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嶂河灘,突如其來的槍聲讓日軍陣地之中出現了一絲慌亂。
最開始這槍聲還隻是一聲兩聲,可随後這槍聲就開始密集了起來,而且似乎也越來越近,炮兵陣地之中的鬼子被這槍聲弄的漸漸不安了起來。
“全都冷靜!隻管做好手裡的事!陣地防禦的事情自有步兵來做!”
炮兵中隊長高聲的呼喊着,他在部隊之中顯然是極有威望的,聽到中隊長的聲音之後,幾個小隊長也都立刻跟随着一起安撫穩定士兵的情緒。
“繼續校準射擊諸元!其餘的事情一律不要管!”
這名炮兵中隊長的形象不同于對日本軍人的傳統印象。
他的樣貌氣質看起來很斯文,胡須也剃的幹幹淨淨,帶着一副圓片近視眼鏡,下意識緊閉的雙唇能看出來這個人的性格有着幾分執拗。
對于身後傳來的槍聲,他很清楚那是八路軍的騷擾或是襲擊。但他同樣清楚,處理那些襲擾并不是自己的工作,他們的時間很寶貴,在這個時候,他們隻能選擇無條件相信第一中隊對他們的保衛。
隊伍行進到南嶂北的時候,因為公路遭到了破壞,單純的拖曳根本無法移動大炮,所以将大炮進行了拆卸,分解成了幾個部分又人力運輸才到達了現在的陣地。
因為大炮之前經過了拆卸,所以在重新組裝起來之後的調試校準工作很繁複,他們并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
“川上中隊長,事态發展到這種地步,是我們都沒有想到的。陣地的安全,就拜托閣下了。”
炮兵中隊長誠懇的對步兵中隊長川上鞠躬拜托着,剛才陣地以北那一陣密集的槍聲過後,便又歇了下去,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這種詭異的事情讓他的心裡有些毛毛的,隻能再找川上再拜托一番。
“秋山中隊長放心,這是鄙人的職責所在,鄙人在所不辭。在聯隊長的下一步解決措施完畢之前,鄙人會用性命守衛着炮兵陣地!”
川上的話擲地有聲,秋山感激的點着頭,此時這個臨時抽調出來的組合搭檔竟産生了一絲同病相憐的感覺。
其實他們本不必如此的,之前在獲鹿出發的時候,他們身上所負的任務是馳援西村大隊,幫助西村順利取得南嶂。
然而等他們兩個中隊趕到這裡之後,所得到的消息竟然是西村大隊已經全軍覆沒!
整整一個大隊,一千多人,竟然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覆滅在了這個小小的鎮子裡面!
沒有了進攻的主力部隊,他們這些支援部隊去支援誰?同時,因為對南嶂鎮内八路軍的畏懼,使得他們又不敢直接朝着鎮子裡面進發。
沒錯,就是畏懼。南嶂這一戰,白林不止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也真正的讓日軍對他産生了畏懼的心态。
虎老威猶在,哪怕是現在鎮子之中的一營已經由一個精銳加強營變成了殘部,也能夠吓的步兵中隊一時不敢近前,隻能老實的守着炮陣。
……
“營長,這小鬼子沒反應啊。”
姚剛有些喪氣的說着,剛才在鐵桶裡面整整點了兩挂炮仗,結果那小鬼子們都坐的穩穩當當,一點也沒有動彈的意思。
“沒啥稀奇的,那一個中隊的鬼子很明顯,就是那些大炮的帶刀侍衛。要是能随随便便的就讓兩挂鞭給逗出來,那才算是見鬼了呢。”
李傑磕了磕煙袋插回了腰間,蹲在掩體後面緊緊的盯着鬼子陣地,腦筋同時飛速的轉。
“那咱們可怎麼辦啊?要不,我帶着一個排去試試?”
姚剛看着鬼子的陣地皺着眉說到,鬼子的布防很嚴密,要是強行進攻的話,會有很大的難度。
一旁的李傑聽他這麼說,臉色當時就變了,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按了一下。
“你給我老實呆着!這麼蠢的主意你也說的出來?這腦筋咋就一點不随我呢?”
這老猴子嘴損着呢,說話還非得占一下便宜。
姚剛這裡也隻是撇了撇嘴,李傑也不是第一天說他腦子不好使,他早就習慣了。
“現在的形式是,鬼子打算炮擊鎮子。這樣規模的炮群,齊射的話威力完全是之前西村大隊的炮擊所不能比的。
要是被這一輪炮擊打中,姓白的怕是得化成灰了。”
李傑眯起眼睛說着,此時他已經有些後悔了。他後悔真應該之前在鬼子行軍的時候就毫不猶豫的進攻,結果就因為自己的一時猶豫,被鬼子的大炮管給吓的沒敢輕舉妄動,現在造成了這樣一種被圍點打援的局面。
“副營長,我就不明白了,要是這大炮真這麼厲害,一營為什麼不想辦法轉移呢?反正這南嶂現在都已經被打爛了,我覺得讓給小鬼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就在這時,姚剛身邊的一個小戰士有些不理解的說到,在他看來那鬼子的大炮是厲害,可咱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姚剛聽這小戰士說完,當即在他的腦袋上敲了一下。
“你個小毛孩子懂什麼?看見河灘上那六個大家夥了嗎?知道那東西叫啥嗎?知道它能打多遠嗎?”
