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華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形勢突變(一)
魏竹馨倒抽了一口冷氣,努力地使自己顫抖不已的身子鎮定下來,但是,眼前這個女人氣場太過強大,就像一眨眼間靈魂換了位似的,這個梨錦好像變作了另外一個人,一個比自己陰險狠毒,狡詐卑鄙十倍的人!
這女人到底是誰?她為何想要得到江應謀和這個山寨?她與炎氏又有着什麼樣的皿仇?還有,接下來自己要怎麼辦?對了,繩鈴!
魏竹馨的目光悄悄地挪向了梳妝台那邊,那邊有她最後一線希望。在梳妝台靠右的那個描金漆匣裡有一個暗格,暗格内有一條可扯動的繩子,繩子的另一頭通向了她哥哥的房間,隻要一扯動,那邊房内的鈴铛就會響。上一回震天鬥來時,她就是憑着這個機關把哥哥魏空明及時叫來的。
那麼,這回,也隻能靠那個繩鈴了!
趁梨錦傲然踱步時,魏竹馨忽然躍起,直奔梳妝台那裡。她一掌推開了擋在前面的兩隻小首飾盒,剛要伸手去扯那繩子時,卻被梨錦抓住了肩膀,然後重重地摁在了梳妝台上!
她輕哼了一聲,頓覺右胳膊已經殘廢了似的,痛到麻木了。梨錦一松手,她便如同一副被抽取了骨頭的軀體一般,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梨錦的裙邊拂過了她滿是冷汗的面龐,頭頂上傳來梨錦那帶着輕笑的聲音:“還想用這機關來收拾我呢?我可沒震天鬥那麼笨,會上你的當。你這機關我早就知道了,也早料到你會來這一招。”
“你……”
“其實呢,一個女人真的還是不要出來做這種事情,打天下建立什麼魏國,這些事情不都應該是男人幹的嗎?你又何必來插手呢?多辛苦的,是不是?好了,我是十分同情你的,我很希望能幫你脫離這火坑,讓你以後不必再背負着家族使命這麼沉重的包袱而活着了。來,我送你一樣東西。”
梨錦掏出了一粒紅褐色的丸子,強掰開了魏竹馨的嘴硬塞了下去。魏竹馨想吐卻被她捂住了嘴巴,隻得咽了下去。她嘴角含着笑,眼神幽冷地看着魏竹馨:“你放心,不會讓你立馬就死,隻會讓你沉睡上幾日。有了這幾日,我便可将這山寨改名易姓,因為沒了你魏竹馨的魏氏其實就是一盤散沙,要滅掉你哥哥收服其他人,那便是易如反掌的事了。”
魏竹馨痛苦地蜷縮在地上,背脊上陣陣冷汗滲出,那藥的藥力仿佛已經發作了,正在讓她漸漸失去意識,漸漸聽不到梨錦的聲音。
“好了,乖乖的,”梨錦那隻充滿香氣又柔軟的手輕輕地拂過她的面龐,聲音柔得像催眠曲似的,“睡吧,不要太累了!等你睡醒之後,那什麼魏氏什麼魏國全都煙消雲散了,你就可以帶着你的兒子你的男人去過好日子了,睡吧!”
“不……不……”魏竹馨拼命地在與自己的意識對抗,她不想睡,不想一覺醒來之後再也見不到哥哥和父親,還有她最愛的兒子。
“睡吧,睡吧……”梨錦的聲音卻像個溫柔的魔咒似的在她耳邊萦繞。漸漸地,她合上了雙眼,沉沉昏睡了過去。
見她已沉睡,梨錦嘴角勾起一彎陰笑,彎腰将她抱起,放在了榻上,用小毯蓋好,做出一副她正在小憩的樣子,然後,鎮定自若地離開了。
離開後,梨錦沒有回她自己的院子,而是徑直來到了呂通的住處,從後院門上進去了。呂通此時并不在家,稍等了一小會兒後,呂通才滿身大汗地回來了。
推門進屋,見梨錦立在窗邊,呂通頓時吓得驚出了一身冷汗,忙将房門關嚴實了。
“去哪兒了?”梨錦問他。
“您怎麼忽然來了?沒叫其他人發現吧?”
“沒有。”
“那就好,”呂通松了一口氣,拿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道,“我方才出了寨子一趟,去幫着埋石慶了。折騰了好大一會兒,可把我累死了!您說,石慶會不會是被躲在寨子裡的那幾個炎氏給殺了的?”
“我殺的。”梨錦說得面無表情。
“什……麼?是您?”呂通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不好嗎?”
