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曼這樣說,其實是能對得上的。上次绮裡晔接到消息說岑山詭醫出現在南疆,但是很快就沒了蹤迹,後來又發現他出現在夏澤,這說明岑山詭醫确實有可能是從南海來的夏澤,出現在南疆隻不過是他經過那裡而已。
“知道那座島的具體方位嗎?”绮裡晔問道。
“不知道,我沒有親自去島上,隻是聽說了大概要怎麼走。而且,岑山詭醫當時給我治病,是因為欠了人情,他其實不歡迎任何人去找他,你們如果找到了,我也不敢說你們能不能上得了他的那座島。”
陸曼當時已經懷胎六個月,怎麼可能長途跋涉地親自前往那個海島,隻是後來聽唐嘯威派去那裡的人說的。
岑山詭醫願意醫治她,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十多年前剛好欠着唐嘯威一個人情。後來把岑山詭醫請回來的時候,岑山詭醫警告過他們,僅此一次破例,以後不準再來找他,也不準洩露這個海島的位置,他不想再在那個島上見到任何外人。
水濯纓覺得這有點懸乎。陸曼說的這個海外島嶼雖然有一定合理性,但太遠太難到達,未知性和危險性也太高。
夏澤和東越雖然東面都是臨海,但外海地區小島礁石遍布,難以行船,人們很少出遠海,也并不擅長航海技術。走海路從東海一直繞到南海要繞很長的一段路,肯定是行不通的,隻能走陸路。
如果走陸路的話,就必須穿過整個南疆。
南疆對于中原幾個國家來說,一直是一片廣袤,荒僻,蒙着神秘面紗的地方,絕大多數區域都是從未有人踏足過的荒山野嶺和原始森林,了解的也隻有那麼幾個對外有往來的南疆部族。在蒼莽無盡的崇山峻嶺中,還有無數不為世人所知的奇異存在,隐藏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之下。
就比如說绮裡晔出身的娑夷族,在被東越滅族之前,中原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南疆存在這樣一個美麗而又柔弱的種族,否則娑夷族也不會安然無恙地存在這麼多年。
又要穿過整個南疆,又要出海,在南海上尋找一個不知道确切方位的海島,到了還未必能上得去,一路上到處都是危險重重的,實在是太不靠譜。
“我說的是真的……”陸曼見水濯纓面帶猶豫之色,趕緊竭力解釋,對于十八獄的極度恐懼,已經讓她近乎崩潰,沒有什麼心力再去耍弄手段,隻求痛快一死。
“你說的最好是真的。”绮裡晔冷冷說,“本宮還是會把你先送回十八獄,等到本宮安然無恙地回來了,那時候就可以給你痛快。如果你是想故意把本宮騙到什麼危險的地方送死,本宮一天不回來,你就在十八獄裡面多活一天;本宮永遠回不來,你就在十八獄裡面一直活到老再死。”
水濯纓一驚:“你真的要去南海?”
