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莊清風口,從杜興邦的口中聽到了這個地名之後,嶽斯良整個人明顯的就是一愣。随後看杜興邦的眼神都變了,心裡想的則是這個人怕不是個傻子吧。
盡管在之前就大體猜到了混成三旅會選在路北落腳,但他萬萬沒敢想對方會挑這麼要命的地方。
簡莊在路北可以稱得上是一個上等的鎮甸,而且更重要的是簡莊的地理位置十分的重要。但要從以上兩點來說,簡莊貌似是一個很好的駐兵地:不隻有着良好的人力物力基礎,還有着可供藏兵的地形。
但千不該,萬不該,簡莊離井陉礦區實在是太近了。尤其是簡莊的清風口,這是一個很好的戰略前出地,這裡和礦區恨不得隻有一牆之隔,假如要是攻打礦區的話從這裡出兵是更好的選擇。
也就是說,杜興邦選擇簡莊被落腳點的話,那毫無疑問他絕對是盯上了礦區!而且混成三旅要想進簡莊的話,還必須要先打掉駐紮在那裡的一個中隊的鬼子!
“杜旅長,聽我一句良言相勸,你積極抗日的心是好的,可事情不是這麼蠻幹的,小鬼子對礦區的重視程度超出我們的想象,時下日軍勢大,我們應該徐徐圖之,妄圖畢功與一役實是太不明智了。”
“咣當。”
杜興邦将茶杯蹲在了桌子上,看嶽斯良的表情都變了。
“嶽團長,你是在教我怎麼打仗嗎?”
見杜興邦瞬間變了臉色,嶽斯良索性也就不再說什麼了,隻是這麼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那就能夠感覺得出來,對方是個極為剛愎的人,這樣的人基本上是除了自己以外不會聽任何人勸的。
“唉……,杜旅長,言盡于此,在下也明白了你的一腔熱忱。隻是希望你在做決定的時候可以多考慮一些,如有我們八路軍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大家群策群力也好過單打獨鬥。”
杜興邦眼神定在嶽斯良的臉上,許久之後才點了點頭。
“多謝,告辭了,嶽團長。”
說完之後,杜興邦直接站起了身,沒有過多的客套,簡單的一句算作是别過之後轉身便帶着李懷珍走了出去。
“團長,這個姓杜的也太狂妄點了吧!”
等杜興邦趾高氣揚的走出去之後,一直站在嶽斯良身後的雷子當即不忿的說到,要不是考慮到怕嶽斯良難做,他真想當場給對方點教訓。
“算了,由他去吧。”
嶽斯良搖搖頭說到,他倒沒有因為杜興邦的輕慢而生氣,隻是突然對杜興邦這個人很感興趣。
“哼!好心當成驢肝肺!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當他是誰?和小鬼子打過幾仗,就敢在咱們面前口出狂言!”
杜興邦一進門就顯示出來的輕蔑,将雷子氣的三屍神暴跳,偏偏嶽斯良這裡還不溫不火的,他現在最想幹的就是找個地方,用沖鋒槍掃射個兩梭子給自己洩洩火。
“呵呵,這就生氣了?我倒是覺得這個杜旅長是個挺有意思的人。”
嶽斯良的話說的雷子火更大了,脖子一擰甩開大腳一陣風似的搶了出去。
“姚剛,你去看着點雷子,别讓他惹事。”
見雷子出了門,還沒等嶽斯良開口,一直坐在旁邊沒有說話的李傑當即對自己的副手吩咐到,姚剛點了一下頭就跟了出去,顯得十分幹練。
“團長,咱們就這麼放任這姓杜的。他一來井陉就像搞事,讓他這麼胡來不會将咱們的布局也給打亂了吧?”
