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纮分析了大勢,廓清了困惑,接下來的問題就好辦了。
比武肯定要應戰,但又不能簡單的應戰。首先要保證不會出現重大傷亡,死了人,或者受傷緻殘,再想和韓遂、馬騰談合作就難了。可是刀矛無眼,當兩人旗鼓相當的時候,誰也不能保證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尤其是閻行、馬超都是年輕人,說不定正想擊敗孫策一舉成名,打紅了眼,誰還肯留手。就連孫策自己也沒把握,他平時很沉穩,真要上了戰場也有點瘋。
這個問題好解決,孫策決定專門打造一批專門用于比武的無鋒兵刃,同時增加防護,盡可能避免傷亡。其次,他身為一軍主将,也不能誰來挑戰都應戰,身邊這麼多高手不用白不用,讓他們先上陣,馬超、閻行如果能赢了他們,他再應戰不遲。
除了應戰之外,郭嘉也提出了一個建議:既然想和韓遂、馬騰結盟,那就不能怠慢閻行、馬超,宜以禮相待,順便讓他們看看南陽的實力。如果能将他們留下,孫策就可以擁有兩名通曉騎戰的将領。縱使不能留下他們也要留下一個好印象,不能讓楊修控制局面,左右他們的看法,更不能成為楊修的助力。
孫策接受了他的建議,決定由郭嘉親自負責這件事。郭嘉擅長揣摩人心,又能從細微之處發現問題,對付馬超、閻行兩個年輕人綽綽有餘。郭嘉是他的親信,由他負責接待陪同,足以表明他的友善。至于楊修,就讓他體察民情,和南陽世家較勁去吧。
考慮到不久之後,朝廷可能要下诏征辟名将勇士,肯定會有一批人響應朝廷的号召,他派人通知周瑜抓緊時間報軍功,準備一批可以提拔的将士名單,随時準備補缺。腿長在别人身上,如果誰想走,他是攔不住的,能做的就是提前做好準備,以免影響隊伍的指揮、訓練。
一想到可能走的人,孫策首先想到劉關張。劉備被他閑置,調到豫州牧府做一個兵曹從事,肯定不爽,有這個機會,他大概率會離開。劉備要走,他攔不住,但是走之前還得好好利用一下。他派人去豫州通知劉備,讓他安排關羽、張飛來迎戰馬超、閻行。現在诏書還沒下,劉備肯定樂見其成,說不定還想着借機重回軍營呢。
一切安排妥當,孫策命人分頭準備。
——
夷陵,虎牙山。
周瑜背着雙手,站在江邊一塊突出的巨石上,淩風而立,江風吹動衣擺,飄飄欲飛,帶着濃濃濕意的霧氣如多情少女,在身邊環繞不去。咆哮的江水打着旋,撞擊在巨石上,激起一陣陣泡沫,發出雷鳴般的吼聲,懾人心魄。
周瑜巋然不動,凝神着兩岸夾峙的山巒崖壁,嘴裡輕聲吟哦着什麼,氣定神閑。
婁圭站在不遠處的石頭上,心急如焚。他後悔莫及,早知道周瑜這麼莽撞,就不帶他來了。這兒太危險了,周瑜腳下的石頭都被江水打濕了,又濕又滑,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江水吞沒。他也是領兵作戰的人,站在江邊都覺得心驚膽戰,更别說站在周瑜那個位置了。
“将軍——”婁圭試了幾次,還是不敢上前,隻能将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呼喚。
江風很大,婁圭的聲音一出口就被風吹散了,根本無法傳遞到周瑜耳邊,就算能傳到,也被驚濤拍岸的聲音掩蓋了。婁圭急得直跳腳,轉身讓人去找精通水性的親衛來,務必要将周瑜拉回來。
周瑜笑笑,轉身搖了搖手,一手背在身後,腳步輕快地走了過來,縱身一躍,便到了婁圭身邊。他很輕松,卻把婁圭心差點吓得跳出來。他一把扶住周瑜,臉都綠了。“将軍,你這樣做太冒險了。”
“大江如龍,奔騰萬裡。臨風當歌,何其快哉。”周瑜微微一笑,背着手向山下走去。“總共損失了多少人?”
“十七人。”婁圭提着衣擺,亦步亦趨。“自從潘華、北堂羽回來之後就好多了,那錦帆賊似乎也知道他們的厲害,不敢放肆。”
周瑜搖搖頭。“潘華、北堂羽所領都是武衛都尉的舊部,戰力的确出類拔萃,足以與将軍的義從營相媲美,但他們隻有兩百人,顧此失彼,未必是甘甯對手。他突然偃旗息鼓可能另有原因。”
婁圭吃了一驚。“将軍的意思是……”
“甘甯在巫縣吃了苦頭,傷亡近百人,陣亡的不會少于二十人。以他那睚眦必報的性格,僅僅殺了十七人豈能退去,對他近千人的部下來說,奔波近千裡,區區十七人的軍械又何足道哉?”
“軍械?”婁圭想了想,突然一拍腦袋。“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将軍,你的意思是說甘甯伏擊我軍斥候是為了奪取我軍戰甲、戰刀?”
“那你以為是什麼?就為了殺人洩憤?那他為什麼不攻擊外出伐取薪柴的士卒?”
婁圭啞然失笑,搖了搖頭。“将軍真是心細如發,圭自愧不如。我早該發現這個問題,卻一直沒往這方面想。我們得來太容易,不知道珍惜,有時候在戰場上遺失了也不及時去找,丢了就丢了,到辎重營再領就是了,卻忘了其他人視之如珍寶,白白便宜了他們。”
周瑜沒有接婁圭的話題。婁圭是聰明人,點到為止就行了。婁圭獨領一部攻取夷陵,任務完成得不錯,但損耗也不小,是全軍損耗最高的,比攻江陵的人馬損耗比率還要高。
“放出風聲去,我要和甘甯見一面。”
婁圭連忙阻止。“将軍,甘甯粗暴好殺,将軍與他見面太危險了。”
周瑜笑笑,很溫和,卻沒有收回成命的意思。婁圭見狀,挑了挑眉,轉身吩咐。兩人來到坡下。周瑜上了馬,挽着馬缰,轉身對婁圭說道:“你知道将軍最近在改造戰船嗎?”
“略知一二。”
“我們這些人中誰擅長水戰?隻有戰船,沒有擅長水戰的将領是打不赢益州軍的,難道将我們辛苦打造的戰船送給他們?”
“可是甘甯……”
“甘甯是江賊,如果不是被人排擠,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周瑜頓了頓,放低了聲音,隻有婁圭能聽到。“子伯兄,夫子尚能有教無類,我們這些統兵作戰的将領怎麼還能有這些想法,如果甘甯能為我所用,不僅增一可用之将,又能為沿途商旅除一巨盜,兩全齊美,何樂而不為?”
婁圭連連點頭。“還是将軍想得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