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大家對結拜看得極重,而且若沒有這李玉良,木淑蘭可能就在郓城縣被活活燒死,經過這結拜之後,趙進已經把李玉良當成了自家親戚。
“若有事,随時可來找我,不管是什麼,我一定去幫你。”趙進的承諾很簡單,這話如果别人說的話就是空泛虛假,可趙進來說這番話,那就是千金一諾,若在半月前說,李玉良也不以為然,可現在卻鄭重其事的謝過了。
不說别的,自己過來報信隻不過存了個萬中之一的僥幸,卻沒想到遠在徐州的趙進真的能動員馬隊,大搖大擺的殺到山東郓城縣,在聞香教這樣的大物手裡把木淑蘭救了回來,這沿途發生了多少驚心動魄的事可想而知,但即便這樣,還是做到,據說才十幾個傷員,這個手筆,這份實力,都足以讓見過世面的李玉良震撼。
一方面,自己視作嫡親姐姐的木淑蘭有了好歸宿,另一方面,自家肯定會因為木淑蘭和聞香教為敵,怎麼自保就要着落在徐州趙進身上了,李玉良年紀雖然不大,卻看得很明白。
李玉良感激趙字營和趙進的同時,也意識到和這邊交好對自己和家族大有益處,趙字營也對李玉良很是看重,在趙進剛出發的時候,去往臨清州報平安的使者也跟着上路了,使者拿着李玉良身上的信物,去臨清告訴李巡檢這李玉良一切平安。
臨清李巡檢也是這千裡運河上的一号人物,在臨清财雄勢大,把持漕運關節,雲山行想要把生意做到北邊去,認識這麼一位位卑權重的大佬很有好處,早晚也要打交道,這次就算未雨綢缪了,這信物和消息一到臨清州,擔心許久的李家頓時松了口氣,聞香教内火并腥風皿雨,他不想讓自己兒子摻合進去,沒曾想家裡沒關住居然跑了,這讓上下更是擔心,生怕李玉良昏了頭去郓城縣那邊救人,就算不去郓城那邊,山東地面上盜賊蜂起,人在路上萬一有個閃失不測也是麻煩。
這李巡檢甚至都安排人去聞香教那邊打了招呼,說孩子畢竟是孩子,保不住一時沖動,如果聞香教看到還請送回來,李巡檢做出了懸賞許諾,也做出了威脅,别看這隻是個九品巡檢,真要發作起來廠衛都不是牽扯不動,不過聞香教那邊回複從未見過貴公子,對這個回答,李巡檢是不信的,差不多十天過去,家裡愁雲慘淡,女眷們哭哭啼啼不停,李巡檢勸家裡說還在打聽,心裡卻以為孩子回不來了。
所以消息一到,李巡檢當真是感激非常,他把持運河漕關,消息遠比其他人暢通,自然知道徐州有趙進這号人物,這樣人物給來的消息想必不是假的,當即說了許多恭維話,并且要送上重禮,趙字營派過去的人很懂得做事,隻是說這些都是理所當然,何必緻謝,但以後雲山行來到這臨清州做生意,還請李巡檢多多關照。
關照在臨清州的生意,對李巡檢實在是小事一樁,當即滿口子答應下了,不過大家都隻是口頭約定,還沒有具體去做什麼,每個人都心裡明白,等李玉良被送回臨清州的時候,事情才能開始。
“不管是雲山行還是孫家商行,在臨清州那邊都會被聞香教盯上,雖說有李巡檢庇護,可還是會有這樣那樣的不方便,這次内衛隊還是仿照南京時候的例子,在臨清州和那李巡檢合股開設酒莊,酒莊紅利不少,又合情合理,可以讓李家的人出面主持,咱們的人在裡面做夥計就可以。”回到徐州的雷财,這麼和趙進禀報。
代理銷售漢井名酒,尤其是在靠北的臨清州一片,利潤顯見的豐厚,和李巡檢合股,等于是分潤一份紅利給對方,沒人會嫌棄錢多,有這份紅利在,李巡檢和趙字營的關系就會越來越緊密,有這份紅利,這李家也就願意出頭替趙字營擋掉聞香教的一些麻煩。
自從南京回來之後,在外面設置樁腳,安插眼線的事情,雷财的發言權越來越大,畢竟有了經驗:“大哥,勇哥和我商量過,這次準備安排馬沖昊的兩個屬下去臨清州那裡,一來他們做暗樁有經驗,二來也可以看看馬沖昊可靠不可靠。”
聽到這個說法,趙進也是忍不住笑:“這馬沖昊投靠的太徹底,徹底的讓人不信是不是?”
