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一百二十二章 互相挑撥離間
“江應謀,你腳崴了都還歇不住,你是想飛天啊?”鄭憾抄起手,冷冷酸諷道。
“哦?原來是鄭國的金印王殿下,”江應謀絲毫不理睬鄭憾臉上那點小表情,轉過身去,沖榻上的女主人微微一笑,“公主,門外有鄭國金印王鄭憾殿下求見,不知道您見還是不見?”
“誰讓你在這兒多事禀報的?”鄭殿下那臉色瞬間更黑了,分分秒都有想拍飛江公子的想法!
“殿下,話不能這麼說,”江應謀又含笑回身道,“炎國随暫時沒落了,但我們家公主依舊是炎氏的公主,您若想見她,那也得照足了規矩先通報後傳召,這才不會有辱于我們公主的尊貴,您說是不是?”
“呵!”鄭殿下真是氣沖天門心,沉沉地冷笑了一聲道,“江應謀,你還真把自個當蒲心的忠仆了?你也算是能屈能伸了啊!為了達到目的,可以這樣地作踐自己,你果然是稽國第一殲人呢!”
“殿下也不賴啊,”江應謀反諷道,“殿下分明也能算作是鄭國第一鼠王,哪兒有空隙立馬往哪兒鑽,有好東西就搬能占點便宜就占,我這稽國第一殲人萬不能跟你那鄭國第一鼠王相提并論,您說是不是?”
“江應謀你找死嗎?”鄭殿下那兩撇濃眉立刻豎了起來。
“你倆打住吧!”她不得不出聲了,再不出聲可能真的就要打起來了,“江應謀你回房去吧,我跟鄭憾有點事要說。”
江應謀點點頭:“那公主就和鄭殿下慢慢談,我先回去了!”
江應謀走後,鄭憾極為不滿地沖他背影瞪了兩眼,關上房門問道:“你還真打算留着他?這麼煩人的一個人你留在身邊做什麼?我勸你趁早扔了!”
“倘若你是來跟我讨論如何處置江應謀的,那你可以回去了。”她道。
“别一提江應謀,你就一副不想跟我說話的樣子,”鄭憾在她對面坐下,斜眼瞟向她道,“我是擔心你當局者迷,會落入那家夥一早設好的陷阱。你難道還沒看出來嗎?那家夥已經開始僞裝出一副忠仆的模樣來讨好你了,你得提防着他點,當心和你堂姐一樣中了他的迷魂套。”
“可以言歸正傳了嗎?你這麼晚來找我,不是特意來提醒我小心江應謀的吧?”
“當然不是,那個小人怎配我如此費心?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咱們占了灞城,晉寒勢必不會罷休,消息傳到博陽,稽昌也一定會增派人手圍剿,咱們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你說呢?”
“你是想出去迎戰晉寒嗎?”她輕輕晃頭道,“這不是上上之策。咱們不費一兵一卒便将灞城拿下,卻要主動去迎戰一個暴跳如雷的晉寒,那不是自個往石頭上撞嗎?接下來,咱們什麼都不用做,守住灞城便是。”
“你是已經有什麼後招了嗎?”
她微微一笑:“有些時候一種伎倆是可以連續用兩回的,殿下似乎忘了,在灞城之外還有單姑姑。”
鄭憾眼角一窄,會意之笑浮起:“我明白了,你還想來一招聲東擊西?”
“稽昌輕而易舉地失了灞城,對他那樣的輕狂小人來說,算是莫大的恥辱了,他必定惱羞成怒,想盡一切辦法來剿滅咱們。”
“你覺得他會想什麼法子呢?”
“一是從博陽再增派人手,二是向戈國求援,讓戈國出兵聯手圍剿咱們,或者雙管齊下。倘若他真的向戈國求援了,那麼我的下一步就可以繼續走了。”
“你的下一個目标是……”
“沒錯,如果戈國真的要出兵援助的話,他不會從定康派兵遣将,而會從離灞城最近的城池派出,而我的下一個目标就是離灞城不遠的,原屬于我炎氏的奉城。”
“你先奪灞城,再竊取奉城,連通兩城,再以此為據點向四周擴散,這個主意很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你覺得呢?”
鄭憾十分滿意地點點頭:“你很有謀略之才,炎氏有你這樣的公主,不愁複興不了。好,那咱們就以茶代酒喝上一杯,為往後咱們炎國和鄭國共享這片土地而幹杯!”
她舉起茶盞:“好!希望在不久的将來,這片土地上隻會有炎氏和鄭氏,不再有所謂的稽國和戈國,幹!”
