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坐在翠蓋珠影八寶車内的那人不是别個,正是博陵崔氏的崔四娘,崔婉。又或者……甯玖可以以她前世的身份,喚她一聲崔昭儀?
前世,甯玖失蹤的消息僅僅一日便鬧得滿城皆知,如今崔婉這般上趕着替她宣揚‘威名’,不難想象,上一世這位崔四娘,必然也為她的名聲傳播出了不少力氣。
崔婉長甯玖一歲,也是這永安城中的才女。确切的說,在去年的鬥詩會前,她的才名還遠在甯玖之上。
不過自去年鬥詩會後,崔婉輸給了甯玖,被甯玖搶盡了風頭。
身為博陵崔氏這一代最優秀的嫡女,她自是看不起甯玖的,輸給甯玖更是讓她難以服氣,自此之後,崔婉便暗自恨上了甯玖。
果然,青衣婢女的話一出,在場有些聰明的娘子便已覺察到了不對。
“失蹤一夜?這……怎的可能?”
“聽聞永安城最近人拐子猖獗,那位六娘不會遭遇什麼不測吧?”
“啊呀,那位甯六娘可是東陽侯府的娘子呢,哪裡來的人拐子那麼大膽?”
“這算什麼?上個月安陽伯家的那位娘子不也被拐了嗎,聽說後頭還是在最下等的教坊裡發現的,尋到人的時候氣都沒了……”
安平郡主聽到那青衣婢女的話後,眉頭突地一跳,不由緊緊地咬住了牙,染了丹蔻的指甲狠狠嵌入掌中。
這個陳妪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竟沒将消息攔住!
但事已至此,慌亂毫無用處,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安平郡主不至于被這點波折就打垮了,很快她便冷靜下來,腦子裡飛速地思索着應對之策。
紫蘇和連翹聽着外頭那些不入流的話,神色大震,很是着急道:“六娘子,這……這可如何是好?”
甯玖眼神很淡,“莫慌,區區一個崔四娘,我莫非還怕了她不成。”
崔婉是崔家之女又如何?上一世,論才學論容貌,這崔四娘處處都不如她。便是後來入了後宮,也是她甯玖為後,這崔婉不過隻得了個小小的昭儀之位。見了她甯玖,還不是照樣得恭恭敬敬地喚聲‘皇後殿下’。
上一世她尚且未懼過崔婉,而今她心冷如鐵,這崔婉又有何懼之?
聽了甯玖的一番話囑咐,連翹面露幾分猶豫,“……對方可是博陵崔氏的人,若是就此得罪了他們,會不會對娘子不利?”勳貴之家的丫鬟,可以不識字,但一定不能不識這永安京中勳貴的家徽。否則某日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這事情其實由機警的紫蘇來做更為合适。但考慮到兩個原因,這個任務隻能落在連翹身上了。紫蘇手還有傷,很是不便,此為原因其一。去年鬥詩會上她是攜了紫蘇出席的,未免一會紫蘇被人認出來,自然是要面生的連翹出面較好,此為原因其二。
“得罪?”甯玖無聲輕笑,“那崔四娘心中早就恨上我了,倒不如擺到明面上來,得罪個夠本。”
崔婉為人跋扈,仗着背後有崔氏撐腰,上一世在她失勢之時,對她冷言侮辱乃是常事。最可恨的是,後來她仗着有孕在身,一個不如意就對她的翊兒苛責打罵……有一次甚至讓宦官生生地掰斷了他翊兒的小指……
甯玖咬了咬牙,雙手握拳,眸中隐有恨意。
她還未找上崔四娘的麻煩,崔婉倒好,竟是主動送上門來了。
既然人家自個兒都将臉皮送上來讓她打了,她不上去踩兩腳,豈不是辜負了崔四娘一番好意?
連翹隻好挑開簾子下了馬車,行至崔四娘的馬車跟前,一笑,“我家六娘子說,多謝崔家四娘子一番好意,替她解了眼下這圍堵之憂。”
那青衣婢女正要假意客套一番,未料連翹接下來的話讓她不由得僵在了當場。
“我家六娘子還說,崔四娘子不知從哪裡聽得的謠言,居然信口拈來便說她失蹤了,這般未确認便巴巴地到處亂說,知道的隻當是崔四娘子的無心之失,不知道的,怕是要猜測崔四娘子是因為去年鬥詩會上輸給了我家娘子,心有不甘而生出了怨怼,巴不得借此事來損害我家六娘子的清名呢。”
“不過,我家娘子說了,博陵崔氏源遠流長,乃是公卿世家,且崔四娘子身為崔氏這一輩娘子中的翹楚,心兇寬廣,為人大度,自然是做不來那等子容不得人的小家子氣的。最後我家娘子讓奴婢代為轉告,說是她是不會因為此事誤會崔四娘子的,還請崔四娘子放心。”說罷,連翹行了一禮,便要告退。
甯玖失蹤之事乃是崔婉今日經過寶華寺時,手下人親自打探出來的消息。她本想借着幫對方解圍的表面功夫,順道‘好心’地替甯六娘散布了一下她失蹤的消息。
可未料一個眨眼的功夫,這火竟是燒到了自己的身上,且來得猝不及防,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什麼叫不會因為此事誤會她?
這擺明了就是暗諷她沒有氣度,輸了才女名頭,給那個甯六娘潑髒水呢!
此話一落,周遭圍觀的人視線立時一變,先前對崔四娘态度頗有好感的人,此時覺出了味兒,便覺此人心機頗深。
議論四起,“原來這輛車裡面是崔四娘子啊,都道世家之風,卻……”
“噓,你活膩了不成,博陵崔氏也是我們能議論的?”
有那膽子大的輕笑一聲,語氣頗有不屑,“如何不能議論了?有那膽子做,卻還不讓人說了?這世間居然還有這等子事,輸不起便千方百計敗壞别人的名聲,啧啧。”
崔婉此人素來心高氣傲,去年栽在甯玖手下已是極不服氣,極不甘心,眼下這個不知是何身份的人居然敢公然嘲諷她,暗諷她有辱崔氏門楣。甚至引得外面那些賤民如此輕看于她。
她身為崔氏之女,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且慢!”崔婉當下一喝,這聲喝成功地定住了連翹。
甯玖在崔婉出聲的當口便不由輕笑一聲。
這個崔婉,果然還是這般,自視甚高,沉不住氣……怪不得,前世到了最後,懷了孕還被甯瑾當了槍使,為了害她的翊兒,生生地将自己肚腹中的孩兒也作踐了。
崔四娘循着簾子瞧過去,視線在定住的連翹身上走了個來回,發現這個婢女面生的很,并非是去年鬥詩會上跟在甯玖身旁的婢女,心中更是不屑,面露譏諷一笑,你東陽侯府想故作玄虛,保全那甯六娘的名聲?
我偏要将她毀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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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玖笑:你盡管毀,名聲臭了算我輸。(攤手┑( ̄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