姚剛跟着雷子出去之後,李傑不禁有些擔心的說到。南嶂戰鬥之後,冀中南一帶在短時間内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之中,無論是八路軍還是鬼子都在暗暗的為下一次平衡被打破的時候的戰鬥做準備,可是現在混成三旅的到來,很有可能會瞬間打破平衡,這讓剛剛将南嶂接手的李傑産生了很大的憂慮。
對于李傑的憂慮,嶽斯良表示理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既然是合作那就意味着誰也沒法指揮誰。晉綏軍要是鐵了心幹什麼,咱們再怎麼說也沒有用的。
一來就敢把眼光瞄向礦區,這個杜興邦要麼是一個能人,要麼就是一個妄人。這兩種可能我更傾向于前一種,閻老西是個精明人,他不可能放任一個蠢材來壞事。”
李傑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可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擔心。
“團長,我不怕這個杜興邦打仗慫,就怕他打仗猛。他這個一個混成旅要是真把小鬼子打疼的話,那不用想小鬼子肯定會往井陉增兵。一旦小鬼子增兵,不隻是他晉綏軍一家,咱們的壓力也會更大,我是真怕被這姓杜的給拉下水。”
李傑條理很清晰,嶽斯良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戰争是最難把握的一種東西,沒有誰敢說能夠百分之百的掌控戰争的節奏。我們之前的布局和計劃,隻是停留在紙面上的假設,情況變化,計劃跟着變也就是了。
在第二戰區,小鬼子和晉綏軍就相當是兩個正在摔跤的大胖子,咱們則是在他們腳底下使腳絆的小瘦子。他們雖然又高又壯,但想低頭看清楚咱們這些小個子可就不是個輕松的事。
咱們呐,就小心的在他們身下邊晃悠,仔細盯住他們的腳,别讓踩着咱們。瞅準了機會給他們一下狠的,最起碼也得讓他們疼上十天半個月。”
說着話,嶽斯良又坐了回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後發現茶水有些涼了,不禁可惜的說到。
“唉,可惜了我這好茶葉啊,今天為了待客特意拿出來的,結果人家還不領情。”
嶽斯良一邊說着,嘴裡還笑着,無比的從容,似乎是絲毫不擔心杜興邦和他的混成三旅把天捅破。
……
“旅座,您剛才?”
衆晉綏軍打馬回程的路上,李懷珍奇怪的看着杜興邦。他不明白自己的長官今天為何會如此的表現。明明在作戰處的時候,旅座對嶽斯良和他的424團很推崇,可今天見面之後他和嶽斯良的談話竟如此的不愉快。
杜興邦笑着看了自己的副官一眼,他早就知道對方會有如此之問。
“各為其主而已,長官可還沒有信任這些紅隊伍。私底下的欣賞是我個人的事,但穿上這軍裝之後就是軍人。長官擡舉我做這個旅長,是讓我用這支部隊建功立業的,不是讓我拿他交朋友的。這個嶽斯良心思不一般啊,最好還是不要和他深交的好。”
杜興邦搖了搖馬鞭,突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讓李懷珍有些摸不着頭腦。
“旅座,我看這個人還挺面善的,說話也一團和氣,您何出此言啊?”
“是了啊~”
杜興邦緊打了下馬,學着梆子戲裡韻白的上口笑着說到。
“你看他說話一團和氣,還能引經據典。而且我這麼激他,剝他面子,他也坐的四平八穩的。别的不說,此人很能隐忍啊。”
說到這裡,杜興邦頓了一下又接着說。
“再加上前一段時間,長官可是把蔣委員長撥給他們的武器掉了包。但今天呢?見面之後這件事他提都沒有提,就好像是沒發生過這件事一樣。”
李懷珍恍然大悟,隻不過他總覺得自己的長官話沒有說盡。他很清楚,自己的長官并不是一個十分能藏住話的人。
李懷珍所想的沒錯,杜興邦的心中确實有話沒有說盡,從長官那裡他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情報:那就是第五戰區那裡正籌劃着一場戰役。
杜興邦希望能夠抓住這個機會,在第二戰區敲敲邊鼓,打開一個新局面。而他的這一步險棋雖然沒有得到長官的十分支持,卻也默許他可以去試一試。但是這種重要的事他是不可能對李懷珍說的,即便是自己的心腹也要嚴守秘密。
……
“大佐,最新情報,晉綏軍混成三旅現在已經進入井陉境内,這是他們的具體動向。”
一個日軍通訊兵将手中的情報交到藤野的辦公桌上之後就離開了,留下藤野獨自一人在那裡思考問題。
最近的這一段時間藤野可以稱得上是春風得意,冀中南一戰,盡管日軍遭到了不小的挫折。可他卻因為在戰鬥過程中精謹調動,維持局面的出色表現,再加上山縣勇男在背後的推波助瀾,從而由少佐直接升任為大佐,也做到了獲鹿警備司令部的部長,節制獲鹿、真定等地既正太鐵路沿線。
可凡事都有兩面性,權力的增大,自然就表示他必須要付出更大的精力,這對于他的能力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八路軍的問題尚待解決,又來了晉綏軍的一個混成旅……看來山縣大人的想法是對的,對付中國人必須要堅持以華制華,這場戰争絕對不是通過一場或兩場戰役就能夠結束的。”
來到中國兩年多的時間,藤野此刻才真正感覺到了這個民族的韌性,戰場上哪怕是連連敗退,卻仍然沒有放棄反抗。
“或許,可以讓新成立的華北治安軍來試探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