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縣令一聲大喝,那個仵作趕緊轉過了身來,躬身答道:“好教這位公子知道,屍體切口平滑,定是那快刀一刀斬斷的。确如公子所言,死者在被剁碎之前就已然死了,緻命傷乃是以快刀沿脖頸猛力揮砍之下而死,死後才教人将屍體砍成了零碎了的。另外,三個死者為兩男一女,這兩個男人身上除去被剁碎之外,身上另有多處錐狀傷痕。女子身上多牙印痕迹,下體同樣有錐狀傷痕,刺的皿肉模糊,已然不堪辨認。至于這三個死者生前之事,非是小的職責所在,乃是趙捕頭帶人在尋查了。對了,方才小的給死者驗屍,發現這個死者身上竟有凍瘡,卻是匪夷所思了,現下雖還未夏至,然天氣已然熱起來,理當不會再生凍瘡才是。”
夏鴻升聞言一愣,凍瘡?說明死者生前在冰室裡待過!于是夏鴻升轉頭立刻向縣令問道:“縣令大人,陸渾縣城中,可有多少冰窖?之前可有人口失蹤?”
“這冰窖……非是小戶人家能有,那幾個豪紳家中倒是開有冰窖,不過也區區兩家而已了。”縣令撓了撓頭,答道。
夏鴻升一躬身,施禮說道:“大人,請暫時扣押這兩家之中所有管理冰窖之人,稽查與之有所關聯之人,在下肯定,歹人必在這些人中間。勞煩大人請趙捕頭前來一問,在下當能給大人之處一條破案的路子。”
那個縣令朝着仵作揚了揚下巴,仵作就轉身跑出去喊了趙捕頭進來,進來之後,趙捕頭向縣令問了安,就聽縣令命令道:“趙捕頭,自案發一來,你一直負責查詢死者生前之身份,可有眉目?這位夏公子問你的問題,你須如實回答。”
“是!”趙捕頭朝夏鴻升抱拳施禮:“這位公子請問。”
“謝謝趙捕頭了!”夏鴻升回了一禮,問道:“在下想問問,這死者三人,生前可有什麼關系?可有什麼相似之處?比方說體型,發型,說話的方式,行為動作,乃至是表情……有任何一絲相似之處?”
“這……這小的确實不知啊!小的又不認識他們……至于這三個人的關系,因為屍體被砍的不可辨認,頭也被割了去至今沒有找到,所以還沒有還沒有确定死者的身份,現下也還不清楚了。”那個趙捕頭有些惶恐的說道,一邊說着,一邊偷偷瞄了一眼縣令。
果然就見縣令頓時眉毛一豎,眼瞪的又大又圓,一腳就要朝趙捕頭踹過去:“混賬!某家踢死你個憊懶貨!人命關天,三日了你竟然還沒能查出死者身份!本官看你這個捕頭是不想要了!”
“大人息怒!死者沒有了頭顱,身體又本砍的稀爛,的确不好确定身份,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那幾個頭顱來。”夏鴻升趕緊勸道。
“哼,今日看着夏公子替你求情的面上,本官就饒你一次,還不快去查證!”縣令朝着趙捕頭怒目喝道。
夏鴻升也沒有辦法,畢竟不是後世,沒有那麼先進的技術,現在認人還隻能靠臉,又不會有生前的照片進行對比,也難以找出幾個死者之間的關聯。
“大人,您要找的歹人,是一個壯年男子,力氣很大,其可能就在那兩家大戶中管理冰窖,或至少與管理冰窖之人有所幹系,大人可派人搜查兩家冰窖,興許能在裡面找到關于死者的線索。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個男子雖然青壯力大,但是卻房事不舉,其妻可能與人私通。大人可從這方面入手,确定嫌犯。以在下推論,前兩名死者,一男一女,可能便是他妻子與私通之人,而後這名死者,定是外貌或衣着,亦或舉止形态,與前一男子相似,又或者,原本就也是與人私通之人。此人發現妻子與人私通,又想起自己房事不舉,故而怒火心生,将二人砍死,又亂刀洩憤。此後便對私通之人心懷痛恨,以除去私通之男女為己任,若是不早日抓住,恐還有人因此喪命。”
“咦!夏公子怎的知道的如此清楚?連那東西不行也都知道?!”縣令長大的嘴巴,震驚的看着夏鴻升,卻看夏鴻升的樣子不似在胡說,于是訝然歎道。
“大人,還請勞煩外面的捕快多加留意,那歹人一定就在附近,很可能就混在外面這群人了。大人可先搜查他們一番,然後再嚴加看押不準任何人出去捕快的視線。另一邊以在下方才所言前去稽查,定可有所斬獲。”夏鴻升向下令說道。
縣令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裡面,前去布置安排了,等縣令等三人出去,夏鴻升才猛地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顔師古擡手将旁邊的水壺提起倒了一杯水來,放到了夏鴻升的跟前。
“謝謝顔師!”夏鴻升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端起茶來一飲而盡。
就聽顔師古問道:“靜石,老夫也做過地方官,這地方上的事物也處理過不少,卻從沒有見過像你如此這般的,不看現場,不找線索,隻憑空推斷,就能把歹人說的那麼詳細的,甚至連……都知道。且不說你的猜論對不對,老夫等沒有任何頭緒,你是如何得知這麼多情況的?就憑問仵作的那幾句話?”
