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門三磅炮就這麼一聲聲轟鳴,一炮炮落下,三磅炮總歸是炮身不重,炮手們一邊開炮一邊調整射角和炮位,甚至就那麼推着變幻位置,按照高處同伴的指示,向對方人群密集的地方轟打。
三輪炮擊過後,官軍死傷已經接近二百,這殺傷其實很一般,不過按照高處士兵的回報,官軍隊形已經徹底亂了,大夥都是盡可能的散開,盡可能找地形的遮蔽,最起碼也要躲在宅院和草堆這樣地方的後面。
“石頭,我帶隊沖吧!”吉香對石滿強說了句,親衛旅吉五爺喜歡沖鋒殺敵,這個趙家軍上下都知道,石滿強也沒有争,隻是點點頭說道:“你要小心!”
騎兵各連開始就位待命,火炮轟鳴已經停下,可官軍的隊形已經徹底亂了,更關鍵的是,官軍上下的士氣和勇氣已經消失無蹤,大家都提心吊膽的看着天,豎起耳朵聽着風吹草動,生怕火炮再打過來,那鐵疙瘩落下來,任你怎麼骁勇健壯的武人,直接就是筋骨斷折,那正正挨着的,半邊身子都被打碎了,誰敢硬抗啊!
正這個時候,聽着蹄聲轟鳴,看着不遠處煙塵揚起,卻是徐州人馬的騎兵殺過來了,三磅炮的射程本就不遠,雙方幾百步的距離,騎兵沖鋒突襲自然方便的很,可這個時候,官軍騎兵散亂,步卒散亂,根本沒辦法列陣營地。
别看官軍不知道怎麼應對火炮,但這個道理還是明白,對方騎兵結隊殺來,自家沒辦法列陣,那就沒得打赢,眼下最要緊的就是逃,逃命要緊!
前面千把騎兵直接唿哨一聲,朝着四面八方就是散去,他們當然跑得快,後面的一看前面先逃,哪還有什麼戰意,直接就是哄散,偏生這安排在前隊的都是各部的骨幹精銳,後面的都是湊數的,本就提心吊膽,到這個時候官軍直接就是哄堂大散。
吉香這次沖鋒并沒有幾百上千騎聚成一大隊,而是百騎、幾十騎甚至十騎的小隊分别向前,不然沒有足夠的道路容納,也保證不了前進的速度,虧得這樣的多頭并進,才能追蹤到敵人,不然的話就隻能是處處落空了。
趙家軍騎兵的騎術武技并不比官軍騎兵的強,甚至還略有遜色,為了保證戰力,趙家軍的騎兵都是裝備精良,這次和急襲天津不同,大家都裝備着全副铠甲,手中是長槍長刀,甚至還有人拿着粗管的火铳,這等火铳兩尺左右的铳管,拳頭粗細的口徑,差不多十幾斤的份量,有殺傷的射程不過二十步,彈藥也是鐵砂鉛粒。
這樣的火器實際上不是為了及遠,而是和刀劍一樣,為了近距離接敵,隻是這次北上的戰鬥,這樣的兵器根本沒什麼機會用上,這次卻用到了,官軍步騎跑的太散,見到成隊的趙家軍騎兵殺來,更是哄散,想要殺敵,刀砍槍刺都要費些力氣,在馬上拿着這火铳直接轟過去,反倒是能打個扇面出來,二十步内死傷一片。
吉香倒是沖得快,追上去連砍了幾個腦袋,然後就被身邊的騎兵們攔住,他們不敢放任吉香沖的太靠裡,萬一失陷敵陣可就太麻煩了,但吉香打的也沒什麼興趣,敵軍直接被殺散,這樣的戰鬥太容易了些,他索性是叫停了馬匹,直接爬上附近一棵樹,張望了一會,開口說道:“敵軍都已經崩散了,咱們回歸本隊!”
尖利的唢呐聲響起,沖擊官軍的趙家軍騎兵開始減慢速度回轉,小隊彙集成連隊,然後在各個方向落位,回歸石滿強所在的本陣。
“城南那一路距離這邊還有千把步,要是這邊的潰兵過去告訴他們消息,咱們的炮轟未必管用,要是這麼相持,肯定是個麻煩。”石滿強沒有恭賀吉香的勝利,這樣的勝局實在輕而易舉,而是開門見山的說起了另一支人馬。
吉香已經翻身下馬,正拿着雜糧餅子喂坐騎,聽到這個點頭說道:“咱們兄弟還怕什麼硬碰硬嗎?”
“硬碰總歸是要有死傷,我有個法子,咱們這次不用什麼火炮,直接繞遠抄過去,按照大哥的說法,要揚長避短!”石滿強悶聲說道。
沒過多久,各連連正都已經彙集到石滿強和吉香這邊,石滿強開口說道:“咱們剛來這邊的時候,大夥都已經走了一遍,南路官軍正在龍骨墳和駐馬坡之間的官道上,他們差不多萬數兵馬,走得并不快,咱們接下來這麼大,各個連隊都是散開,每個連的連正領着自己的騎兵,看着官軍的大隊騎兵就逃,看到官軍的步卒就沖殺,什麼時候聚起來呢?等咱們的軍号響起,你們能看到我的旗号!”