“好……好是好,不過,我還以為是那幾個炎氏幹的呢……對了,您這麼晚來我這兒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梨錦反背着手在房中踱步道:“收服魏氏的時機已經到了,我來是讓你和你手底下的人做好準備。”
“時機已經到了?魏竹馨那邊您已經說好了?那女人可不是個好對付的啊!”
“跟她一個女人有什麼好啰嗦的,她被我下了毒,至少得昏迷個幾日去了。等她醒過來,這山寨早已變天了,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也莫可奈何了。”
“您把……您把二小姐給毒暈了?不過,這樣也好,那二小姐确實是最麻煩的,讓她安安靜靜地待一邊,也能省去咱們不少功夫呢!主上,您就吩咐吧,接下來該怎麼辦?”
一道陰冷之光從梨錦眼中迸出:“殺魏乾!”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魏竹馨頭暈目沉地從昏睡中醒來。剛才在睡夢裡,她感覺自己像被什麼人給捆綁了起來,自己一直在拼命地掙紮,掙紮,卻始終擺脫不了束縛。就在想破喉一喊時,忽然就醒了。
醒來時,白慘慘的月光就撲在她眉眼處,讓她一時之間有點想不起自己究竟身處在哪一個夜晚,或者說,她出現了短暫的失憶,想不起來此時是何時,之前又發生過什麼,直到……
“醒了?”有人說話了。
“誰?”她大腦渾濁了片刻,緩緩轉過頭來,月光下,一張熟悉的面龐出現在眼前,她起初以為是做夢,但使勁盯了兩眼後,她忽然意識到這并非是夢,忽地一下就坐了起來!
“林蒲心?”這簡直讓人有點措手不及,以至于魏竹馨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别嚷得太大聲,我也可以像梨錦一樣讓你昏睡過去的。”塌前,這個站在月光朦胧紗影籠罩下的人正是無畏。
“你果然來了……”
“沒錯,還來了好幾日了。”
“你們果然潛藏在寨子裡……”
“說這些有用嗎?似乎你眼前最大的敵人已經不是我了,不是嗎?”
這麼一提醒,魏竹馨忽然想起了梨錦,之前梨錦對付她的那段記憶嗖地一下全回到了她的腦海裡。她倒吸了一口冷氣,眼含恨意地吐了幾個:“那個梨錦……”
“完全被吓到了吧?”無畏反背着手在房裡踱起步子,“也完全沒有想到吧?自己居然養了一隻那麼會咬人的狐狸,你魏二小姐的聰明睿智高瞻遠矚上哪兒去了呢?”
“你都看見了?”
“嗯,”無畏轉過身來,面帶微笑地點了點頭,“方才躲在你房間外面,看了一出十分精彩的好戲,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美麗天真的小白兔是如何變身為陰毒狠辣的野狐狸的,我今晚算是見識到了。”
“那麼,是你幫我解毒的?”魏竹馨忽然想起梨錦曾向自己下過什麼昏睡藥,而且還說會睡上幾日才會醒,能這麼快醒過來,應該是得了這林蒲心什麼幫助。
“不必謝我,我幫你也是有條件的。”
“你覺得自己還能跟我談條件嗎?”魏竹馨眼神陰冷地看向無畏。
“哼哼,”無畏哼笑了兩聲,在魏竹馨跟前的憑幾旁坐下了,“不能嗎?魏二小姐,請你最好用你那聰明的腦袋仔細想清楚了,你眼前的這個山寨還是不是你掌控下的那個山寨。那個梨錦絕非凡俗之輩,她潛藏在山寨多時,就為了把你們這群魏氏蠱蟲養大養肥,然後再收入囊中,所以她肯定是經過周密謀劃,精心布局的。她在這山寨絕非孤軍作戰,應該是有幫手的。”
魏竹馨扶着心口,呼吸沉重地喘了兩口氣,面色沉凝道:“沒錯,我真的是看錯了那個女人。當初她随郁先生來時,我看她單純柔弱,對她格外照顧。郁先生外出執行任務時死了,家裡就剩下她一個,當初呂通想趁機欺辱她,也是我幫了她,之後便留她在我身邊伺候了。我真沒想到,我居然留了一條狡猾陰險的狼在身邊,真是叫人可恨!”
“另外,石慶不是我們殺的,你隻要仔細想想就會發現,我們根本沒必要殺石慶,殺了石慶隻會激起你更大的恨意,讓你更為瘋狂地在寨子裡尋找我們的下落,你覺得我們有這麼傻嗎?”
魏竹馨恨得牙龈咬緊:“是梨錦……”
“你終于想到了。很明顯,梨錦是想坐山觀虎鬥,看咱們倆魚蚌相争,她得收漁翁之利,這一招既高明又陰險狠毒。試想一下,當你把我們收拾了,正準備興高采烈地慶賀自己的勝利時,她卻忽然跳出來在背後狠狠地給你一刀,那滋味兒是什麼樣的?”
