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激烈的抵抗在這個時候都是死路一條,然後水面上也是絕路,那些拼死不降的人也開始投降了,有幾個年紀大的拼命戰死,看起來更像是盡義務而不是要達成什麼目的,重甲家丁看守住了每一艘船,先前替換下來的家丁則是上去抓人,無論男女都是搜身之後捆綁嚴實,從船上押送到早以空出來的庫房中,然後又開始搬運船上的貨物,并不僅僅是搬運貨艙裡的貨物,船上所有的東西都不會放過。
在這個時候,還有幾個身形瘦小,膚色黝黑的中年人跟着上船,他們不負責搜尋貨物,卻拿着些鐵件木器到處敲打撬動,身後跟着全神貫注的内衛家丁。
趙字營來的人多,做事的效率也就高得很,沒過多久,船上的人就已經全被抓了下來,貨物也整整齊齊的堆放在一邊,有人擡着擔架過來,将死傷的家丁擡出去收容救治,趙進幾人依舊站在碼頭上看着。
“老爺,船上沒有藏人的暗格暗門,等下還要拷問行船的船工,做最後的确認。”
“老爺,在這船隊客人的座船上有兩個暗格,裡面放着兩個木盒,直接拿過來了,沒有人打開過。”
内衛家丁幾人過來禀報,趙進點點頭,開口說道:“打開吧!”
這船是雇傭的載客漕船,又不是自家船隻,這暗格之類的想必是臨時設置,木盒是兩個扁平的盒子,邊角都有鐵件加固,又有上好的銅鎖鎖住,就在趙進面前,幾個家丁小心翼翼的敲開了銅鎖,然後打開木盒,大夥都很擔心這裡面有什麼奪命的機關。
等木盒打開後,還有人大概聞了聞氣味,然後用一尺長短的竹筷子将裡面的東西一件件夾出來放入準備好的竹筐,然後送到了趙進面前。
趙進他們看過去,卻看到了十幾塊半掌大小的銅牌,上面刻着繁複花紋,還寫着幾千幾萬的數目,一看到這個,趙進就忍不住笑了,劉勇伸手把銅牌理了理,開口說道:“二十三萬兩多些。”
“他們什麼時候把銀子存到清江浦的?這還真是好笑。”趙進搖頭說道。
這有着繁複花紋的銅牌,卻是雲山錢莊存銀的憑證,在趙字營控制的區域内,加上揚州府和松江餘家所在的地方,隻要你在雲山行存了銀子,開出憑證,你就可以在别處支取,因為信譽穩固可靠,免去了攜帶大宗銀錢的麻煩,常來南直隸的客商,都習慣了在隅頭鎮這邊将銀子存下,然後帶着憑證去清江浦那邊做生意,等離開南直隸的時候,再來隅頭鎮的雲山錢莊兌換現銀出來,鹽商們也越來越習慣用雲山錢莊的彙兌,三千兩以下的銀子,都是開票據彙兌支取,而過了三千兩,則是發下銅牌來,這銅牌的範圍極小,隻有真正的豪商富貴們才接觸得到。
可怎麼也沒想到,他們要抓的這些人居然也用這法子存銀,雷财在邊上接口說道:“江湖綠林那些大豪,還有地面上那些見不光的人物,都習慣把銀子存到咱們這邊來,然後等洗手不幹,或者安頓家人的時候,直接拿着牌子過來取銀子,隻是沒想到他們也用。”
另一份是幾本賬簿,大概翻閱,上面寫這些意義不明的文字,劉勇湊過去看了看,開口說道:“内衛隊查過這樣的賬目,是聞香教各處藏下去的香堂分會的地址和當家人物的名冊,都是用各家的暗語寫在上面,不是當家怕是不懂。”
趙進笑着點點頭,招呼衆人說道:“那就讓他們當家的過來看看。”
回到茶棚之後,茶棚桌椅的格局已經改了,留出一片空地,擋在屏風前面的桌椅都已經不見,而是排在那屏風兩側,趙進他們進來坐下,後面聶黑也跟着走進來,他本來和鄭全一起去了濟甯,卻沒想到回到隅頭鎮這邊了,見到趙進之後先是行禮,然後帶着點興奮說道:“老爺,人就在裡面,不過屬下那次隻是遠遠看着,不敢确認。”
趙進笑着點點頭,開口說道:“把人帶過來就是,這邊有人認得。”
那邊聶黑答應了,回頭吆喝兩聲,卻有人夾着一個中年人進了茶棚,這中年人滿臉都是驚懼神色,隻在那裡吆喝着:“光天化日,光天化日,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
人直接被丢在地上,因為上身被捆得結實,想要起身也是艱難,還是被人拽了一把才跪在地上,更何況這人還是個胖子,世道不好,胖人不多見,被抓來的這位中年人,胖得更是離譜,整個人就好像是個發開蒸好的饅頭,整個人都漲起的樣子,五官都被擠壓的小很多,這等人物,各處罕見,也就是京師和江南多些,除了這肥胖,這位中年人穿着配飾也都是京師江南富貴人等的裝扮,還是一等一的那種。
這大胖子在那裡哭喊哀告幾聲也看出不對來了,偷眼打量站在面前的每個人,然後戰戰兢兢的說道:“各位,要多少銀子都請拿去,隻是饒命啊!”