衆人都是領命,許勇帶着自己的直屬連隊,臨走前倒是回頭看了眼,他是沒想到這素來穩重的石滿強石四爺居然敢這麼冒險。
留下兩個連隊護着火炮,并且開始将炮彈回收,而其他各個連隊直接是散開,若高空俯瞰這一切,能看到數千騎兵就這麼散開,跑到很遠才開始兜個大圈子,向南路官軍那邊殺過去。
和石滿強判斷的一樣,這邊潰逃的官軍輕騎的确趕到那邊報信了,這讓南路來的官軍很是緊張,連前進的速度都變慢了不少,為首的參将一邊痛罵那邊貪功冒進,一邊琢磨着是不是回營據守,可城内軍令催促的很急,說賊軍勢弱,趁此滅殺之後就是一大功,這麼退回去的話恐怕會被治罪。
到了現在,還沒有人覺得有什麼危險,賊軍再怎麼兇悍,也沒可能打下京城,早晚都要散去,到那個時候,一切規矩都是照舊,正因為如此,文官還能号令得動武将,京營各隊還能維持住軍紀。
就在這遲疑的時候,卻看到處處煙塵揚起,平坦地勢,因為村落莊園和莊稼樹木遮蔽了視線,沒辦法看到對方的動向,突然間卻看到煙塵在四面八方揚起,朝着自己這邊包圍過來,一時間大驚失色,不是說賊軍騎兵隻有三千餘人,可看這個聲勢,三萬也是有了。
官軍帶兵将也是明白,在這個時候如果撤退那必然是個全軍崩散的結局,為今之計隻有抱團自守,以靜制動,等到跟前之後再做計較,而且按照自家撒出去的輕騎回報,徐州賊的火炮應該沒動,那就不必擔心被轟打了!
可前面主将沉得住氣,步卒各個營頭卻沒辦法鎮定,隻看到煙塵越來越近,而且就是朝着自家陣列沖過來,步卒那裡擋得住騎兵,一個個的都是驚慌失措,隻是靠着軍将們的吆喝威逼才勉強維持得住。
石滿強帶着一個連隊已經出現在官軍的左翼,他們是直接從莊稼地裡趟過去的,所以沒辦法跑的太快,就那麼結隊前沖,當看到官軍陣列的時候,每個人都是加快了速度,馬匹在莊稼地裡移動不快,甚至會被田壟絆倒,這些都顧不上了,每個人都用馬刺磕碰馬腹,馬匹吃痛就不管不顧向前沖。
能看到官軍勉強做出了守禦的姿态,甚至還有拿着火器和弓箭的兵卒向外移動,石滿強将自己的面甲扣上,将手中的長矛放平,火器工場做過多次演示,官軍的火器很難破甲,除非是用認真打造的鳥铳,可官軍手裡就沒有這等火器。
“靠緊了,紮緊了!”石滿強呼喝說道,和他并排前進的騎兵就朝着他靠了過來,騎兵和騎兵之間距離很近,甚至彼此的馬镫都在碰撞,按照趙家軍那些教頭的說法,騎兵列隊沖陣的時候要盡可能的挨近,甚至緊緊挨着擁擠,這樣才能像一堵牆似的壓過去,才會有沖撞的效果。
尋常人想來,騎兵沖陣講究的是個“沖”,要跑起來,要跑發了性子,就那麼不管不顧的撞上去,可按照趙家軍那些教頭的說法,要壓過去,整齊陣型的緩步跑動比起沖鋒甚至還要震撼,這個說法得到了那些洋人的确認,說他們那邊也是這個樣子。
距離還有近二百步,隻聽到官軍陣列噼啪亂響,硝煙彌漫,石滿強下意識的想要躲,随即意識到自家在射程之外,他身邊身後的騎兵大多有這樣的反應,随即就在哄笑,官軍果然不堪,要是趙家軍自己的火器,肯定要放到七十步内開火!
能見到面前的官軍手忙腳亂的裝填彈藥,通過彌漫的硝煙和塵土,石滿強有個判斷,火藥不是放多就是放少,甚至還看到将通條塞在裡面沒有拔出來的,這樣莫說是傷敵,自家恐怕都要遭殃!
而且這官軍兵卒急匆匆的裝填,實際上卻不如趙家軍那一闆一眼的快速,石滿強自己也習練過火铳,按照趙家軍的操典,在這個時候第二發已經可以打響了,在這個距離上,已經可以看到丢下火器轉頭跑的潰兵,這樣的戰技訓練,這樣的臨陣軍紀,怎麼還用來保衛京城,怪不得大哥絲毫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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