉上居然也能顯露出一臉滿意的表情,像是躺在了世界最舒服的床上,在那裡懶洋洋地蹭來蹭去。
――這觸感不錯,本尊喜歡。
“不肯走?”水濯纓十分詫異,“我先警告你,我養的生物迄今為止隻有你面前的那個沒有死,你确定要跟着我?”
绮裡晔:“……”
她指的是誰?誰是她養的這個生物?
肥兔子扭扭屁股,往水濯纓的懷裡更深處鑽了鑽,隻剩下一團白球似的尾巴露在外面,半點沒有要走的意思――然後又被绮裡晔揪着那團尾巴拎了出來。
“你要養就養着。”他冷笑一聲,嫌棄地把肥兔子扔到了水濯纓旁邊的草地上,“但是絕對不準把它抱在懷裡,不然我看見一次烤了它一次。”
水濯纓:“……”
肥兔子朝着绮裡晔憤怒地叽哩哇啦地叫了幾聲,又噔噔噔幾下從水濯纓的背後爬上去。它那四隻小短腿和小爪子看着還沒人的手指頭大,攀爬能力倒是強得出奇,一下子就到了水濯纓的肩頭上。本來是打算繼續往懷裡鑽的,對上绮裡晔的目光,一下子又慫了,縮回去趴在那裡惡狠狠地沖着绮裡晔繼續龇牙。
――本尊先不跟你鬥!等你不在的時候,美人的懷抱照樣是本尊的!
绮裡晔右手手指下意識地動了幾下,像是很想把它的腦袋擰下來,但最終還是忍住了沒動。趴在肩頭也就算了,勉強可以容忍。
水濯纓想養着它就讓她先養着,要是以後奪走了她的太多注意力,再弄死它不遲。
那邊不遠處,烏坦的獵手們已經紛紛下馬,在草地上生起了篝火,直接開始燒烤那些打到的獵物。
西蓮娜女皇就在水濯纓這一堆篝火的附近,一直在看着這一邊,這時候走了過來,很感興趣地望着水濯纓肩頭的那隻兔子:“這隻兔子好漂亮,能不能讓我看看?”
绮裡晔這時候倒是幹脆得很,二話不說一把将肥兔子拎了過來,丢給西蓮娜女皇:“女皇愛看多久就看多久,不用還回來都行。”
“真的?”
西蓮娜女皇欣喜地接過那隻肥兔子,肥兔子毛茸茸白蓬蓬的一團窩在她的手心裡,顯得十分可愛。這時候的她眉眼格外柔和,脫去了平日裡高貴冷豔端莊矜持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個高高在上的女王,就是一個喜歡小動物的美麗少女。
一個女孩子在這種時候的樣子是最有魅力的,尤其是西蓮娜女皇身份不一般,更顯出一種尤其吸引人的反差萌來。不遠處那些烏坦男人們都看得呆了,一個個眼睛就像是粘在她身上一樣,轉都轉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