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二強子将明鏡禅師被害的經過講了一遍,在場衆人的臉上全都帶着無限的感慨。
“明鏡大師他這是甯可死也不與日本人合作。”
嶽斯良頗有幾分黯然神傷的說到,這邊的池忠順也走上前,看到明鏡大師手中依然緊握着那顆從日軍小野身上扯下的手雷,可憐大師根本不會用,尚不知怎麼觸發這個東西。
“似大師這樣的世外之人,仍有如此愛國抗日之心,真叫我等紅塵之人羞愧。”
這個時候那小和尚已經不那麼哭了,轉而跪在明鏡的身邊為自己的師父整斂儀容,之後又是跪在那裡為師父誦念往生經。
在整個過程中,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小和尚将往生經念了有三遍停住之後,嶽斯良這才走上前去說到。
“敢問小師父法号?很抱歉我們最終還是沒有救回大師,不過我向小師父保證,我們一定會為大師讨回公道。”
這小和尚聽了嶽斯良的話卻是搖了搖頭。
“貧僧法号宗恒,這位施主話說錯了,師父的死過錯并不在你這裡。其實師父早在幾天之前就預感到會有今日之劫難了。
那一日師父為我們講法的時候特意提到了‘甯舍身命,不謗正法;甯舍身命,不謗聖賢;甯舍身命,不近惡友;甯舍身命,不犯淨戒。’
師父說比丘衆也有殺身成仁,甯舍身命也不可與邪魔鬼道為伍。今日這都是師父的劫難,施主不必挂懷。”
宗恒和尚勸解着嶽斯良,可是說話的時候眼眶裡就止不住的往下流淚水。
頓時,在場的衆人全都為這位老僧肅然起敬。或許他們常人并不理解,也永遠都做不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可單就這一份泰然面對生死又心懷大義的氣度,足以叫人為之折服。
“宗恒小師父,下一步你是怎麼打算的?”
打掃完戰場之後,嶽斯良決定帶所有人跟着池忠順去杜宗祥的旅部做客一番。不隻是這次私自進入友軍駐防區,而且有一些話嶽斯良覺得還是要和杜宗祥說一說。
就在要動身之前,嶽斯良看着正在收斂明鏡禅師骨灰的宗恒,好奇的問了一句。
“阿彌陀佛,謝過嶽團長關心。我現在要帶着師父的骨灰回寺内安葬,師父一生都沒有離開過井陉,又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在紫雲山度過的,我想把師父的骨灰安葬在寺内,應該也是師父想要的吧。
等安葬完師父之後,我還要幫師父送一封信。今早師父在叫我們離寺之前,曾交給了我一封信,要我送給他老人家生前的好友,封龍山的李橐道長。”
......
“八嘎!!!”
獲鹿警備司令部,辦公室内藤野憤怒的摔爛了一隻他心愛的茶碗,那碎瓷片濺的到處都是,有的都迸到了森五郎的臉上,可這個時候森五郎不敢躲避,也不敢表露出有任何疼痛的意思。
或者也可以說,瓷片打在他臉上的痛,比起他鼻子上的傷來說簡直就是不值一提。
“你個廢物!你不是和我說,你手下的士兵是整個華北戰場上最精銳的士兵嗎?可是你看你現在給我的戰果!
你的精英小隊,在和一個人數相當的小股八路軍戰鬥中完全敗下陣來!你的優秀士兵,被一個風燭殘年的和尚給放倒了!我要的重要人物,也死在了你的刺刀之下!
這就是你給我立下的保證?!你個廢物!都是廢物!”
藤野投靠山縣,就像是一個窮人家的孩子過繼給了一位财主。他這個原本市井流氓出身的軍官,從前在言談舉止不乏有些粗魯之處。
而那些粗鄙的習慣在投靠了山縣,身份水漲船高之後似乎也被藤野給徹底遺棄了。可是今天在得知森五郎的行動徹底大失敗之後,藤野終于還是暴露出他原本的樣子。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裡還像是一個大日本帝國的軍人!”
