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
随着猛抽了一口，煙卷上的火頭兒向後燃了一大截兒，缭繞的青煙升騰而起，在煤油燈的照耀下，打成了幾千幾百個結，恰似元清旅長此時的心情。
“旅長，你沒必要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
看着一地的煙頭兒，時瑄政委歎了一口氣。他很清楚旅長此刻心中正在權衡，毋庸置疑旅長很看重424團。424團打的如此艱難，旅長不可能就這樣袖手旁觀。
但同樣，手心手背都是肉，旅長也不可能那其他的部隊來給424團填旋。如果旅裡現在就在平山或獲鹿組織攻擊的話，那誠然能夠給424團方向減輕一部分壓力。
可問題的關鍵是，現在還沒有到個鬼子開戰的最佳時機。
“嶽斯良他們在南嶂堅持多長時間了？”
聽到旅長終于說了句話，政委才放心的長出了一口氣。
“424團和鬼子已經打了十一個小時了，直到現在戰鬥還在繼續，目前南嶂還在我們的控制之下。而且下面剛才傳來報告說，鬼子還有往路南增兵的趨勢。”
“鬼子還要增兵？！他嶽斯良是鐵打的不成！我們的部隊什麼時候才能夠準備完畢？”
旅長有些急切的問到，因為鬼子的公路推進戰術，導緻旅部和下面各部隊的聯系都很困難，以至于整合隊伍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各部都還在準備的過程中，要想整合完畢，還需要一天的時間。現在能夠做到随時出動的也就隻有李可為一部。”
“李可為一部？”
旅長先是一愣，随後狠狠地将煙頭擲在地上。
“還得一天？我們現在是打仗！這樣慢吞吞的反應速度，等他們準備好了，敵人槍口都指在咱們腦門兒上了！告訴下面，我隻能給他們十個小時！十個小時要是還到達不了預設地點，那就别見我了！
還有，通知李可為，他們的那一個營随時等候命令，就不用來旅部報到了。”
一旦進入戰鬥狀态，元清旅長當時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不複和顔悅色的笑彌陀，而變成了說一不二的怒目金剛，甚至于和政委說話都不自覺的帶上了命令的語氣。
……
表盤的分針指到了十二的位置，而時針則指到了六的位置。
“晚上六點了！他們竟然堅持了十一個小時！”
西村已經開始變得焦躁了起來，到目前為止這一場戰鬥所耗費的時間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就在剛才佐佐木又發來電文問詢，質問他為什麼沒有一點進展，并且向他透露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增援部隊已經出動了。
“必須要在增援來到這裡之前肅清這裡的八路！除了炮兵部隊和文職人員以外，全部投入戰鬥！絕對不能在聯隊長的心裡留下不得力的印象！”
西村和白林兩人此時就像是兩頭正在抵角的牯牛，雙方各不讓勁，不死不休！南嶂，現在就是他們二人比拼耐力和毅力的擂台。
鎮子之中的戰鬥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的階段，戰鬥往往是圍繞着一個院子打響的。日軍搜索到前院，戰鬥便在前院開始，前院丢失了，陣地便轉移到房屋裡，房屋丢掉，便在後院打，要是後院也丢了，那就轉移到巷子裡面去打。
此時的南嶂，就這樣被推過來拉過去的生生揉成了一團面！
……
“營長，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那擦槍！再這樣下去，二連都被打光了！快點下命令吧！”
張馳胳膊上挂着繃帶朝着白林再一次請命，就在剛才他實在受不了白林在那和槍對着相面，自己帶着警衛班出去支援，最後不止胳膊上負傷了，右手的食指還被打斷了一截兒。
隻剩下九個手指的張馳看着依舊在那裡擦槍的白林，終于忍不住怒吼了起來。
在他看來，這個從自己當兵以來就一直跟随着的老大哥已經變了，變得神神秘秘一身官氣。
白林沒有去看張馳，轉而去問營部的幹事。
“小王，現在鎮子裡面的鬼子有多少？”
王幹事當時就是一激靈，随即立刻回答到。
“鎮子外隻剩下一百來鬼子，剩下的全部都進了鎮子了。”
“啪！”
白林将槍拍到桌子上，眼角微垂目視前方。
“三連全體投入戰鬥，不留任何預備隊。一連停止蟄伏，一部分目标鬼子炮兵陣地！一部分包餃子！”