“呃……這個咱還真不清楚。”
小戰士有些腼腆的說着,姚剛這才鼻子哼了一聲說到。
“記住喽,這東西叫野炮!它一炮能打出十幾裡!一顆炮彈打下來周圍幾十米一個活人都留不下,你覺得自己能跑得過炮彈?”
被姚剛這個一說,那小戰士當即一縮脖子,舌頭伸出來好長,似乎是被吓到了一般。
“好家夥!一炮能打出十幾裡!這東西咱們哪跑得過?”
“都别瞎扯淡了!說正事!”
就在這個時候,一向臉上習慣帶笑的李傑低喝了一聲,制止了姚剛他們的閑聊。他一臉嚴峻的看着鬼子的陣地,手指頭在地下來回的畫了一堆東西,最終拳頭狠狠地鑿了一下手心。
“幹了!他媽的,看來這次爺們兒也該拼次命了!至于他姓白的在鎮子裡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
“啪!!!”
“這嶽斯良真是胡鬧!現在跟我還敢藏着掖着了,竟然連我這個老營長都騙!他到底想不想要腦袋了?”
指揮部中,元清旅長狠狠地拍着桌子。原因無他,正是就在剛才他收到的一份嶽斯良交上來的彙報,報頭還挺唬人,叫什麼“關于南嶂戰鬥第一階段的總結彙報”。
剛接到的時候,元清旅長還笑呢,畢竟再克西村大隊,這是一件好事,而且這次的戰果還遠大于上一次。
但很快旅長就笑不出來了,因為看完了這份彙報之後,旅長才知道原來此刻駐守在南嶂鎮内的根本不是什麼424團全體,隻是加強一營一部!
看到這裡的時候,旅長先是一驚,随後便是一怒。嶽斯良不是第一次和他玩心跳了,但是這一次可以說玩的相當過分了。
以一營之兵對抗鬼子的一個大隊,在這種節骨眼上做出這樣安排也虧他敢幹!
旅長在初出茅廬直至聞名天下的那一階段,也是很善于用奇兵的。可正是因為善用奇兵,旅長才深知這當中的艱難。
不是每一次用奇兵都能夠出奇制勝,做不好反而會弄巧成拙,簡直是在拿戰士們的生命在開玩笑。
“搞特殊?玩刺激?這是打仗!不是打擂台!自以為是、隐瞞軍情、欺騙上級!這次是險勝了?那下次呢?絕不可以助長這樣的風氣,像嶽斯良這樣的絕不可以姑息!”
旅長連拍了幾次桌子,拍的桌子上的茶杯一跳一跳的。
不過盡管旅長的桌子拍的山響,時瑄政委卻是臉上始終帶着笑,一點也不因旅長的這般反應而擔心。
“好啦,旅長,不管怎麼說現在看來這次戰鬥的結果是好的嘛。”
政委這麼一說,旅長當時哼了起來。
“得了吧,你老兄看問題就是寬厚。他嶽斯良有能耐,能浪戰,咱們就慣着他這樣?那其他的團長也接二連三的這麼幹?這樣的風氣不能助長!”
旅長這麼一說,政委笑的更燦爛了,姑息拖着音拉着旅長的胳膊把他按在凳子上。
“來來來,坐下說。對于這種風氣,咱們的不可以助長,但也沒必要打壓嘛。
革命隊伍是要拒絕個人英雄主義作風,但也不是不尊重客觀事實的,對于有些同志的傑出才能,我們是要允許人家施展并做出引導的。”
政委這麼一勸,也算是把旅長的氣給順了幾分,然而旅長卻并沒有打算讓嶽斯良就這麼輕易的過關。
“那他隐瞞軍情,欺騙上級的事情怎麼講?!一個營,讓他說是一個團,如此不負責任!南嶂戰鬥是他一個團的事情嗎?
這場戰鬥的結果甚至可以影響到我們後面的一系列安排。現在看他這是赢了,要是輸了的話我肯定得槍斃他!”
旅長生氣不是沒有理由,嶽斯良這次賭的确實有點大,說句不好聽的,甚至有點拉全旅給他墊背的意味。
結果旅長這麼一說,時瑄政委當時大笑了起來。
“旅長啊,你要是這麼說的話呀。我敢和你打個賭,在這事兒上,你還真就沒法怨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