話分兩頭說,灞城被奪的消息傳回博陽後,稽昌的确是勃然大怒了。他立刻聽取了魏乾的話,準派魏空明領兵前去灞城平亂,跟着又向戈國求援,請戈國聯手剿滅這剛剛興起的炎氏匪軍。
戈國沒有拒絕的理由,因為炎氏也是他們的敵人,倘若視而不見,将來必然會禍及自己,所以戈國國君戈重立刻下令,從離灞城最近的兩個城池調派軍隊前去相助。
就在稽國和戈國緊張認真地應對灞城一事時,灞城城内,特别是官衙後院卻是一派輕松的氣氛。
江公子果然是江公子,腦子好使,廚藝也學得很快。在他虛心請教下,後廚裡的那兩位廚子傾囊而授,讓他很快學會了幾樣粥品以及幾色時興小菜,廚子這活兒做得也更有模有樣了起來。
清晨十分,江廚子照舊去給女主人送早飯去了。剛繞過回廊,一個人卻擋在了中間,一條長腿橫着,攔下了他的去路。
“你這叫什麼呢?螳臂當車還是好狗擋路?”江應謀笑問道。
“你這廚子做得是越發地起勁兒了啊!”鄭憾抄手靠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打算一直這麼裝下去?你以為你如此殷勤地獻殷勤,就能達到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了嗎?”
“我的目的似乎沒有不可告人,我隻是想一直跟蒲心待在一塊兒罷了。”
“江應謀,别覺得全天下的人除了你都是傻子,你是為蒲心而來的嗎?你是為了你那點陰謀詭計來的。我能看得明白,相信蒲心也能看得明白,所以我勸你還趁早收拾包袱從這兒滾出去,别老這麼無恥地晃來晃去,真的挺掉你江公子的身價的。”
“鄭憾,”江應謀将手中托盤放下,“說了半天,你就是想趕我走是吧?你為何這麼在意我留在蒲心身邊呢?你在擔心什麼?你在擔心蒲心真的會一直把我留在身邊,是嗎?能問句敞亮的話嗎?你是不是看上我們公主了?”
鄭憾斜眼眯着他,嘴角勾起一絲陰笑:“難道你不知道?早在當初我與她第一次見面時,我就看上她了。你可知道我與她是何時遇上的嗎?”
“不就是在鄭國的時候嗎?”
“是在安家村。那一回,我打聽到你們駐軍在安家村,便悄悄潛入,打算利用她向你投毒,先讓你從這世上消失,但可惜,她沒有聽從我的建議,反而給我了一個建議。”
“什麼建議?”
“還記得梨花瀑布那場偷襲嗎?正是那場偷襲,使你成為了我的俘虜,而向我提出在梨花瀑布偷襲你們的人正是蒲心。是不是特别沒想到?”鄭憾收回腳,笑容譏諷道,“是不是特别沒想到蒲心一開始就想置你于死地?那回她的主意是絕妙的,隻是我在偷襲的時候犯了一點點小錯才失了手,要不然,你,晉寒,早已身首異處了。”
“原來是這樣,”江應謀略有領悟地點點頭,“那我就明白了。”
“明白什麼?”
“我與蒲心是緣分所至,怎麼都會遇見的。”
鄭憾腦門上立馬疊起了無數皺皺:“我說了半天你就明白了這個?我說蒲心想殺你,你還覺得你與她緣分所至,江應謀,你腦子是不是壞了?”
江應謀搖頭笑道:“不是,你想啊,原來蒲心一直都想殺我,就算當初沒有你把她帶到金印王府去,之後她也一定會來找我的對不對?因為她想殺我,想為炎氏報仇,所以她一定會來找我,我們倆再怎麼都能遇上,難道這不是緣分所至?”
“你可真會瞎掰扯!這樣你都能聯想到緣分那兒去,還真不愧是江應謀,就嘴上厲害!”鄭憾譏諷道。
“我知道,你想說我和蒲心根本就是仇人,又怎能互相扶持相守一生?那你覺得你跟她就有任何可能了?你說你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時就看上她了,那為何直到如今她仍一副拒你于千裡之外的樣子?你似乎在她心裡也不算什麼,頂多是個同盟罷了。”
“這你就不懂了,我這叫放長線釣大魚,她早晚是我的,我一點都不急,更不會像你這樣每日捧兩碗粥像個可憐蟲似的跑她跟前去讨好。我告訴你,别枉費心機了,江應謀,你打動不了她,她跟你之間永遠都隔着一個炎氏。”
“我和她之間隻是隔着一個炎氏,但你知道你和她之間隔着什麼嗎?隔着兩個字:動心。她對你沒有那樣的心思,你倆就算日日見面又能怎麼樣?以她那樣的性子,就算你殺了她,她也不會屈服于你的。所以,”江應謀彎腰捧起了托盤,用總結陳詞般的口氣輕松笑道,“别顧着嘲笑我每日的辛勤,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我相信我付出的努力終會有回報的,你就繼續在這兒自鳴得意吧!我倒是想看看,你的自鳴得意到底能不能吸引她,先走了!”
