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某些時候隻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就好像現在這樣。
譚翼不理解。
他認為康石不應該這樣說。
他了解方中愈。
這是他認為的。
“我又沒說這個自己人，是他的人！
譚大人，你啊，年紀大了。”
康石沒有嘲諷的意思，他在訴說一個事實。
譚翼聽着有些難受。
現在他已經在别人眼中是這個樣子嗎！
譚翼臉色一陣變換。
可以看出，他現在還在做着心理鬥争。
看着康石那一臉淡然的樣子。
譚翼折服了。
“還請康大人賜教。”
譚翼行了一禮。
達者為師。
譚翼這個道理還是懂得。
康石坦然的接受了他的行禮。
“小方大人對自己人是不錯，這個天下人都知道。
甚至說，跟着小方大人的人，要麼有身份，要麼有地位。
這一點，我沒有說錯吧。”
譚翼點了點頭。
“确實如此。”
這是公認的事實。
連之前和方中愈合作的盧掌櫃的，現在都是烹饪學院的院長。
在美食屆可以呼風喚雨。
制定規則。
他們在規則之内做事。
自然不會影響到朝廷運轉。
甚至可以說，這些人還刺/激了消費。
那可都是錢。
用錢才能買到的服務。
朝廷的金融知識普及了七年，七年已經有太多的人，對于帝國經濟走有了成系統的了解。
“北平已經成了軍事重鎮，這一點你也應該清楚。”
“這也是事實。”
這件事情大家也都清楚。
畢竟朝廷用兵。
北平是最大的軍營和後備基地。
“朝廷希望政令通達，北平沿線服務北平。
但是山東等地這些年有些懈怠，這些情況，你也在内部資料中看見了吧。”
康石說着說着，譚翼就明白了。
他之前一直停留在方中愈身上。
小方大人餅子攤的很大。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如今，武人強勢。
這也是因為方中愈支持的戰争，四處開花。
雖然之前有人反對。
可是，當草原和邊境上越來越太平的時候。
他們明白了。
也許打仗還是有好處的。
所以當反對的聲音減少的時候。
那些不和諧的人就會立馬暴露出來。
因為他們叫的最歡。
“是，山東多大族，力量集中，就算是之前的庶子分家，也未動他們分毫。
他們占了便宜卻不出力。
的确有些可恨。”
譚翼不是年輕人了，但是熱皿還是有的。
山東豪強，好處不落下，出力卻不多。
“重點不在他們，在另外一處。”
康石明顯說的不是側重于這個。
所以他提醒了譚翼。
就看譚翼能不能想到了。
“孔家？”
譚翼自顧自說了一句，臉色一變。
他想到了之後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事情竟然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
康石沒有接話，隻不過笑了一下，心裡想到看來你還不差。
能得出這樣的結論，除了康石自己之前有過一定的推算以外。
更多的是依靠他的朋友，也就是之前的那些團體。
由他們幫助給他提供各種各樣的消息，還有分析論證。
最後他能夠得出這樣的結論，已經是非常不易了。
換了其他人恐怕根本就不會想到這些，畢竟他們一直都生活在帝國所構想的美好憧憬之中。
哪裡會想到帝國裡面依然充滿了蛀蟲，就算朝廷嚴厲打擊，也依然會讓很多人逃避處置。
這不是他們這些年輕人願意看到的。
也就是說這些人不應該這樣，甚至不應該逍遙法外。
“不可能的，不應該這樣。
就算是小方大人支持新學，甚至是想方設法的與原來的儒家學說區别開，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沒必要這樣做。
這完全是給自己樹立更多的敵人。”
看着康石越來越鎮定，譚翼有些坐不住了，他知道他猜對了。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譚大人這些年你确實做了不少的改變。
可是有一點你忘記了，那就是小方大人，他和其他人不一樣，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譚翼癱坐在了椅子上。
臉上的神色可以知道，他現在很難受。
正在竭力的壓制住自己的想法。
康石可不會管這些，他現在要把自己最多的話都說出來。