他在這邊哀告求饒,另一邊卻傳來怒聲呼喝:“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嗎?居然敢對我們動手,快把我們放了,不然你全家都不得好死,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隻不過這叫罵聲還間雜着痛呼,趙字營的家丁自然不會對他客氣。
“酒色過度,真是富貴鄉裡養出來的,也怪不得距離京師那麼近,根本沒有人去在意他們,這是吃富貴飯的,不是要造反的。”站在邊上的馬沖昊感慨了兩句,這胖子眼圈發黑,皮膚白嫩好似女子,可卻透着一股烏青,這一看就是消耗太大,沒什麼元氣的樣子,這等人也是京師和江南多些,富貴人家的孩子不求進取,沒日沒黑的奢侈逍遙,十有八九是這個長相。
趙進沒理會胖子的哭求和隔壁的叫罵,隻是轉向屏風說道:“是他嗎?”
“就是他,小時候各家的子弟都要牢牢記住他的相貌,還要知道他後背上紋着一炷香,腳背上有一隻狐,免得相貌毀了認不出人來。”屏風後是木淑蘭的聲音,聲音很輕,不過茶棚内每個人都聽得清楚,趙進笑着轉過了身。
跪在地上那個胖子也聽到這話,滿臉都是駭然神色,整個人直接癱在了地上,嘴唇隻是在顫抖,聲音已經不成調了:“你..你們怎麼知道?你們..你們是誰?”
“知道這個隻不過是為求萬全,你逃命還這麼招搖,帶着大筆金銀還絲毫不知道收斂,你錢财露白讓各路人馬都是動心了,你以為我不動手你就能太平到揚州快活嗎?王好賢?”趙進笑着問道,這個名字被叫出來,地上那胖子渾身又是劇烈顫抖起來,可上身被綁,在地上隻是蠕動顫抖,卻起不來,看着好像個大蟲子。
趙進臉上閃過厭惡神色,劉勇比個手勢,那邊家丁把人又是拽起來,屏風後木淑蘭的聲音又是響起:“進哥,他雖說是個廢物,可手裡也有能使喚動的死士,又有個王家嫡傳的名義,放走了的話,他自己也是麻煩,落在别人手裡也是麻煩,還是不要留後患了,進哥,我有些困乏,先回去歇息。”
“好好歇着,人見到,事情已經了結,你先回徐州就好。”趙進開口說道,木淑蘭回了句“和進哥一起回去”,屏風後一陣響動,木淑蘭有轎子直接擡進茶棚,木淑蘭上了轎子去外面乘坐馬車離開,行動間茶棚衆人是看不到她的。
自從郎中上門,确認是懷孕之後,緊張急躁的木淑蘭一下子放松下來,而且很容易困乏疲憊,這倒是正常的現象,本來這一次她不用跟過來,可木淑蘭一定要親眼看到才放心,現在看到之後,想必是放心了,
等木淑蘭離開之後,趙進臉上的笑意更濃,熟悉趙進的劉勇,更是從他的表情中看出放松來,趙進指了指已經恐懼崩潰的王好賢,笑着說道:“大夥知道不知道?這就是收尾了。”
衆人當然明白趙進的意思,大家都是在笑,聞香教創始教主王森的嫡子王好賢也被抓到,現在天底下已經沒有人能去收拾聞香教的局面,山東的局面徹底穩定,而且所謂隐藏的聞香教威脅也随着這王好賢被抓徹底消散,狂熱的信衆教衆肯定會很多,想要針對趙字營的也是不少,可這王好賢被抓之後,再也沒有人有名義有身份能把聞香教的大勢整合起來,這杆旗倒了,剩下的隻是一盤散沙。
“饒命啊!饒命啊!這船上的金銀珠寶你們都拿去,饒我一條性命,求求你們了!”王好賢隻在那裡哭腔哀告,被捉拿的時候都沒有現在恐懼,聽到茶棚裡說得這些話,他已經心膽俱裂了。
每個人都用蔑視厭惡的眼神看着他,趙進搖頭說道:“那徐鴻儒雖說一遇富貴就昏了頭,可他要是被我抓過來,一定不會像你這麼孬包,王好賢,你也是聞香教的教主,天底下幾百萬教衆還要奉你為主,你也拿出個體面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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