江應謀繞開鄭憾,步伐輕快地走開了。鄭憾緊了緊牙龈,回身正要叫住那家夥時,忽然有人在後面拍了拍他的肩。他回頭一看,原來是扈遊。
扈遊沖他客氣地拱了拱手道:“還請殿下稍安勿躁,别跟江應謀一般計較,他在這兒也就是暫住客罷了。”
“一個暫住客也能嚣張成這樣,你說我能不生氣嗎?你是你家公主的軍師,難道你不能勸一勸你家公主,讓她早點把這人給滅了以絕後患嗎?”他很不痛快地叉腰問道。
扈遊笑了笑:“公主之所以留下江應謀,自有她的打算,而這些打算裡面并沒有她想與江應謀天長地久的想法,所以殿下可以放心,公主不會因為江應謀而耽誤了軍情要事。另外,我大嫂還在江應謀手裡,這也是又一個江應謀不能死的理由,還請殿下稍安勿躁,留他幾日性命。”
“他抓了你大嫂?你大嫂是……”
“齊玉眉,無畏公主的表姐。據公主說,江應謀救下她之後便将她藏了起來,至于藏在何處連公主都不知道。”
“他是不是太殲詐了點?什麼救?大概是一早就想好了什麼詭計故意把齊玉眉藏起來的。”他很不屑道。
“無論如何,都請殿下不要再與他為難,讓他去吧,他是炎氏的仇人,終将不容于炎氏的。”
“行,我先忍忍,我看他能弄出什麼花兒來!”
當日下午,晉寒領兵到灞城附近騷擾了一番。她前去城樓探看了一下情況後,又回了自己的房間。一推開門,一股柚子的清香便撲鼻而來,她稍微一愣,往前一看,隻見有個二貨正盤腿坐在窗邊剝柚子。
江公子,你真的閑得很無聊了嗎?
“回來了?”江應謀低頭問道。
“誰讓你進來的?”
“你不是說喜歡柚子嗎?我特意讓我大師傅替我上街尋了兩個好的,準備給你做個柚子茶蜜。”
“你還有大師傅了?難不成還有個二師傅?”
“對啊,”江應謀一點一點地撕着柚子身上的白色絲絡道,“就後廚那兩位,都是絕頂的高手,我已經拜他們為師了。”
“江公子……”
“呃?”江應謀抖了抖他那雙長眉,輕輕地咬着下嘴唇,流露出一副既認真又調皮的表情,再加上懷裡抱着個大柚子,跟伺候親娘似的在那兒撕着絲絡,看得她後面兩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總覺得哪兒不對勁,總覺得這畫風這男人有點怪異。
“怎麼不說了?”江應謀又問了一句。
“你說實話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句話你最近問了很多遍了,我說了你又不信。”
“你為什麼忽然想跟着我了?”
“因為我忽然覺得除了跟着你,我沒人可以跟了。”
“你一個大男人跟着我算怎麼回事?會不會太折損了你江公子的威名了?”
“我說了,别總叫我江公子,叫我應謀或者江聰兒也行。”
“你變得讓我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這是她的真心話。
“那你呢?你不覺得你也變了嗎?褪下江府侍女的那一身衣裳,你已不再卑躬屈膝逆來順受,安靜閑适,你整日戎裝不離身,發号施令指點江山,完完全全地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我從前就是這樣,在你身邊時……”
“我明白,在我身邊時你一直隐忍着憋屈着,如今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對嗎?“嘩啦一聲,江應謀掰開了那個柚子,撕下其中一瓣,剝開皮遞給了她,“這樣的你其實是最好的,人本來就該活得本真一點,而不是裹着一件又一件的假畫皮,做與自己内心所違背的事情。來,嘗嘗我大師傅親手挑揀的柚子。”
她接過柚子,輕輕地咬了一口,甘甜而多汁。
“好吃嗎?”
