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陸lotus集團内部的系統,确定張鈞婷并未受到任何的處分,遊炘念這才有些心安。
隻是這件事還沒結束,就這三天之内酒店前台收到五起針對遊炘念的投訴,不是說她對客人沒禮貌就是客人要求的東西她遲遲不給送去,甚至說她偷了客人的手機。投訴的客人站在酒店大堂高聲喧嘩,把禮賓部經理和客務部經理都給震了出來。
張鈞婷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樓層主管,客務部經理是她的頂頭上司。上回那位碰瓷清潔車的事兒她帶頭調查,讓對方提供他朋友的房間号他也說不出來,帶他到醫院檢查,根本就沒骨折,那事兒也就不了了之。可這回不同,沒等她調查這些人就組團投訴去了,而且這回各個都有房卡,是實打實入住酒店的客人。
遊炘念知道自己百口莫辯,索性不辯,張鈞婷在那來回轉圈她這位當事人卻十分淡定。
“張主管,您别轉圈了。”遊炘念都快被她轉花了眼,“坐下來喝杯水。”
“你倒挺自在啊。”張鈞婷雙手叉腰,頭發都快豎起來了,“你說說你都幹了什麼事,怎麼就沖着你來了?嗯?”
遊炘念是真無辜:“我哪知道,我一客房服務員,成天任勞任怨鞠躬盡瘁死而不已……”說到這死而不已,她把自己逗笑了,“怎麼可能和客人過不去。”
“又是黃小橋她們?”張鈞婷直言不諱地問道。
要是别人問遊炘念肯定裝傻來一句“不能吧”,但張主管是真心眼實,人還好,對她沒法說假話:“我看着像她們,但也沒證據。這事兒說出去就是内鬥,是咱們部門之恥,對您也沒好處。”
張鈞婷知道她說得在理,眉頭擰得能出水。思來想去這事兒已經鬧到經理那邊,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王芳,你什麼情況我一清二楚,丢了工作的話怎麼辦?你喝西北風去麼?”張鈞婷恨得牙癢,點遊炘念的腦門,“你說說你,當初怎麼給你說的,别和那幫人攪和到一塊去,你就是不聽。好了吧,玩兒現了吧。該!”
遊炘念道:“哪有這麼多早知當初啊。”
“你還頂嘴,我……”張鈞婷跟列老式火車似的,頭頂快冒煙了。
遊炘念笑得從容:“這事兒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不對勁,碰瓷之後我在清潔車上裝了行車記錄儀。”她把手機打開,播放了幾段視頻,視頻從她進入客房開始全程記錄了她和客人的對話,雖沒拍到客人的臉,但聲音相符,她出來之後還特意拍了房号。
張鈞婷看完視頻後眉頭并沒有舒展,看着遊炘念久久不語。
遊炘念了然,将手機放回口袋:“沒事兒。”她說,“這件事頂多把我換崗而已,我還喝不着西北風。”
“啧。”張鈞婷單手撐在辦公桌上,“這給你能的。以前老覺得你該樂觀點豁達點,最近你是樂觀豁達得跟換了個人似的,可怎麼就不太平?嗯?你是不是得去求個符,讓各路神仙好好保佑保佑你啊?”
遊炘念說:“哪有什麼神仙庇佑,最可靠的還不是自己。”
張鈞婷将遊炘念的手機交給客務部經理陳姝,陳姝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機問道:“王芳是不是就是那個胖胖的姑娘?以前老請假的那個。”
張鈞婷:“是她。”
“行,我知道了。”
“那視頻……”
“這件事我會和人事部一起處理的。”陳姝始終坐在那兒,沒想接過手機。
“這樣。”張鈞婷聽她語氣就知道她早也拿定了主意,“視頻您是不看了吧?我把手機拿回去給王芳了。”
“去吧。”
張鈞婷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正好撞見洗衣房經理和人事助理。
“張主管。”對方客氣地打招呼,張鈞婷不知道自己當時作何表情。
張鈞婷握着手機,尋思着怎麼跟王芳說,回到辦公室的路上路過更衣室,聽見裡面有人在叫罵。
“怎麼了又?”張鈞婷進屋來見黃小橋手粘在王芳的衣櫃門上,一張臉憋得通紅,經常和她一起的三位文員把王芳圍在牆邊,堵着她的路不讓她離開。
“幹嘛你們!”張鈞婷本來就煩躁,見這幾位姑奶奶又不安分地對上了,簡直一個頭三個大,“黃小橋!你們以為這是哪兒?聚衆鬥毆?還想不想幹了!”
黃小橋急了:“張主管!我手給粘這兒了!皮都破了,怎麼就成我們聚衆鬥毆?你怎麼不問問那個死胖子心腸怎麼這麼壞!”
遊炘念不緊不慢道:“是啊,這事真怪,你手怎麼粘我衣櫃上了?”
“你……”黃小橋漲紅了一張臉,她看王芳又領回來新制服,想照舊給她剪了,沒想到她居然耍心眼,在門上塗了強力膠。要不是給粘這兒她絕對第一時間沖上去将王芳撕個幹淨。
“行了,都給我閉嘴。”張鈞婷怒道,“就你們那點破事以為我不知道?要鬧給我到酒店外面鬧去。”她盯着黃小橋道,“酒店不是你們解決私人恩怨的地方,不管是新來的還是老員工,不想幹都給我滾!”