夏鴻升撓了撓頭,這該怎麼說,給他們講講什麼叫做側寫?我這雕蟲小技而已,真正研究犯罪心理學的那些側寫師才叫真厲害呢!夏鴻升想了想,說道:“回禀顔師,這世上有一門學問,專門就是研究不同的人心裡面不同的想法的,不同性格的人有不一樣的心理,不一樣的心理又引導其作出不一樣的行為。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舉個最簡單最常見的例子,剛才那個趙捕頭說話的時候眼神飄忽,不敢直視縣令,還拿手不停的又是撓頭又是摸鼻,這就是心虛的表現。說明趙捕頭沒有好好完成縣令的交代,所以心中恐慌緊張,這種心理表現到了人的肢體行為上,就是說話的時候不敢直視對方,手亂動無處安放不自然了。學生就是通過歹人對待屍體的态度,推斷出了歹人所具有的心理,然後再由這種心理推斷出他會做出什麼舉動來,如此就能夠對歹人有一個大緻的了解了。”
“原來如此,世上竟還有如此一門學問,倒是老夫孤陋了。”顔師古點了點頭,捋着胡須說道。
“這個……顔師,這也是學生在老君山裡面遇見的高人所授,才知道了一些而已,許是早就失傳了。”夏鴻升有些尴尬,不由自主的撓了撓頭。
“靜石,你現下也是心中慌亂了吧?”卻見顔師古笑眯眯的看着夏鴻升問道。夏鴻升一愣,才驚覺的看看自己正撓頭的手,頓時便咧嘴笑了起來了。
“被您看出來了。”夏鴻升向顔師古施了一禮。
等夏鴻升幾人從房間裡面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屍體已經被弄走了,那些皿迹還在,縣令正在下面訓話,天色已然大亮,夏鴻升站在上面正好能夠細細的觀察每一個人。首先将裡面的老弱婦孺排除,這一下就抛去了一半的人。剩下的男子裡面,瘦弱無力,腳底虛浮的那些也抛開了去,仍舊剩下了十來個人。這十幾個人現下都面色沉靜,面無表情的在聽縣令問話,裡面沒有一個人面色有異。
夏鴻升想了想,突然心中一動,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立刻快步走了下去,去了縣令旁邊,打斷了縣令,湊近過去對縣令耳語了幾句來。縣令點了點頭,命令捕快将那些人分散開了一些,然後夏鴻升走了過去,先走到第一個男子的跟前,上下看來看,然後湊到那人的耳旁悄悄的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話。就見那個人眉頭一皺,很是不屑的轉頭看了夏鴻升一眼。夏鴻升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然後又俯身了上去,對那個人又耳語了一句,這一次,卻見那個人頓時臉上明顯的出現了怒意,漲得通紅,一副想要上去揍夏鴻升的樣子,卻最終還是礙于捕快和縣令都在,忍了回去,卻再也不願看夏鴻升一眼了。
夏鴻升面不改色,又走到了第二個男子跟前上下看看,然後也湊上去說了一句話來,那個人哂笑一下,很是不屑的看了夏鴻升一眼。夏鴻升又湊過去說了一句話,那個人卻頓時也跟方才那人一模一樣的反應。
夏鴻升如法炮制,一連幾個人問下去,他們聽到兩句話之後分别展露出來的神态都相似。
又到下一個人,夏鴻升湊到了近前,對他一句耳語,突然,就見那人臉上頓時漲的一片通紅,惡狠狠的等着夏鴻升來:“胡說!一派胡言!”
夏鴻升後退了幾步,聳了聳肩膀,然後又湊近了過去,再次耳語一句來,頓時,就見那個人兩眼猛地圓瞪起來,突然一把就掐住了夏鴻升的脖子來!
旁邊的捕快這時候終于看明白了端倪,立馬呼啦一下圍了過去,手中的水火棍立刻全都指住了那個人。那人猛地一扒拉,夏鴻升竟掙脫不開,被他一把攬了過去,緊緊的勒住了脖子。
“都給俺滾!要不然俺殺了他!”那人大吼一聲,一條胳膊死死的勒住夏鴻升的脖子,一隻手指着周圍的捕快:“放俺走!要不然他就得死!”
夏鴻升這會兒雖然被勒的喘不過氣來,這時候心裡卻有一絲興奮來,自己的計策果然有用,讓這個歹人自己撕開僞裝暴露出來了!這可是自己迷上犯罪心理之後的頭一次實踐啊,成功了!如何不教人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