“小方大人是什麼人難道你不清楚嗎？
從一開始他所做的事情就是離經叛道，那個時候你就應該清楚。
所有你想不到的事情他都可能想到，更何況如今他還有着這麼大的權力。
小方大人和他背後所團結起來的力量已經超前強大，那麼為了獲得更多的利益訴求，自然需要有人出來當這個踏腳石。”
康石不是說教，但他說的是一個事實，那就是在他們看來小方大人想要更進一步，自然需要一番更大的功績。
之前他所做的一切能夠讓朝廷有更大的改變，能夠讓帝國開疆拓土，但那種功隻會記作功，但不會給他實質性的獎勵。
更何況那些東西也會記在帝國的頭上和建文皇帝朱允文的頭上。
一切與他有關，一切又與他無關，到了這個時候方中愈想要更進一步，自然要做更多的打算。
“你說孔家是踏腳石？
不可能。
至聖先師的家族怎麼會這樣？
小方大人這樣做，難道不怕天下的讀書人群起而攻之嗎？
不說别的，真要是把孔家連根拔起了，那咱們讀書人還能讀聖賢書嗎？
别忘了，你也是讀聖賢書的？”
譚翼收起了之前的震驚，現在他反而冷靜下來了，仔細想一想發現會有更多的不一樣，也就是說在更多的情況下，他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既然康石很是淡定，那他也就聽聽康石的想法，他不相信這個年輕人沒有一點點的擔憂。
有些事情不是說有人針對他隻會針對一個人反而會引起連鎖反應。
現在這些人已經知道了那樣的效果叫做蝴蝶效應。
畢竟這樣的新名詞隻要有個稍微專業的解釋。
他們就會在生活中找到更多的例子。
就好比現在方中愈不管做的什麼事，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
不會隻影響一部分人，而是會影響更多的人。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很多事情可以做也不能做。
康石站了起來，走向譚翼。
“譚大人，我确實是讀聖賢書的。
可是聖賢是聖賢，跟孔家又有什麼關系呢？”
康石覺得這個對手沒有什麼太多的意思，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覺得隻要譚翼然堅持之前的想法，那麼他與他不會是真正的對手。
聖賢與孔家又有什麼關系呢？
這才是關鍵，到這個時候，譚翼才覺得自己的反駁是多麼的可笑。
如果有更多的人秉持着這樣的觀點，那麼孔家的覆滅也就不遠了。
“小方大人一定會動手？”
譚翼還想再掙紮一下，畢竟他不相信小方大人會做那樣的事情。
希直先生可是儒家大儒。
是天下讀書人的種子。
小方大人要真是這樣做了，豈不是把自己的父親也駁倒了？
“你覺得呢？”
康石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白/癡一樣。
譚翼，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帝國的官員教育，還得加強。
在帝國的前途面前，孔家又算得了什麼？
譚翼一個人在那裡冷靜，康石卻離開了。
他要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做好準備，迎接可能到來的風浪。
能夠猜測到的事情自然不會隻有他一個人看到，其他人也會看到。
隻不過每個人所采取應對的方式是不一樣的，這是為人處事所不同的一面。
京師裡很多地方都有類似的談話。
有人不解。
有人憤怒。
有人覺得方中愈是在挑戰整個帝國的讀書人。
看得長遠的，自然不會介入這件事情來，因為方中愈在做那一件事。
任何時候都不缺乏政治投資的人。
而那些之前看中方中愈的人，現在都得到了豐富的回報。
這一次恐怕也會有不少人跳出來，當然更多的人會選擇沉默。
悶聲發大财是一個很好的路子，但願每一個人都懂。
京師裡波濤暗湧，行事，可能并不在每個人的構想之中。
不過這也恰恰說明了方中愈所做的事情對更多的人有影響。
齊泰在去往錦衣衛總部的路途之中，一直都在想象着跟方中愈見面之後，他要怎樣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
同時又要從方中愈那裡獲取重要的信息來判斷，并不知下來該怎麼走。