“可惡!”
“這種話還是留着以後再說吧!我認為你眼下最要緊的是查清楚你魏氏裡面有多少跟她有勾結,不然,你随時都有可能被策反。另外,放了我和江應謀,這也是你的上佳之選。你應該不會願意同時被策反和被攻寨吧?那麼的話,你将是腹背受敵,你魏氏滅亡就指日可待了。”
魏竹馨擡起冰冷的眸子在無畏臉上盯了兩眼:“我放了你們,你們往後就不會對付我了嗎?我這麼做不等于放虎歸山?”
“眼下你跟前有兩隻虎,你不放掉一隻,而選擇與這兩隻虎搏鬥,最終死的那個人絕對會是你。倘或你聽從我的建議,放掉其中一隻,那麼你至少還能集中力量去對付另一隻,暫時能保住你的魏氏。”
魏竹馨瞟了無畏一眼,将目光挪開了,瞟向了窗外庭院梧桐樹下的那片月影,仿佛還在心裡權衡着。就在這時,一名護衛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推開房門便喊道:“二小姐,不好了!老家主遇刺了!”
“你說什麼?”魏竹馨立刻從榻上跳起,跳起時,腦袋還有些暈,急忙扶住了憑幾。
“就在剛剛,有人闖進了老家主的院子,把老家主刺傷了!”
“什麼人幹的?”
“不知道,正在寨子裡搜捕!”
“一定是梨錦!一定是她!”魏竹馨念叨着這句話,快步地走出了房間,走到房門口時,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朝房間裡看了一眼,猶豫了片刻後,這才着急忙慌地往父親院子裡趕。
待這主仆二人都走了之後,無畏也撤離了。她直奔江應謀所在的那間小院,她有些擔心梨錦會對江應謀怎麼樣。到了小院外,她找到了一直蹲守在外面的江塵和弩小公子,問他們有沒有看見梨錦。江塵道:“您問的是伺候公子的那個梨錦嗎?她才回了小院,沒多久。”
“壞了!”
無畏暗暗叫了一聲,也不管院子裡是否有魏竹馨的護衛,急忙翻牆進去了,江塵和弩小公子緊随其後。當他們一前一後地從窗戶翻進房間時,發現房内空無一人,梨錦和江應謀都不知所蹤了!
無畏頓時心涼了半截,呆立在床前,啞然道:“她把江應謀弄哪兒去了?”
江塵也驚訝道:“我明明看見她回來了,而且也沒看見她出去啊!難道……”
“有暗道!”
三個人開始像沒頭蒼蠅似的在房間各處搜尋起了暗道。說來也奇怪,他們翻找得如此厲害,外面居然沒有一個護衛沖進來,好像一時之間,看護着這個院子的護衛們都撤了似的。
經過一番搜尋,無畏終于在靠牆角的一隻大櫃子下找到了玄機。挪開那隻大櫃子,下面赫然出現了一個大洞,洞口十分寬敞,可容一兩個人同時下去。洞内十分漆黑,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麼狀況。
“難道梨錦就是通過這個暗道把四叔弄走的?”弩小公子驚愕地看着那洞口說道。
“一定是,”無畏咬牙切齒地瞪着那洞口道,“我方才在魏竹馨屋外偷聽她和梨錦說話時,聽到梨錦說對你四叔愛之入骨,還說你四叔早晚都是屬于她的!”
“她有病吧?”弩小公子眼珠子又瞪大了一倍,“才多久啊?她就愛四叔愛得發狂了?”
“不,”江塵面色嚴肅地搖了搖頭,“梨錦應該是一早就認識公子的,絕對不會是因為在這山寨裡相處了幾日就愛公子愛得發狂。這女人城府極深,做事十分謹慎周密,絕非一般人。”
“那她是什麼人?”
“先别問這個了,”無畏肅色道,“先找到你四叔再說!”
随後,三人順着地洞而下,洞下果然别有洞天,是一條可容一個人直立同行的小隧道。隧道很長,走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出口。鑽出出口後,他們才發現已經來到了寨子外面。這條密道應該是梨錦一早就準備好了的,或許是為了潛逃準備的。
三人正商量着該向哪一個方向追去時,四周密叢裡忽然殺出了一隊人,将他們團團圍住了。其中一人走上前道:“江夫人,我家主上知道您在找什麼,請您随我們去一趟,您自然就能見到您想見到的人了。”
無畏緊盯着這人:“江應謀果然是被你們弄走了對不對?”