“咔哒～”
連着下了幾道命令之後，白林拉開了駁殼槍的槍機，輕輕的掠了張馳一眼，輕輕的說到。
“全營投入戰鬥。”
……
一座大院的正門，在這裡集結了百十來個鬼子。
這裡的宅子或許之前是屬于鎮子裡的某一個大戶，然而現在它是二連的指揮部，也是最後的堡壘。
一個白天的鏖戰，這個人數達到三百的加強連，現在被打的散在四處，連長最後也隻能收攏了四十來人守在這間院子裡面！
二連連長，正是當初在黑山口戰鬥的時，那名臨危受命的副連長。而今天這位連長不止腿部中了一彈，身上還被鬼子的刺刀劃出了兩道傷口。
重傷的連長現在躺在擔架上，歪着嘴對副連長說到。
“呵，當初連長倒在了鬼子的偷襲下，看來今天你也得像我一樣頂上去了。”
副連長緊閉着嘴沒有說話，今日就算是他能活着走出戰場的幾率也很小。苦戰一日，還活着的戰士們幾乎已經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
再有三分鐘外面的鬼子就要突破進來了，到時候恐怕隻能和敵人進行白刃戰了。
“準備開火！”
一名日軍小隊長大聲的命令着，兩名鬼子立刻提着擲彈筒跑了過來。半跪在地上将擲彈筒抵在地面，向着大院門瞄準。
“啪！”
一聲清脆的槍響，其中一個擲彈手腦袋被打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副連長面無表情的拉了一下槍栓，黃銅彈殼當啷一下彈了出來。
咔哒一下推回了槍栓，副連長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打完了這一發，彈倉裡就隻剩下四顆子彈了，而這也是他身上的最後一夾子彈。
想到這裡，副連長的一雙手不由得猛地一緊，他的手又大又厚且布滿老繭，就像是五條虬龍纏繞在一起似的，或許也隻有這樣有力的手才能夠托的動莫辛納甘這種沉重的槍吧。
多年的撫摸，讓它的槍托已經變得油亮。看着手中的槍，副連長的眼中帶着一絲不舍。假如日軍攻進來的最後一刻，副連長是一定會親手砸爛這把槍，盡管他的心中是如此的不舍。
“轟！”
就在第一名擲彈手被擊斃的下一刻，第二名擲彈手已經将炮彈投射到大院。爆炸的震動将院門推的狠狠的往後扇呼一下，頂在門後的木樁當時嘎吱了一聲，一蓬灰塵刷刷的落下。
“啪！”
緊接着一聲槍響，剩下的一名擲彈手同樣倒在了地上。
連續擊斃兩名敵人的副連長并沒有多麼的高興，現在整個院子裡面，像他這樣還有子彈的人是少數，最終他們還是要用刺刀來面對敵人。
“喜子！你他媽的到底在幹什麼？！一個兩個怎麼都躲起來連個屁都不放！”
作為曾經神槍隊的副隊長，他在這一路上已經看出來了幾個神槍隊的潛伏位。但那幾名神槍隊員竟然就一直藏在那裡，全程沒有給過他們一槍的支援！
“啪！啪！……”
“副連長，我這沒有子彈了！”
“哒哒……哒。”
“副連長，我這也沒有子彈了！”
“我這裡也……”
……
随着此起彼伏的報告聲，宣布了二連全體人員子彈的告罄。
“啪！”
将槍膛中的最後一顆子彈打出，那名狡猾的日軍小隊長終于倒在了夜幕之中。副連長長歎了一口氣，看着眼前那一張張或青澀或成熟的面孔，他的眼神愈發的堅毅。
“全體上刺刀！準備白刃戰！”
“呼嗵！！！”
院子大門訇然倒下，擋在日軍面前的最後一道防線就此崩塌。副連長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因為刺刀折射的月光過于刺眼。
“呦西，八路軍的末日到了！沒有必要執着于和他們白刃戰，八路軍十分的卑鄙，他們會在拼刺的時候開槍！機槍手，準備射擊！”
另一名日軍小隊長守在機槍手的身邊，絲毫沒有心理障礙的下達着命令。
“哈依！”
機槍手重重的點着頭，眼睛就好似狼一般冒着危險的光芒。作為靈丘上北窪一戰的幸存者，他時時刻刻希望用一場殺戮來釋放自己。
“哒哒哒……”
密集的子彈噴射出來，機槍手的頭皮瞬間一陣發麻。發射子彈的并不是他，而且這槍聲根本就不是重機槍的聲音！
在鬼子的背後，二十多位突擊隊員好似成群的夜鸮沖破黑夜。每一名突擊隊員的手中都拿着保養的最好的輕機槍。
二十把輕機槍組成了如水潑般的彈幕，鋼鐵洪流無情的朝着鬼子的陣地漫了過去。
“啪！”
一聲槍響，第二名鬼子小隊長倒在一顆子彈之下，而它的主人正是已經潛藏多時的神槍隊員。
反攻，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