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衆人有認得有不認得的,可聽到稱呼之後,就知道這是趙進的心腹師爺,大家也不敢怠慢,都是站起來問候,如惠笑着一一回應,然後站到了趙進身後。
“你這是趕了夜路?”趙進開口問道。
“東主,屬下幸不辱命。”如惠笑着說道。
趙進明白事情差不多了,現在不是談這個話題的時候,他開口對酒席衆人說道:“各位想讓子弟加入趙字營,這份心意趙某明白,各位報個人數過來,我這裡規矩大家也都知道,不合規矩的就不要算進來了!”
桌面上一安靜,如惠趁機摸出手帕來擦擦額頭汗水,按照身份地位,蔡舉人最先開口:“老朽這邊有五百人!”
又是一靜,其他人臉色立刻變了,張莊那位直接就開口說道:“蔡老,進爺一共就擴充一千五,你曲裡鋪一家就五百,還給不給我們留空了!”
蔡舉人在趙進面前客氣,在他們面前卻不含糊,手捋長須肅然說道:“我曲裡鋪子弟人人熱皿,為了護衛鄉土願舍生忘死,莫說是五百人,就算一千也湊得出來。”
其他人的眼睛都是瞪起,趙進笑着擺擺手說道:“各位隻管報上人數來,當日兩千未定,隻是一說。”
“我張莊願出子弟三百!”
“..子弟二百..”
酒席上一下子又是熱鬧起來,曲裡鋪是徐州最大的幾個鎮子之一,除了一州四縣之外,也就是這邊了,而且曲裡鋪不光是自己一處,周圍村落寨子之類的也都是等同于曲裡鋪的屬地,所以那蔡舉人張口就是五百,其他處就沒這麼多的人口了。
不過你一言我一語的,粗略加起來已經過了三千,氣氛熱烈,每個人都懇切無比的看着趙進,趙進笑着沒有出聲,站在他身後的如惠卻湊近耳語說了四個字:“借雞生蛋。”
趙進臉上笑容不變,隻是微微點頭,擡手示意大夥安靜,然後笑着說道:“趙某謝過各位的好意,各處願意出這麼多子弟入趙字營,趙某真是感激不盡,不過這些青壯想來也是各處的勞力,也是家中的支撐,如果都到趙字營這邊訓練,豈不是傷農傷本,這份好意趙某心中感激,卻不敢領受,還是先謝過大家了。“
說完後,趙進站起身來抱拳為禮,大家先是一愣,随即跟着站起還禮,連說“不敢當”,桌椅跟着一片亂響。
虛情假意的客套一番,衆人重新落座,趙進笑着說道:“趙某也不是要把各處的子弟拒之門外,可趙某辦團練的本意就是讓各處安居樂業,不受盜匪滋擾禍害,如果因為辦團耽誤了大家的生計,那豈不是荒唐。”
屋子裡的氣氛冷了下來,趙進好像全無察覺,隻在那裡說道:“趙某這裡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不耽誤各處的生計生産,又能将各處子弟練成如趙字營這般的精強。”
這話大家當然是不信的,不過趙進肯幫着訓練也算有所收獲,畢竟趙字營把一夥沒什麼經驗的年輕人召集到沒有一年,就練出來了這樣的強兵,肯定是有獨到的法子,去幫着自己練會藏私,但也會傳授些真手段,能達到趙字營的幾分之一也是不錯。
大家彼此眼神交換,彼此都有些埋怨,若不是蔡舉人心急火燎的先說出個五百的數目,大家又怎麼會這樣的争先恐後,這麼多人估計直接把趙進吓退了,心急壞事!
口中都說願意遵從趙進的安排,可每個人都暗自下決心,不能送那麼多人來,少幾個總是可以,把自己兄弟子侄送來,一定要學了這邊的法子。
趙進的提議也很簡單,各處定時派人過來一起訓練,或者由趙字營派人去訓練,但裝備必須要和趙字營統一,聽從趙字營的指派。
這些本就在大家的計算之中,趙進提出,大夥都是答應,然後這席面上氣氛才算重新熱鬧,大家盡歡而散。
趙進待客基本不飲酒,所以吃完說完,很快就是散席,其他人各自回去休息商議,趙進在騾馬店這邊沒急着走,王自洋殷勤的送上好茶點心,陪着聊了幾句也是退下,隻剩下趙進和如惠二人。
“都打得好算盤,幾百人派到我這裡來,等練出來了直接回去,或者在我這裡替自己鄉裡說話,趙字營面子上看着大發了,實際上卻成了個篩子,還是你的比喻好,借雞生蛋。”趙進笑着說道,他絲毫不提如惠自作主張的送别之事。
如惠也是坐下,喝了幾口茶才說道:“不過能把各處子弟收入麾下,對咱們也不是沒好處的,抓牢了這些人,就等于把他們後面抓住了。”
趙進笑着點點頭,站起身說道:“要還是要的,但不能讓他們成隊送來,一個個過來報名吧,讓他們感恩我們收留,而不是感恩他們族長家老的送來。”
“東主想的周到,倒是屬下多慮了!”如惠奉承了句,然後笑着把茶水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笑着說道:“東主,中午時分盧書辦已經捎信回來,說徐家那邊給了生辰八字,找了高人一合,和東主是天作之合啊!”
