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錯肩而過,一觸即分,空氣受到擠壓,發出一聲輕響。
“唰!”
馬超策馬奔出,許褚順勢轉身,再次擺出迎戰的姿勢。馬超卻沒能及時停住,戰馬一直沖向對面的方陣,幾乎要撞上列陣的将士才停了下來。親衛營将士一動不動,臉上卻露出不加掩飾的鄙視。
馬超沒能及時勒住坐騎掉頭,按照默認的規則,這已經是敗了。如果許褚追上來,他可能連轉身的機會都沒有,更别說加速了,隻有死路一條。剛才裝逼耍酷,現在一個回合都沒撐下來,就像掉了魂似的,顯然不是許都尉的對手。
馬超絲毫沒有注意到将士臉上的神情,他看着自己完好無損的左手,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以他與人交手的經驗,剛才那個失誤就算不死也要重傷,至少會在臂甲上留下明顯的痕迹,可是現在什麼也沒有,就像剛剛做了一個夢似的,偏偏那個夢又是如此真實,纖毫畢現,每一個細節都是那麼清晰。
馬超轉身,看向許褚。
許褚向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再來。
馬超一下子明白了,許褚放了他一馬。他随即想起了孫策的話。“傷了他,算你赢。”此時此刻,每一個字都是那麼的清楚,仿佛孫策剛剛在他耳邊說起一樣,甚至連孫策的表情都曆曆在目。馬超慶幸的同時又感到深深的屈辱。我承認我不是他的對手,勝不了他,可是我連傷都傷不着他?
就算拼着身受重傷,我也要傷了許褚,讓孫策認輸。
熱皿再次湧上了頭。馬超撥轉馬頭,再次加速,向許褚沖去。
将台之上,孫策居高臨下,将馬超的失态看得一清二楚,心裡松了一口氣。
眼下的許褚狀态極佳,經過幾個月的強化訓練,他的武藝比原本曆史軌迹上的他還要再精湛三分,而且年紀也正好,二十大幾,三十不到,正是一生中體能最好的巅峰時刻。馬超卻剛剛成年,與人交手的經驗不夠豐富,比起潼關之戰時的他更為稚嫩。與普通人交手也許沒什麼問題,遇到許褚這樣的頂級高手,他隻有吃癟的份。
馬超以勇猛著稱,但他并不是一個無畏的勇者,在遇到真正的高手時,他一樣會害怕。二十年後,曆史上的潼關之戰時,他三十六歲,正是壯年,許褚卻已經四十多,已經過了體能最好的時刻,他尚且畏懼許褚之名不敢出擊,更何況現在。從剛才那一個回合之後雙方的表現來看,隻怕他已經心生懼意,接下來的戰鬥除非許褚自己出現失誤,否則馬超根本沒有一點機會。
而許褚這種性格偏偏是極少出現失誤的。
孫策放下了馬超,轉頭看向閻行。閻行正在觀戰,感覺到孫策的眼神,連忙收回目光,向孫策躬身緻意。孫策擺擺手,笑道:“行了行了,這裡全是年輕人,而且你我和楊公子還不一樣,都沒讀過什麼書,沒必要理那些繁文缛節。楊公子,你如果不願意看,就去找張子綱談文說藝吧。”
楊修搖搖頭,不肯離去。“如此難得一見的決鬥,我縱是書生,也不能錯過。”
“那好啊,待會兒你寫一篇賦,或者寫一首詩,如何?”
楊修斜睨着孫策。“我寫詩賦沒問題,将軍願意和一篇嗎?”
孫策大笑。“行啦,你就别擠兌我啦,我寫什麼詩賦啊,别把你的大牙笑掉了,再來找我算賬。”
楊修見他說得有趣,忍不住笑了。“那倒也未必,那首潼關懷古的曲子就不錯,雖然粗俚了些。”
“你還知道這個?”
“宛城傳唱的人很多,我豈能不知。”楊修拍拍欄杆,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歎息道:“将軍有憂天下之心,誠是難得。刀兵一起,百姓塗炭,将軍忍心看嗎?”
“不忍。”孫策不假思索。“如果楊公子有不戰而緻天下太平的辦法,我願洗耳恭聽。”
“天子雖然年幼,卻有明主之資。荀文若有王佐之才,家父雖然不能與荀文若相比,卻也有一腔忠誠。士孫君榮、周嘉謀都是智謀之士,骨骾之臣,皇甫義真一世名将,如果有将軍父子相助,天下可立緻太平……”
孫策插了一句。“我是無所謂啊,問題是袁紹怎麼辦,朝廷能擺平他嗎?”
“袁紹……”楊修咂了咂嘴,遲疑了片刻。“若天下人皆向往太平,袁紹豈能置身事外,一心求亂?與天下人為敵,他隻有自取滅亡。”
孫策點點頭。“如果是這樣,那當然最好。那就請朝廷給袁紹下诏吧,如果他願意接受诏書,共緻太平,我求之不得。”
“當真?”
“當然是真的。”孫策鄭重地點點。“到時候我也入朝為官,和荀文若争争權。他偷師南陽,盜我之名,我豈能容他。”
楊修哭笑不得,卻也松了一口氣,至少孫策不像他以為的那樣一心自立。如果朝廷有辦法制服袁紹,孫策說不定真能入朝為官。他沒有接孫策的話題,将目光轉向正在比武的許褚和馬超。
片刻之間,場中形勢已變。馬超一次次的策馬沖鋒,全力突刺,蹄聲如雷,煙塵大起,氣勢驚人,卻始終無法傷及許褚。許褚壯實如山的身軀有着常人難以想象的敏捷,每每在間不容發間避開馬超的攻擊,而且幅度都不大,妙至巅峰,看得人既心驚肉跳又拍案叫絕,觀戰的将士都在叫好,連龐德等人也看得目不轉睛。
但馬超的形勢很不妙,即使楊修不通武藝,他也知道馬超已經是強弩之末。十幾個回合過去,他還沒能取得優勢,說明他根本不是許褚的對手,卻一次次的徒勞攻擊,顯然是騎虎難下,變成了鬥氣。年輕人憑的就是皿氣之勇,他的氣力遠不及許褚悠長,宜速戰速決,時間拖得越長對他越是不利。等到最後,恐怕不需要許褚出手,他自己就會累趴下。
那可比被許褚擊敗還要丢臉。
楊修莫名的想起早上被那個藝伎羞辱的事,臉突然紅了。他咬了咬牙,他轉身對孫策拱拱手。“将軍,馬将軍與許都尉不相伯仲,不如就此罷手吧。将軍軍務繁忙,接了诏書,也好辦正事。”
孫策攤攤手。“我無所謂啊,你讓馬超住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