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不等方孝孺詢問,中愈便将近期自己的打算,還有面見建文帝時的想法都仔細的說了一遍,當聽到中愈提議開辦武學的時候,方孝孺臉色凝重,眼睛微微眯着,在頭腦裡慢慢的消化中愈給出的消息。
等中愈說完,方孝孺長歎口氣道:“想不到咱們仁慈的陛下居然也關心起武事了,自古以來,武事不詳,諸多限制由此而生。看來他也知道,這段時間的大敗,朝廷無人可用的弊端了。你要挑起這個擔子?”
他心裡也很清楚,自己這些文臣還是要承擔責任的,前幾年出的那些馊主意,毀了幾次北伐。
方中愈笑了笑:“父親,孩兒哪有那個本事,對這一行,精通的的人還是有不少的,孩兒也就出出主意,看陛下怎麼說,成不成還不一定呢,不知道您老人家是怎麼看待的呢?”
方孝孺微微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說法:“中愈,你知道朝廷運轉有哪幾股力量嗎?”
他對中愈能夠看清自己的,還是相當滿意的,人就是這樣,看得清楚别人,卻始終看不清自己,看得清自己的,少之又少。
“這,孩兒倒是沒想過,還請父親明言。”中愈到是真沒想過這個問題,畢竟他現在的交際還沒有牽扯這麼多。
“縱觀前代曆史,在這片土地上,王朝皇權基本上有四大支柱:文官,武将,宦官,外戚。太祖高皇帝在《皇明祖訓》中曾有明言,皇後、宮人出自民間。
為父還記得,洪武十四年庚子,敕谕蘇、松、嘉、湖及浙江、江西有司,凡民間女子年十三以上,十九以下,婦人年三十以上,四十以下無夫者,不問容貌妍醜,但無惡習,……
又洪武二十七年丙寅,敕禮部于河南、北平、山東、山西,凡職官及軍民家或前朝故官家女年十四以上、十七以下,有容德無嫉而家法良者,令有司禮遣之,俾其父母親送至京,俟選立為皇太孫及諸王世子郡王妃。這是明旨,在江南,北方都是明發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中愈聽後沉思了一會,“父親是說四大支柱之一的外戚已不足慮。”
“不,現在的外戚還是有力量的,隻是以後就難說了。你要扶持武将,帶來的沖擊可不是一點半點,光是朝廷的那些儒官這關,想過都難。”兒子的跳躍性很大,但是說的也有道理,最終就是這樣,外戚再無力量左右朝廷。
“那,父親呢,你是如何考慮的呢?”中愈看着自己的父親,盯着他的眼睛,想看出他的真實想法,畢竟,父親作為文官,又是儒家領袖,有些事還得讓父親出面,擋住一些人的攻擊。
方孝孺坐在了椅子上,眼皮子微微拉下,不再發一言。
看着父親如此模樣,中愈一歎,唉,算了,父親還是有些顧慮的,也許自己逼得有些急了。
“孩兒告退,父親早點休息。”中愈行禮後便離開了,父與子的交談,是那樣的深沉,沒有打機鋒,隻是陳述事實,卻那麼冷寂。
一早醒來,曙光初露,中愈今天沒有去宮中值守,他帶人去了貨棧的工地,如今購買的土地已經是一大片一大片,工匠們已經按照他的意思設計了貨棧的規模與構造,他不是去監工,隻是去看看進度。
如今各地的工地都在開工,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中愈還是很滿足這樣的狀态的,他看着自己心裡的主意,正在通過工匠的手慢慢的實現,心裡很是欣慰。
工地裡的負責人是廖家的小管家廖三,是廖氏兄弟派過來的,他是知道自家少爺與這位風頭正盛的方家少爺的關系的,一聽說他來了,趕忙過來見禮。
“方公子,什麼風把您吹來了,你要有什麼事,招呼一聲,小的去您府上當面跟您彙報啊。”廖三說着俏皮話,一臉笑容的看着中愈,生怕中愈對他有什麼不滿,不過看樣子還行,沒那麼嚴厲。
“沒什麼,就過來看看,你做的很好,抓緊時間,越早完工越好。”中愈還是很滿意的,大哥派了這麼個人在這裡,看來的的确确是用了心了,中愈剛剛感知了一下他的情緒變化,确确實實是高興,看來沒有做什麼心虛的事情。
中愈在這裡轉了轉,想了想後世的倉儲物流,想要按照這個模樣建,他要做一個完整的體系來,就像順豐,京東,或者是菜鳥。
在之前的讨論中,從廖氏兄弟口中知道,這個時代是有貨棧的,不過它的名字叫做牙行。
魏晉南北朝時,貨棧稱“邸店“,具有給客商提供住宿,存放和推銷貨物的作用,而且數量幾多,規模極大。在宋代,貨棧又叫“榻房“,後稱“牙行“,多設在水陸碼頭和鄉鎮一帶。
洪武初期規定,經營牙行者須有一定數量的資産,經官府批準并發給執業憑證和帳簿,但事實上執行困難,而且并沒有杜絕私牙的存在,因此到最後不了了之。
中愈并不想做一個私牙出來擾亂秩序,他想做的是一個車馬行和牙行聯合起來的一個物流體系。
後世對物流的定義是物品從供應地向接收地的實體流動過程中,根據實際需要,将運輸、儲存、裝卸、搬運、包裝、流通加工、配送、信息處理等功能有機結合起來實現用戶要求的過程。
中愈知道以現在的發展程度還不能做到這樣,但是建立一個雛形還是可以的,他要為後來人留下一個底子。
在逛完整個工地時,中愈對他們的工作效率還是很滿意的,平整土地,修建通往外地的道路,還有建立倉庫,到處都是勞作的身影。
一層的高大倉庫已經讓工匠們花費了很多心思,畢竟還要建設休息室,後勤等一些列配套設施,還是有些困難的。
中愈走了,帶着對未來的期待走了,廖三一直送他到工地的門口,木栅欄還是做了的,中愈縱馬奔馳,回了城區。
街上的人很多,現在早春的季節出來遊玩的人也不少,中愈一行人進城後下馬前行,中愈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在京師的土地上走過了,太忙碌的他,似乎都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他看着臉上有笑容的路人,他聽着酒樓裡嘈雜的聲音,他回味着剛剛順手買的煎餅,他遠遠地聽着說書人的故事,他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穿梭在道路上,人群看到後面跟着的馬就會主動散開。
身後的護衛自動散開,保護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