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井陉以東,是獲鹿縣。
單說獲鹿縣這個名字,就有這麼一講。雖然寫出來是“獲”這個字,不過在民間百姓口中,它就要讀作“懷”的音。也就是說,獲鹿縣在口語之中,要讀成“懷鹿縣”。就像河北的一個縣就肅甯縣,而當地人會讀成“許甯縣”一樣。
獲鹿縣與井陉毗鄰,正太鐵路的起點正定也是在獲鹿縣的管轄範圍之内。同時,在這裡還有一座河北的新興重鎮:石門。
嶽斯良與邸漢明在徐莊相聚的同時,在獲鹿縣日本憲兵司令部之中也掀起了一陣波瀾。
“長官,根據情報顯示,在井陉境内,突然出現了大量的八路軍活動!從人數上來看應該是一個團的編制。”
坐在辦公室之中的藤野聽到屬下的報告,當時就滿臉驚色的站起了身。他的軍銜隻是一個少佐,而且此時手下的士兵也不滿編。眼下對于日本來說,在中國南方的戰局更加重要,華北的兵力已經被調走了不少。
如果在這個時候,井陉這個關鍵的地方出現了問題,重要的礦區遭受到襲擊的話,他這個治安負責人會變得非常的頭疼。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是襲擊礦區?還是幹擾鐵路?”
藤野大聲的質問着,這一段時間他們和八路軍發生過幾次小規模的戰鬥,雙方各有勝負,但對于日軍來說,就算是勝利也沒有多少的意義,這種勝利并不是他們所想要的,相反他們對于八路軍的襲擾感到煩不勝煩。
“呃,貌似都不是……這一夥八路軍貌似隻是單純的行軍。”
屬下的回答讓藤野當時就是一愣,随後繞出了自己的辦公桌,走到了地圖的前面對屬下說到。
“在地圖上将八路軍的動向标出來。”
藤野的屬下沒敢怠慢,立刻按照所受到的情報在地圖上進行标注。屬下沒标注一分,藤野的眼睛就眯起來一分,認真的在地圖上觀看着。直到屬下徹底标注完之後,藤野立刻快慰的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沒有事情了。從在地圖上顯示的情報看,這一夥八路軍并沒有和我們戰鬥的意圖。”
藤野的話讓屬下感到好奇,不明白對方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還沒有看明白嗎?八路軍在運動到礦區一帶的時候,竟然橫向運動了兩公裡随後才又繼續向南行進。從他們的行動中可以看得出來,這一夥八路軍現在顯然是并沒有和我們交戰的意圖,所以才會故意的繞開了我們的敏感地帶。”
藤野的判斷很準确,不過他此時的表現讓他的屬下心中有些犯嘀咕。在他的屬下看來,藤野在得出這樣的結論之後所表現出來的情緒實在是太開心了,這有未免有一絲怯戰之嫌。而恰巧,藤野怯戰之名是出名的,上級在調離華北地區的時候選擇他來做留守軍官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
對比與獲鹿、路南、路北三地日軍的緊張,在牛金寨424團駐地之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邸漢明他們歸建的日子很巧,正好趕上了冬至。對此嶽斯良表現的特别大方,毫不猶豫大手一揮做出批示,今天全團吃餃子!
在剛到牛金寨的時候,嶽斯良就已經意識到了,當地對他們的防範。對于這些防範嶽斯良清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可是還不能放任自流。
燕趙之地自古多慷概悲歌之士,河北此地民風彪悍,要是在開展工作的過程中和百姓們處理不好關系的話,那會有着很大的麻煩。所以嶽斯良在從來到井陉的第一天就開始考慮如何團結這裡的群衆。
在身邊沒有邸漢明的前提下,嶽斯良所能想到的最能釋放善意的方式就是和群衆們進行公平交易。
冀地是一個不可輕視的省份,這裡在當初是北洋系的老巢之一。所謂直系軍閥,就是從直隸起家的軍閥,而直隸也就是京津冀一帶。
魯迅先生的詩句“城頭變幻大王旗”用來形容直隸是最合适不過的,這裡的群衆百姓見當兵的見的實在是太多了。想要在短時間和群衆們做到“親如一家”并不現實,第一步最該做的是消除群衆們戒備。
而想要自然不刻意的做到這一點,最合适的方式就是從老鄉的手裡買東西了。
可以想見,當424團的戰士們将一分不差的錢遞到老鄉手裡的時候,老鄉們的表情是什麼樣子的。多少年來,老鄉們的心裡都已經留下定式了,那就是隻要落在當兵的手裡,就做好賠錢的準備了。白拿東西?人家不直接從你兜裡搶錢就不錯了,你還敢要錢?
在嶽斯良有意識推動下,這一段時間424團從老鄉的手中賣了不少的東西。小到針頭線腦,大到柴米油鹽,還包括今天包餃子所用的豬肉,一律都是用現洋交易!
老鄉們何曾見過公買公賣的兵?經過這樣一番和老鄉關系的經營,現在牛金寨附近的群衆雖然可能還不清楚八路軍和其他隊伍的區别,但對于八路軍顯然并不抵觸了。
……
“當當當當當當……”
炊事班六把厚背菜刀一齊猛剁着,将案闆上大塊的豬肉剁成了肉餡。一邊剁着肉,炊事班的戰士嘴裡還不住的咽着唾沫,要是說起來424團在旅裡甚至全軍之中夥食都算是不錯的了,不過像今日這般大塊的剁着肉也是少見的。
剁出來的肉餡鏟在刀上唰的一下推到被六人圍在中間的大陶盆裡面,剁完了肉之後又切了足足二十來棵白菜,這才将足夠一個團的戰士們吃的餃子餡拌好。
“餃子出鍋喽!!!”