那人笑得陰沉:“江夫人随我們去了就知道了,又何必多次一問呢?怎麼?江夫人不敢嗎?”
“笑話,這世上就沒我不敢的。”無畏冷冷道。
“那好,請吧!”
密林深處,那間修葺得很隐蔽的小木樓漸漸露出了它本來的面目。江塵和弩小公子被押在樓下,無畏獨自跟剛才那個男人上了二樓。推開那間帶着咯吱聲的木門,男人往裡比劃了一下請,無畏便邁了進去。
房間很小,在四周樹木的掩映下又顯得極為靜谧幽冷,走進裡來,給人一種雙臂乍寒的感覺。無畏往左一轉頭,立馬就看見了梨錦。梨錦就坐在窗邊茶桌前,含笑看着她:“請。”
她一面打量着這個女人一面走了過去:“江應謀呢?”
梨錦低頭弄茶:“何必那麼着急?你們遲早是會見面的。”
呼啦一聲,她一掌拍掉了梨錦手裡的茶葉罐子,彎腰瞪着這個女人道:“别跟我那麼多廢話,江應謀呢?沒有江應謀在手,你沒有任何資格在這兒給我擺架子!”
梨錦嘴角撇起一抹輕笑,吐了兩個字:“俗氣。”
“哼,”無畏一屁股坐下,冷冷地瞥着這女人道,“既然覺得我俗氣,那就别跟我在這兒廢話下去了,想怎麼樣直說!”
梨錦挪轉眼珠,從眼皮子底下翻出了一點點鄙色:“真不知道江應謀看上你哪點了,難道是見過的女人太多,忽然間口味改變了?”
“能問一句,你跟我家江公子認識嗎?”
“當然認識,我與他已經認識很久了。”
“為何我從沒聽他提起過一個叫梨錦的姑娘?”
“呵呵,”梨錦擡手掩嘴,笑得缭繞,“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這是我與他之間的秘密,他怎麼會告訴你呢?”
“你跟他之間還有秘密?”
“當然,我與他興趣相投,志同道合,互相都覺得彼此是陪伴一生的良伴,若非有你們那幾個俗氣又醜陋的女人硬生生地插腳的話,我與他,早就浪迹天涯潇灑度日了。”
無畏蔑笑了笑:“那一定是在夢裡吧?我看你這花癡毛病犯得還不輕,跟臆想之症都差不離了。這樣吧,我向來喜歡懸壺濟世助人為樂,看你幫我把江應謀從寨子裡弄出來的份上,我給你瞧瞧?”
“哼哼,臆想之症?你以為我所想所思都隻會是一場泡影嗎?那你就錯了,很快,很快我與江應謀就能雙宿雙栖白頭偕老了。而且,我還會讓你親眼見證我與他的成婚之禮,我要你親眼看着我與他步入洞房,共享花燭之夜。”
“去!”無畏扭過臉去,不屑地聳聳肩道,“真是病得不輕啊!還想洞房花燭?姑娘啊,我勸你還是趁早清醒過來吧!能逃的時候就趕緊帶着你這幫子人逃了,不然我炎氏大軍殺來,你可就逃不了了。”
“來了好啊,來了我正好可以把前仇舊恨都一筆算了。林蒲心,你是不是真的不相信我可以跟江應謀成婚洞房呢?不相信也罷,我不着急,等我請的貴客一個一個都來了,咱們再開始張羅也不遲。”
“什麼意思?”無畏轉回頭來問她,“除了我,你還請了别人?”
梨錦妖娆一笑,攤開手道:“當然,這可是我和江應謀的大婚,一輩子隻有這麼一次的,我當然要多請一些人來為我們慶賀了。不着急,你先下去歇着吧,等客人到了,我自然會讓人去請你的。來人,把林蒲心帶下去!”
下了樓,無畏和江塵弩小公子被關在了一樓的其中一間房内。無畏将梨錦的打算告訴了這兩人後,弩小公子當即捂着心口作嘔道:“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女人!她還想跟四叔成婚?做夢吧她!”
“我聽她的口氣似乎還會有人來,不知道這女人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無畏有些困惑地搖頭道。
“最要命的是咱們都不知道她是誰,就這麼死在了她手裡,豈不是太冤枉了?”江塵也有點郁悶了。
“不管她是誰,都沒安好心眼的!江塵叔,林蒲心,咱們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咱們得想法子弄清四叔被她藏哪兒了,然後把四叔救出來再說!”弩小公子的鬥志完全被激發出來了。
“我想,江應謀也應該在這小樓裡,”無畏思量道,“他身體還虛,梨錦應該不會把他送得太遠,而且梨錦說還要跟他成婚,那他必定是在這小樓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