“還行,”她吃着柚子垂眉問道,“為何你會覺得如今的我更好?是不是我露出了本來的面目,在你面前暴露得一清二楚了,對你來說會更好?”
“你有露出本來面目嗎?你好像對我一直都還存有戒心吧?對了,順便得提醒你一句,對鄭國那個金印王你也得有戒心,知道嗎?”
“你說鄭憾?”她擡頭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挑撥離間呗,你以為隻有鄭憾會,江公子不會?人家江公子要挑撥離間那可不玩陰的,為了顯得真誠又能隐瞞住挑撥離間的本質,人家直接上原話。
“鄭憾說你早晚都是她的……”
“什麼?”她嗆了一口汁兒,“那家夥跟你這麼說的?”
江應謀表情好淡定好淡定地點了點頭:“早上我送飯來的時候他半道攔路,警告我離你遠點,說你遲早是他的。”
“他有病吧?他跟你一樣都病得不輕吧?”她好不郁悶,都是些什麼人啊!
“我還好,但我看他快要病入膏肓了。”
“真是讓人不省心!”她把吃剩下的皮兒丢在桌上,抄手翻着白眼道,“要不是單姑姑已經事先跟他說好了,我還真不想讓他摻和進來!”
“别生氣,”江應謀微微一笑,“我已經幫你回了他了。”
“你怎麼回的?”
“我說雖然你一開始在安家村就想設計殺我,但我跟你還是更有緣分,勸他放下色心,以大事為重。”
“是他跟你說我在安家村就想殺你的?”她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嗯。”
“他果然已經病入膏肓了!“她又翻了一個白眼,氣得直吹前額,“我就知道這家夥想法很多,說什麼聯手起來共同對敵,結果于公于私都藏着自己的小想法,真不愧是金印王!哎,你知道之後一點不驚訝一點不怨恨我?”
“有什麼好怨恨的?”江應謀又遞上一瓣剝好的柚子笑道,“你自己挖的坑到後來不也你自己填了嗎?你要不出那個馊主意,我也不會被他俘虜,我不被他俘虜,你好像也不會被他綁到金印王府,被他看上被他騷擾,你說是吧?你都麻煩事兒一身了,我就不給你添亂了,吃吧!”
她虛眯起雙謀,一臉正經地瞪着他:“你這是誇我呢還是在笑話我呢?”
“誇你,絕對是在誇你。當時能想出在梨花瀑布來埋伏我和晉寒,你真的挺有主意的,所以說到底,我都是在誇你。”
“江應謀我從前怎麼沒瞧出來你這麼會谄媚啊?”
“從前?什麼時候?”
“就是……還能是什麼時候,不就是在杜鵑閣的時候嗎?”她差點就說漏嘴了。
“哦……也是,”江應謀淺笑點頭道,“咱們認識還不到一年,除了在安家村和金印王府一塊兒待過之外,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要數我的杜鵑閣了。可你想想,當時我是公子你是侍婢,我怎麼跟你谄媚?如今不同了,咱倆的身份對調過來了,你是主我是仆,我自然該谄媚着你,你說是不是?”
“反正怎麼說你都有你的理由!“她扯過江應謀遞上的柚子,低頭大口啃了起來。江應謀看着她那吃相,微微一笑:“你好像真的很喜歡柚子呢!行,回頭再去給你多買幾個,柚子肉做柚子蜜茶,柚子皮曬幹炖湯,這柚子真的是全身是寶。不過,在鄭憾這件事上,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與他聯手你風險太大,你該慎重地考慮考慮。”
“江公子你這是在消滅情敵嗎?”
“當然不是,我可從來沒把他當做過情敵。”
江公子從來不會消滅情敵,他隻會讓那些情敵知難而退,第一個是魏空行,那麼第二個就該是鄭憾了。
如此輕松的氣氛在五日後被打破了,因為魏空明與戈國守将候備肅已抵達瞿溪,派人向她遞上了勸降書,要求她一日内開門投降,否則将攻城。
灞城内又開始人心惶惶了,商鋪無人再開,百姓們都躲在家裡不敢出門,誰都不知道下一個時辰這城的主人會更換成誰。
縣衙後院,那張勸降書正端端正正地擺在桌上,她與扈遊鄭憾,以及另外兩個副将商議着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形勢――至少要拖到單姑姑那邊動手了為止。
“我有個主意,”一直來回踱步的鄭憾說話了,“把江應謀毒打一頓,然後吊到城門外頭,我想至少晉寒會答應退兵吧?”
她斜眼瞥着鄭憾:“能說點正經的嗎?”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