随着炊事班的那位老班長的一聲大喊,坐在凳子上、石墩上、樹樁上、地上……的戰士轟的一聲就亂了起來,能夠明顯的感覺到每一個戰士的眼裡都冒出了狼一般的光。雖然團裡平時的夥食也很好,但都沒有今天對戰士們的誘惑大,這可是餃子啊!好吃不過餃子,舒服不過倒着。什麼東西能有餃子好吃?
一盆一盆的餃子按照連排端到了戰士們的中間,同時一碗碗熱騰騰的餃子湯端了出來,大鍋裡面不斷的添水,大鍋下面不斷的添柴。今天包這麼一頓餃子,可是把炊事班的戰士們給累壞了。
“巴嗞~~”
狠狠的咬着一口餃子,感受着在嘴裡爆開的油水,厚實噴香的豬肉咬在嘴裡,在就上一口餃子湯,沒有什麼能比這些更讓人滿足的了。
“香!咱們這位老班長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這餡子拌的香!”
嶽斯良一邊吃着餃子,一邊交口稱贊到。旁邊的邸漢明也笑着說。
“沒錯,今天這餃子吃的香,吃的熱乎。”
邸漢明一張四方大臉也笑開了花,今天嶽斯良給他的這次接風讓他的心裡格外的高興。
“漢明,這次你回來可就好了,咱們接下裡的工作也就可以順利展開了。在來到這裡之後,咱們旅進行了擴編,先是旅裡增設了一個團。随後各支部隊也都進行了單獨的擴編,不過咱們團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做什麼大動作。”
滋溜一聲喝了一口餃子湯,嘴裡滿滿的嚼着餃子,嶽斯良含混的說到。
“嗯,我清楚,團長你一向都是那麼的謹慎。”
嶽斯良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說到。
“這不是我謹慎,如果時機合适的話,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擴編。隻不過我很清楚咱們團的定位,當初在隊伍整編的時候師長就曾經和我說過,咱們團一定要保證不會出現戰鬥力驟減的現象。
要是進行擴編的話,咱們團再吸收進入一千名戰士,對于咱們團來說一點問題都沒有,可要是那樣的話,我們的戰鬥力瞬間就會下降三成,現在咱們團還沒有穩定的根據地,沒有足夠的時間給咱們進行休整和内部消化,一定要保證隊伍以最佳的狀态應對每一場可能出發生的戰鬥。”
邸漢明點了點頭,随後又歎了一口氣。嶽斯良就是這樣,在某些事情上執拗的吓人。堅持是一種好事,但在一些時候就會顯得特殊,甚至另類。
“可是團長,隊伍要是不擴編的話,我們該如何保證能夠很好的輻射根據地?兵力不夠多的話,我們在所輻射的地域範圍上就一定會有劣勢,在敵占區要是沒有足夠的縱深的話,可不是好事啊。”
邸漢明提出了一個比較實際的問題。這也确實老成謀國之言。嶽斯良意外的看了邸漢明一眼,看來自己的這位搭檔在軍事上也漸漸的能夠提出有深度的見解了。
“這話倒是不錯,不過這真的不是我給漢明你施加壓力。你是知道我個人是很欣賞曾國藩的,這位封建王朝統帥在軍事上還是有着可取之處的。他曾經說過‘兵愈多,則力俞弱,饷俞多,則國俞拼。’
保證部隊足夠的戰鬥力是必須的,盲目擴編,在數量上很吓人,但往往會一觸即潰。這是在軍事史上就已經被印證過的,官渡、赤壁、夷陵幾戰都是被以少勝多,很值得我們三思。”
作為正經讀過書的,邸漢明自然熟識後漢三國的那一段曆史,這幾戰可以說都是改變了那個時代整個天下格局的大戰。嶽斯良以此舉例,也可以說是表示了立場。想到這裡,邸漢明暗暗頭疼,在旅長和政委那邊,他少不得又得磨磨嘴皮了。不過他還是沒有就因此放棄追問。
“但團長你還是沒有回答我剛才的那個問題。”
嶽斯良就像是喝酒一般,舉起喝餃子湯的碗,在邸漢明的碗上碰了一下。
“所以我剛才才說,這不是我給你施加壓力。戰鬥隊伍的不擴編,不代表其他戰線的不作為。隊伍的建設要保證每一名戰士都是精銳,争取做到出必戰,戰必勝。
我對你們行政幹部這邊根據地建設的要求就是:能夠團結根據地之中的大部分群衆,對根據地情況保證絕對掌握,這樣無論根據地哪裡出現了狀況,我們的部隊都能夠迅速反應過來,給予來犯之敵緻命一擊!
隻要這樣,我們就能夠做到用更少的戰士做到更多的事情。”
嶽斯良坐在四腳矮凳上,喝着餃子湯,談笑風生的就将下一階段的戰略方針講給了邸漢明聽。
“原來是這樣……”
對于嶽斯良這新穎的思路,邸漢明大為吃驚,他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理論,但是他在心裡覺得這是對的,經過一番的考慮之後,他決定支持對方。
“好吧,團長,那下一階段……”
“我們依然合作愉快!”
兩隻有力的大手再一次握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