之前他和譚翼康石談話的時候，就已經提到了，有些事情還是直接問方中愈比較好。
這樣的話能得到一個準确的判斷，那就是方中愈到底要做什麼？
他們又該怎樣去配合？
這一次又有新的事情發生，他自然也是想去弄清楚，雖然他也能得到一些消息，可那些渠道怎麼比得上偵緝天下的錦衣衛呢？
小十二一路上沉默不語。
賊人還沒有抓到。
那個見了方孝儒的人依然在逃。
他們的人已經搜遍的京師，甚至是開始慢慢的向外擴，在發現他們的住址之後一無所獲。
這讓他有些難受之前，他認為自己能夠很快的找到那個人，這樣才可以彌補之前他們所犯的錯誤，可是現在看來做不到了。
“大人，到了，您請。”
錦衣衛北鎮撫司總部。
氣派。
新式。
同時也代表着改革。
因為這一切都是新東西，在其他人看來這裡就是新政的起點。
齊泰大緻的掃了一眼，知道這裡肯定不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中樞，也許中樞依然在诏獄那裡，這裡隻不過他們是向外宣示的一種方向。
不說别的，錦衣衛作為如此嚴密的軍事組織和情報組織，又怎麼會堂而皇之的将自己的總部建在這麼明顯的地方，引人注意。
說裡面沒有陰謀詭計，誰信呢？
“前面帶路吧。
第一次來，沒見識，你給老夫多講講。”
齊泰笑着說道。
他說的是實話，沒有人會随随便便和錦衣衛打交道，甚至是小方大人去拜訪他們，也是用的私人身份。
來到錦衣衛北鎮撫司總部，可以說沒有一個人願意來，因為來到這裡就意味着犯的事。
兵部尚書齊泰，雖然不清楚方中愈這一次為什麼非要在這裡和他相見。
不過有一點他能确定，那就是在這裡能夠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接下來就看他自己怎麼說了。
“不知道小方大人這次到底要做什麼？
連兵部尚書大人都去了北鎮撫司，這件事情肯定不小！”
“京師裡的氣氛越來越有些嚴峻了。
我怎麼感覺如今行人都少了許多，是不是有什麼咱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要不要都在家躲着不出去呀！”
“别瞎想，就算今世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也跟咱們沒有關系，咱們好好的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接下來朝廷所處的政策咱們支持就可以了，想那麼多有什麼用。
隻求征詢大家的意見，還不是有無數的人願意去說的好像你們真的能有自己的想法一樣。”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大家猜猜也不行嗎？
再說了，齊泰齊大人也是一位好官，這些年也做了不少的好事，老百姓們怕他出事兒，多讨論幾句又怎麼了？
你這人簡直是掃大家的興！”
“算了，懶得跟你們說，真以為有什麼事你們能幫上忙，還不是在這裡耍嘴皮子。
有這個時間老老實實的去做點自己的事兒，比在這裡瞎猜要好。”
“既然你說的這麼厲害，那你怎麼不去呢？在這裡跟大家一起聊天還不是跟我們一樣！”
“你，我，，，”
“什麼你我的，不要再争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很快咱們都知道。
所以現在還是老老實實的做自己的事兒吧，該吃吃該喝喝。
朝廷又不會要你們的命，拿着好日子不過非要在這裡，都是吃飽了撐的。”
百姓們總是會讨論一下他們所知道的事情，現在一個個也都說的非常的有道理。
但彼此又沒有辦法說服其他人，所以呢，就隻能說說狠話，耍嘴皮子。
不過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方中愈挺喜歡這種氛圍的。
至少其他人不會這樣老老實實的說話，将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
反而要拐着彎兒的，說出自己的意思，最後還得讓别人去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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