“大哥說得沒錯,當時這馬沖昊掀起那麼大的風浪,一日潰敗,隻能投在咱們這邊,可平日裡看他做事用心,從不藏私,居然沒有一點的頹唐怨氣,這實在是古怪了些。”雷财笑着說道。
趙進沉默了一會,隻是點點頭說道:“這馬沖昊有本事,如果能讓咱們放心,真的可靠,一定要大用起來。”
雷财鄭重的點頭答應,夥伴們都在徐州的時候,很多事情都是合議,衆人權衡,趙進決斷,隻有内衛隊相關的事情,趙進讓衆人聽,衆人才會在座,大部分時候,劉勇和雷财都是單獨向趙進禀報,連牛金寶往往要在室外,而且随着内衛隊的發展,劉勇和雷财兩個人也很少同時在場了。
一切公事說完,雷财笑着對趙進施禮說道:“臨清州那邊小弟要過去布置,就不能喝大哥的喜酒了,賀禮先行奉上。”
“喝什麼喜酒,小蘭不想操辦,要不是我娘堅持,隻怕連咱們兄弟自己那一桌都不會有的,小蘭在臨清州受苦太多了,小心太過。”趙進感慨着說了句。
以趙進在徐州和周邊區域的身份地位,納妾也是天大的事情,也要按照大事來操辦,何況是木淑蘭這等身份地位都不同尋常的,四方賓客需要一個送禮巴結的機會,趙進也要有符合自己身份地位的禮數,而且新近向山東四縣出手,也需要這麼大操大辦讓那邊的勢力登門,這還是公事方面,私下裡不管是何翠花還是徐珍珍也希望趙進大張旗鼓的操辦,母親何翠花的想法很簡單,不能委屈了苦命的小蘭,而徐珍珍想得稍微複雜些,夫君若是不大辦,周圍人還不知道怎麼說妾身善妒,明明沒有的事情,何必白白擔這罵名..。
“小蘭已經是趙家人了,這個儀式辦不辦又能有什麼用處?小蘭今後過得好壞,要看進哥對我如何,要看徐家姐姐對我如何,和操辦大小沒用處的,而且聞香教無孔不入,聲勢大了,難免會讓他們鑽空子,到時候弄出什麼事來,反而不美。”木淑蘭說得堅持,也很冷靜的分析。
說得再多,分析的再細,趙進也能明白木淑蘭的本意,木淑蘭還是怕聞香教,還是擔心徐鴻儒那邊,幾年過去,趙進和趙字營到底有了什麼樣的實力她并不清楚,或許東昌府發生的那一切還讓木淑蘭提心吊膽,木家兄弟經營那麼好的局面一日内土崩瓦解,木淑蘭雖然被木家兄弟差不多軟禁幾年,可從另一面來講,這種圈禁也讓女孩覺得木家兄弟的經營好似鐵桶,也有了某種信心,可突然之間,一切土崩瓦解,這種驟變是巨大的沖擊,木淑蘭不可能不心有餘悸。
萬曆四十八年、泰昌元年的臘月十日,按照京師傳來的消息,明年就是天啟元年了,趙進納木淑蘭為妾,沒有大辦婚宴,隻不過請兄弟們一起坐了坐,在外駐紮的石滿強和董冰峰都沒有到場,隻是送上了自己的禮品,不過和尋常納妾有所不同的是,各家長輩都出席了,趙進的父親趙振堂特意從蕭縣趕了回來,陳昇、董冰峰、石滿強和吉香的父母都是出席,就連王友山都從京師寫了一封賀信,孫家商行的孫甲因為在清江浦趕不回來,隻是送上了一份重禮。
對于各家長輩來說,木淑蘭是他們從小看着長大的,來參加這場婚禮倒也正常,但王友山那邊關系卻不大,之所以要了封賀信,卻是徐珍珍的主意:“木家妹子不想大辦,夫君你就要盡可能的隆重些,你真的簡慢了,現在或許無所謂,等過段日子心思穩了,就要埋怨你這邊..。”
雖然不邀請外客參加,可趙進納妾的消息并不對外保密,好多人都是見縫插針的送上了紅包和賀禮,自以為身份足夠的,都想要鑽營一張喜帖出來,不過都未能如願,因為沒有外客,都是自家兄弟和長輩,木淑蘭和趙進一起出來敬酒見客,席間衆人重逢,又是好一陣的唏噓感慨。
趙振堂在這個喜宴上又是喝得大醉,按照他和何翠花受木淑蘭叩拜時候說得話:“這些年就剩下小蘭你一個心事了,我和你婆婆夜深無人的時候總在想,小蘭去那裡了,現在還好不好,現在好了,現在好了,我沒心事了!”
看着酩酊大醉的父親趙振堂,趙進心裡不太好受,馬沖昊率衆北上那次,趙振堂盡管表面上沒說什麼,可暗地裡卻擔心到了極處,等到馬沖昊所率領的大隊潰散,一切安然無恙後,趙振堂同樣沒有什麼情緒的外露,可腰背佝偻了很多,頭發白了多一半,看着老态盡顯,要知道趙字營崛起之後,趙進父母的享用伺候就一直不差,調養的一直很好,五十多歲的人看着就是四十多的樣子,但這一次卻老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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