藤野毫不留情的數落着森五郎,什麼體統和禮儀在這一刻他全然都不顧了。
“聯隊長閣下,我并不是在為我等的失職個辯解,可事實上這群八路他們的戰鬥力确實很強大,我可以用我名譽來發誓,在特種作戰中他們的戰鬥力是一流的!這是在交戰過程中我們拍下來的照片。”
森五郎在說話的時候,臉上纏着的繃帶還上下的動,那傷口似乎還在向外滲皿,顯得十分的可怖。他一邊說話,一邊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了一沓照片,遞到了藤野的面前。
接過森五郎的照片,藤野一開始還是不屑一顧的樣子,可是随着他連看了幾張照片之後,他開始意識到森五郎所說的并非是假話。
照片雖然照的并不很清楚,可是依然能夠看出來這支八路軍隊伍的不一般。
藤野作為一個底層軍官能夠被山縣勇男看重,絕不是因為藤野會鑽營溜須拍馬這麼簡單,山縣可不是一個無用的公子哥,能夠入山縣的眼就能夠說明藤野有着過硬的水平。
隻是憑借着照片之上标注的順序,藤野腦海之中依稀就模拟出了警衛排在戰鬥過程中的行進路線,再通過森五郎交上來的作戰筆記,對警衛排的火力配置和戰術安排進行一番分析。藤野心中的怒火漸漸的熄了幾分。
“森君,這一戰辛苦你了,你的苦衷和艱難我了解到了,雖然明鏡和尚沒有請到,但對于親善計劃我還有備案。
而且正好我們還可以借明鏡和尚的死,對外宣傳是八路軍做下的這件事。你臉上的傷痕嚴重,需要立刻得到救治,你和你的士兵們都很累了,需要去休息一下。”
知道并不是森五郎不夠用命之後,藤野也就不再對森五郎發怒,相反為了安撫這個确實算得上得力的屬下,藤野還需要好言安慰。
森五郎感激涕零的表露着忠心,就好像是剛才藤野對他的折辱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等森五郎離開了辦公室之後,藤野本來轉晴的臉色再一次恢複了陰沉,手握拳頭朝着辦公桌狠狠地砸了下去,正砸在森五郎交給他的那一沓照片上。
“呼......這支八路軍隊伍......我一定要查清楚你們!”
雖然剛才安慰森五郎的時候,藤野說親善計劃還有備案,可這備案和優先計劃比起來要差上太多了。日本的文化和中國的文化除了筷子和漢字以外,可能重合性最高的應該就是佛教了。
盡管在古代日本也信奉過儒家思想,可是經曆了這麼多朝代的變遷,日本的儒家思想已經漸漸演化了具有日本特色的武士道。
藤野不算是個盲目自大的人,正因為出身在底層,所以比起很多貴族出身的軍官藤野的眼界更寬,也能觀察到更多細膩的東西。他知道以中國現在的狀态,想快速的接受武士道,那簡直是癡人說夢。兩國更能聊得來,或者說民間大衆認為的更能聊得來的還是“佛法”。
也就是說,在藤野的親善計劃中最重要的人還是明鏡和尚,沒有了明鏡和尚,那些招攬過來的士紳也就顯得沒有了滋味,這些士紳團體能做到的最大價值無非也就是影響他們自己的佃戶,或者組建一個什麼親善團罷了。
“這樣的成績和其他地方的軍官又有什麼區别呢?我要是做不出耀眼的成績,遲早是會讓山縣大人抛棄的。看來果然還是要通過武力還實現自己的‘親善’!”
藤野這個家夥野心很大,一開始他給自己制定了一個“文武雙全”的計劃。藤野喜歡搞“親善”,弄“中日合作”,可是這不代表他是個溫和派,相反在他看來要想促成“親善”,懷柔和武力的手段同等重要。
他這個“文武雙全”的計劃顧名思義就是有文武兩方面,文的方面就是指拉攏如明鏡這樣的地方名流,來給自己争取民心;武的一方面就是指拉攏像陳繼廣這樣的武官,充實自己的僞軍勢力。
現在經曆過明鏡和尚的“自殺”之後,藤野意識到自己不能太貪心,文武兩面他終究是不能兼得,怎麼的還是要舍棄一方面。
好在陳繼廣那裡,有他的一員“大将”徐途遠負責,現在看來做的還是很不錯的。藤野這家夥似乎很懂得陰陽之道,用武官森五郎來負責文的方面,再讓文官徐途遠負責武的方面。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也暗合了陰中有陽,陽中有陰的道理。
和森五郎那邊不一樣,綁架明鏡和尚這件事說白了還是過于弄險,在晉綏軍重兵駐紮的腹地,還是地形複雜的山區,劫持一個和尚走十幾公裡的路,中途出現一丁點兒意外,都将會使計劃破滅。如果不是森五郎打包票說他的特訓隊以一當十,藤野是不會這麼早就執行這個計劃的,可惜執行過程中還是碰到了如此強勁的對手,計劃最終還是失敗了。
徐途遠這邊的計劃實現起來就要簡單的多,可以說拉攏陳繼廣計劃的成功是誰都不可改變的了。因為在這個計劃中,隻要陳繼廣咬上他們抛的誘餌,這個計劃就算是結束了。
更何況現在看來,陳繼廣不止是咬上了餌,他還被餌上面的香氣誘的不可自拔,更别說會松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