“要去。”
绮裡晔做了個手勢,“蛇信”的人再次把陸曼帶走了。
“我找了岑山詭醫這麼久,隻要有點線索,總得找下去試試看。不過是一個南疆一個南海而已,不算什麼。”
“那我也得跟你一起去。”水濯纓說,“從我上次跟岑山詭醫的接觸來看,此人性情古怪喜怒無常,很難相處。剛剛陸曼也說了,岑山詭醫前世裡願意給她看病是因為欠着人情,你想要把對方從海上請回來到夏澤,恐怕沒那麼容易,我直接也去可能還好一些。對了,還有白翼,他承蒙岑山詭醫傳授過一年的醫術,在岑山詭醫那裡說不定能說得上話。”
绮裡晔不想她長途跋涉去那麼遠那麼危險的地方,但也知道她說得有理。自己上門求診,自然要比把大夫請到自己家裡來看診容易一些。
去問了白翼,白翼跟着岑山詭醫學醫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現在他也摸不準岑山詭醫會是什麼情況。
“屬下自然願意跟随主子和貴妃娘娘前往,不過在岑山詭醫那裡,屬下恐怕起不到什麼作用。詭醫傳授屬下醫術的時候,從來不準屬下叫他師父,對屬下也并沒有多少師徒情誼。十年前詭醫突然離開,沒有對任何人解釋原因,隻是警告屬下不準對任何人說起他。屬下現在甚至不敢确定詭醫是不是還記得屬下。”
岑山詭醫當年所謂傳白翼醫術,其實就是丢了幾本他自己寫的醫術給白翼自己去看,十天半個月才會允許白翼見他一次問他問題。也虧得白翼自己在學醫方面天賦異禀,就這樣也從詭醫那裡學到了不少東西。
不過除此之外,他跟詭醫幾乎沒有私人方面的接觸,所以對詭醫仍然可以說是了解寥寥,無法給绮裡晔和水濯纓提供多少信息。
水今灏聽說了這件事情,倒也同意绮裡晔帶着水濯纓去找岑山詭醫,他現在身為皇帝脫不開身,不可能陪着一起去。
雖然很不喜歡绮裡晔,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纓兒在這個變态身邊其實是最安全的。
根據陸曼所說,出海的位置應該在南疆的西側海岸,所以绮裡晔打算先去西陵,再從西陵進入南疆,這樣可以把在南疆裡面穿行的距離縮到最短。西陵雖然也不是他的地盤,畢竟路總比南疆好走多了。
到了南疆之後可能危險重重,除了白翼之外,兩人帶了一批最精銳的暗衛,大約有二十人左右。
绮裡晔的暗衛可能是史上職業要求最高的暗衛,因為他們的主子是史上最難伺候的主子。
兩人這次出行,顧及到水濯纓的身體,不能像绮裡晔平時那樣快馬趕路,隻能乘坐馬車慢慢走。現在是六月盛夏季節,正午驕陽如火,坐馬車水濯纓都受不了,又隻能在陽光不那麼烈氣溫不那麼高的早上和傍晚上路。
不過這個時節裡,南方的景色倒是很美,青山如翠碧水如綢,正是萬物欣欣向榮蓬勃生長的時候,入目都是鋪天蓋地的深綠淺綠翠綠墨綠。道路常常會經過大片大片的湖泊河澤,水面上蓮葉接天,在夏季的熏風裡湧起一波又一波優美起伏的波浪。星星點點的粉白花朵點綴其上,随風搖曳,姿态萬千。
這一路慢慢走來,反正不趕時間,就跟遊山玩水差不多,绮裡晔簡直是一路調戲水濯纓調戲過來。
他知道水濯纓臉皮薄,親熱的時候旁邊絕對不能有閑雜人等礙眼,所以暗衛們平時隻能躲得遠遠的;但他大爺又一向尊貴高貴嬌貴,絕對不能缺了人伺候,所以暗衛們在躲得遠遠的同時,還必須苦逼地豎着耳朵随時盯着主子們這邊的風吹草動,以備随時供主子使喚。
聽到不可描述聲音的時候必須當做自己選擇性耳聾什麼也沒有聽到;看到不可描述場面的時候必須假裝寶寶很純潔什麼也沒有看懂;感覺馬車震動得比較厲害了,必須穩住自己同樣搖搖欲墜的節操,趕緊放慢車速以免攪了主子的興緻和好事。并且必須長期準備一輛空馬車跟在後面備用,因為兩人第一天上路,車裡的動作就激烈得把整個馬車車廂都弄散了架。
唯一覺得慶幸的就是玄翼。绮裡晔在水濯纓身邊的時候,通常就是他放假的時候,雖然也随行跟着,不過遠沒有平時那麼大的壓力,因為還有一群倒黴蛋正在替他分擔呢。
然而走了幾天,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仿佛總有一雙眼睛在暗地裡無聲無息地注視着他,沒有多少存在感,但是又揮之不去,弄得他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