“這麼幹脆就給了?”趙進倒是一愣。
“..徐家果然事事都是他家小姐做主..”如惠先笑着說了這一句。
徐家在黃河南岸這邊也有很多生意産業,那夜徐珍珍和趙進談完之後,繼續住在州城中處理事務,如惠這邊說動禮房盧書辦去徐家問生辰八字,徐珍珍一行人回家還要比他們晚些。
禮房盧書辦雖說是衙門小吏,可在徐州當了這麼多年差,德高望重四個字也是配得上的,豪門大族都要給幾分面子,他一進徐家,就是徐家家主徐本榮出面招待。
一聽要問生辰八字,再一聽是趙進托人來問,徐家立刻鄭重了起來,按說媒灼之言、父母之命,不關女兒什麼事,可徐本榮立刻派快馬去詢問徐珍珍的意思。
這等驚世駭俗的處置讓盧書辦目瞪口呆,不過也知道徐家也是認真,如果一點心思沒有,這邊直接就回絕了。
好在這時候徐珍珍已經到了北岸,快馬來回的時間并不長,很快就帶來了徐家大小姐的口信,生辰八字立刻給了過來,按照盧書辦的消息說,徐珍珍應該還說了些别的,徐本榮已經開始追問趙進的一切情況。
這裡如惠特意多說了幾句,以趙進在徐州的名聲和局面,稍微有些勢力的豪強早就派人打聽的清楚,可這徐本榮居然不知道,早就聽說徐家的家主雖然沒有什麼功名在身,卻很喜歡風雅閑适,不操心家務,也不操心外事,從這件事上到能看出來傳聞是真。
要來生辰八字之後,如惠立刻找人算過,雖說不是天作之合,可也算是良配,這裡如惠也單獨說明,說如果不合就按照吩咐造假,不過運氣不錯,八字相合。
這個消息也告訴了趙進的父母,等着盧書辦一回來,趙振堂就準備請人上門提親,因為如惠三十多歲年紀,通曉世事,趙進父母還和如惠商量了一番,到最後決定從徐州衛請一位相熟的出面,這人十有八九就是董吉科了。
“..徐家小姐做事和東主頗為相似,這或許就是緣分所在..”說完後,如惠笑着點評了句。
趙進點點頭,沉吟片刻開口說道:“你在徐州人面廣,把徐家的底細打聽清楚,這麼大的家族,肯定有幾房,一個女子當家肯定有人不服,這些都要打聽,其他方方面面的,越仔細越好。”
如惠連忙答應,答應之後卻是失笑,趙進奇怪的看過去,如惠擺擺手解釋說道:“屬下在想,徐家小姐是不是也在吩咐身邊人來打聽東主。”
趙進一愣,也是失笑,從那晚見面的觀感來推斷,還真有可能會這麼做。
不過如惠沒有繼續開玩笑,徐家小姐馬上就要成為自家主母,尊重和分寸還是要有的,他主動轉了話題說道:“屬下今晚就開始整理四十三年的邸報,明日裡東主就可以開始看了。”
兩人聊完,一前一後的出了大車店,一出門卻看到了一大隊駱駝,夥計們正搬來木桶喂水,還拿着毛刷給駱駝清洗。
騾馬市上牛馬為主,這駱駝看着倒是新鮮,送客的王自洋連忙笑着解釋說道:“這是行走河南和北直隸的駝隊,小的特意請他們過來運酒的。”
駱駝善于行遠負重,走得又是穩當,比車馬還要方便些,背負酒壇去往草原,是最好的馱獸。
趙進笑着點點頭,然後開口說道:“記得替我招攬那些流浪無依的鞑子,能騎馬射箭的,我這裡有他一口飽飯。”
王自洋笑着點點頭,随口說道:“進爺的趙字營天下無敵,怎麼還要這些鞑子。”
趙進沒有回答,隻是瞥了一眼,帶着如惠徑直離開,王自洋的笑容僵在臉上,直到趙進出了門,才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多嘴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