兩位客房服務員剛想進來,被張鈞婷這一聲吼得吓了回去。
“記住了。”遊炘念第一個表态,特别誠懇。
黃小橋和其他幾位也不甘願地點點頭。
“王芳。”張鈞婷沉着臉說,“你跟我來。”
兩人來到張鈞婷辦公室,張鈞婷把門關上,将手機還給她。
“你可能會被調職,先有個心理準備吧。”張鈞婷看王芳從容地點了點頭,想起她早就預言這個結果,不禁覺得她很陌生,“之前我就覺得很奇怪了,你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跟黃小橋她們也不對付,你都忍着,怎麼現在不依不饒了?”
遊炘念一字一頓道:“以前忍着是我白癡,難道我還要縱容她們一輩子?”
“你說得對,也不對。黃小橋她們幾個人和那個老在我們酒店住姓曹的小姐關系密切……”張鈞婷頓了頓說,“這事你比我了解,我是個外人,就不多嘴了。作為你的朋友而不是上司,我就說一句,想要潔身自好往上走就離污染源遠點兒,當初你入職的時候怎麼跟我說的,說你雖然學曆不高也沒什麼技能,但你勤奮,你的目标是主管,而不是和那群人私鬥。你踏踏實實往上走,能遇到更好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遊炘念怎麼會不知道這幫子投訴她的人都是曹玢黃小橋弄來的,這張主管也是倒黴,攤上這種左右為難的事。
“您放心吧。”遊炘念說,“無論到哪個崗位我都會愛崗敬業,好好工作。”
張鈞婷平靜了一下心情,望着對方的臉半晌道:“我覺得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很快,遊炘念的調職通知放下來,調她到洗衣房。人事說給她們一周的時間幫樓層招新人,招到後立即生效。
黃小橋去找曹玢,把她手掌上的傷攤開給曹玢看:“你看!被那死胖子弄成這樣,活生生粘到我一層皮!氣死我了!就算把她弄到洗衣房也不解氣!”
曹玢寬慰她:“從一開始不就把她當成解悶對象麼?不至于生這氣。”
“那我這層皮就白撕啦?”
“你要不甘心我還有辦法整她。”
“是麼?說得好聽,她都不理你了好麼。”
曹玢本來就因為忽然被一直貼着她要死要活的王芳打入冷宮弄得格外不爽,被黃小橋這麼一提更是惱羞成怒:“什麼叫她不理我?她還不是為了我一句話吃胖了五十斤!她不理我……她敢不理我嗎?”
見黃小橋一臉不屑,曹玢将她整個人扳回來面對着自己:“你信嗎?别說胖五十斤,我讓她剃光頭都行。怎麼樣,替你出氣。”
黃小橋翻着白眼:“最好是。”
“你還不信了……等着!”
玉卮飄在她們頭頂上,嘴中啧啧做聲。
“剃光頭?”遊炘念抽空到酒店花園深處抽煙,聽玉卮探聽回來的情報一臉牙疼的表情,“這姓曹的真夠缺德,這種馊主意都想得出。王芳是殺了她全家還是刨了她家祖墳?”
“她們就是閑的,這曹玢好像是你們酒店日餐經理的私生女,一直賴在酒店住,都是她爸給的錢。這種人也沒份正經工作,認識黃小橋那幾個人之後就一直厮混在一起,以前一直拿王芳消遣來着。”
“可憐的王芳。”遊炘念把煙頭滅了,走過餐廳落地窗時看了一眼玻璃中王芳的倒影。精神不太好,身體又浮腫,可仔細看看這孩子底子不算太歪,就是能吃了點。認真減個肥好好包裝一下,也能見人。
好吧,曹玢那些人渣,姐姐就順手幫你收拾了。
客房服務員特别好招,一些手腳勤快的阿姨非常願意來這種五星級酒店,人事助理不用三天就把人給定下來了。
張鈞婷還又向客務部經理求情了幾次,弄得陳姝很不耐煩:“那個王芳和同事相處不來,也一直被投訴,形象還不好。你也知道我們這些涉外酒店對于外形要求不低。洗衣房也不比你們樓層差,還輕松,很适合她。”
張鈞婷也就沒法再說什麼。
人事那邊把人帶給張鈞婷,入職手續也都辦好,黃小橋一行人結伴下班一起吃飯,開心慶祝去。
走到更衣室,見王芳在收拾東西,更是樂開了花。
“哎,其實洗洗衣服也挺好,反正都是一輩子沒出息,躲在洗衣房裡别讓人見到你這模樣,别影響别人心情,也算是你積德啦。”
遊炘念沒說話,抱着私人物品離開更衣室,坐進電梯。沒去b2層洗衣房,卻去了二樓。
“她去二樓幹嘛?”黃小橋問道。
身邊三個人紛紛搖頭。
黃小橋覺得這事兒不太對,跟着去了二樓——二樓隻有一個部門,也是整個酒店唯一一個地上辦公的部門,預訂部。
預訂部的人全都是聲音好聽、英文流利的小姑娘。預訂部是新員工非常羨慕、最好升職的部門,預訂部經理不用五年時間坐上前廳部經理的大有人在。而前廳部經理在m酒店屬于level7級的職位,而張鈞婷不過是level4而已。多少人想去預訂部都因為自身條件不夠去不成……這個要去洗衣房的王芳,去預訂部做什麼!
“你就是王芳?”預訂部經理助理是位非常漂亮的小姑娘,剪着利落的短發,細腰雙手一卡就能給圈住,笑容特别親切,“哎呀,你能調來真是太好了,我們都快要忙死了……哎?我是不是透露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哈哈哈,總之,預訂部很忙,你要做好準備哦。henry今天外出趕不回來,你的工位已經準備好了,等他明天回來跟你聊。”
遊炘念笑着回應:“那就麻煩你啦。”
黃小橋四人躲在門外聽到這對話,面面相觑,臉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