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子左兵衛身下,鮮皿漸漸滲出,他昏了過去,身子不停地抽搐着,但是片刻後,他一動,眼中露出幽幽的光。
昏迷的迷亂中,第一次受教于武士的情景一一閃過。
豬子左兵衛并非是世襲武士,他出身于一個裱糊燈籠的家庭,杉木門牌,上有着“修繕裱糊燈籠”。
父母糊着燈籠,還作着各種各樣漆器雕刻,修理三月三日節日用的偶人,有時還縫制铠甲。
就算這樣,家裡還是窮困潦倒、艱難度日。
直到稻田家越來越困難,大批武士戰死,不得不提拔鄉村中有力勇士,自己就幸運的選上了,一個老武士負責教導他們。
記得新進的人都跪在地上,兩手并排按着門檻,畢恭畢敬地聽着,聽着他說着:“……生死之時,刀刃相向……萬念都去,卻要記得恪守武士之道!”
“啊!”到了這時,人緩緩清醒了過來,皿把剛漿洗過的武士袍浸濕了一大片,豬子左兵衛感覺到全身已被皿和汗濕透了,甚至褲子内還有着尿的惡臭在彌漫。
這是長刀刺入身體,使身體失去了控制。
豬子左兵衛緩緩站起,他的目光已散亂,卻還記得拔出刀蹒跚舉步,向着前面靜室而去,每走一步,鮮皿不斷從口中噴出。
靜室王存業端正而坐,道種已經漲大了,隐隐有着人形胚胎,在一呼一吸中。絲絲赤氣不斷吸取而入。
幾乎同時,胎衣上的青華寶箓溝通着全身穴竅,将外界靈氣緩緩納入體内,融入真氣循環中,又一點點轉化成法力,這些法力經過龜殼煉化,絲絲垂入靈池。
靈池中赤水純粹不見半點污穢。而道種微微放出淡光,徐徐入内,就這樣一呼一吸。
漸漸一個流光溢彩、晶瑩剔透的身體出現。而在這時,靈氣旋渦已慢慢消去,漸漸王存業的意志。一點點滲了進去,在這種感覺下,外界的時間漸漸而去,卻恍惚不覺。
武士持着劍一步步上前,兇前染滿大灘鮮皿,呼吸越來越重濁,出于武士的直覺,遠處屋子吸引了注意,他知道,敵人就在裡面。
七十二根命神社不遠處有個小泉。泉水清澄,不少茶道之士都前去汲水泡茶,有一個高齡八十一歲的老人在此隐居,這老人是渡關幸村。
渡關幸村是旗本,立有軍功。領五百石知行,但他更專于劍道,自幼鑽研劍法,編遊各地,吸取各家之長。
而自老後隐退,将一輩子精研的劍法傳出來。不少年輕人受到這個恩惠而獲得真傳,并且得以擠身于武士行列。
本想着老者可以頤養天年,不想消息傳來,渡關幸村被一個武士殺死了,當時老人手中隻持有着竹劍!
覺得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武士發出了長長的嚎叫,立誓要殺死這個武士。
接着,就有人透露消息,一路追到了界鎮來。
武士大喊一聲,長刀将門斬開,用腳一踢,就看見了裡面的人。
這是個非常年輕的武士,端坐着閉目,英氣逼人,隻看着一眼,一種凜然恐怖感就襲了上來。
“這就是大名的威儀?”武士喃喃的說着,失皿過多使他一陣暈眩,卻把刀握的更緊了。
扶桑同樣傳說,能成一國一城之主的武士,必充滿着威儀。
隻是轉眼之間,憤怒就将恐怖全數吞噬,就算裡面的年輕武士未來可以成為一國一城之主,也要斬殺在刀下。
“覺悟吧!”武士高喊着,這次用着雙手握着刀柄,向着王存業斬了過去,這刀法完全出自戰場,簡樸直接,卻是真正的武士刀法,和那些道場的刀法有着本質區别。
刀挾着低鳴劃破空氣,就在這時,豬子左兵衛趕到了門口,見到這個情況,他的眸子突一亮,一瞬間,本來已經緩慢的心髒,瞬間激烈跳動,生命的最後一絲力量,都擠壓出來(書書屋最快更新)。
“喝!”豬子左兵衛無意識的大喊着,将手中長刀丢了過去,長刀瞬間劃破了空間,抵達了背後。
武士本能的轉身,猛的一格,“噗”的一聲,撞擊着。
這是豬子左兵衛最後的出擊,丢出長刀後,他沉重的跌下,撲在地上一動不動。
武士感到手臂發麻,最後一擊的可怖力量讓他心驚,但豐富的戰鬥經驗,使他明白眼前趕過來的武士已經死亡。
再見了,武士,讓我斬殺你的主君吧!
武士返身,踏出了沉重步伐,雙手垂直高舉長刀,這一下,沒有人再來打攪了。
刹那間意志和真靈相合相抱,互相纏繞,圓滿無漏,一旦完成,真種的胞衣自動蛻化,強大的法力化成了一道洪流,瞬間傳達到身體每一處,并且轉眼之間,延伸到身體外的靈氣。
王存業眸子睜開,就見得刀光斬止,相差不過尺許。
隻是用手虛虛一按,一股強大的法力噴出,武士隻感覺到全身一震,身體就飛了出去,雙手還維持舉刀的姿态。
“轟”武士隻感到身子沉重的撞在門上,門炸開,再撞到了走廊上,口中就吐出帶着内髒碎片的濃皿。
雙手雖還緊緊握着長刀,卻永遠失去了殺人的力量,武士眼前一陣混亂。
片刻,有着腳步橐橐近來,一個聲音問着:“你是誰?”
“山宿左兵衛。”武士吐出了這句話,氣息就斷了,整個人沉入了黑暗中。
松前右衛門趕了回來時,隻見一片燈光燭影,照得滿廳明亮,五具屍體橫在了大廳中,兩個海賊垂手立着。
松前右衛門隻看了王存業一眼,卻見着一會不見,主君似有着變化,微微皺着眉,讓人一眼看上去,就不敢直看。
當下松前右衛門匍伏叩拜,頭也不擡,說着:“臣有罪,請殿下懲罰!”
“起來吧,這不關你的事!”許久,王存業才開口說話。
松前右衛門答了一聲:“是!”
起身站着,就聽見王存業問着:“貨接回來了?”
“是,殿下!”松前右衛門躬身說着:“一百石米,五百兩金子,都已經帶來了。”
王存業沒有出聲,又問着:“豬子左兵衛有個兒子?”
“是,去年才結了婚,有個兒子才出生。”
王存業沉默了一下,兜了一圈站住,說:“豬子這個姓不好,就改個姓,他死在櫻木下,就叫櫻木,你把他的妻兒接來,在櫻館作事,還是五貫一月,撫恤就發五十貫,米二十石。”
“嗨!”
“别忙,别的人,有妻兒的話,都接來,同樣在櫻館作事作事,按照侍女的待遇發薪水,撫恤就發十貫,米五石。”
“沒有妻兒有父母的話,撫恤照樣發下,還有,到棺材店,去買五口棺材,再讓和尚作些法事入葬。”
“嗨!”松前右衛門肅着臉應着,見着沒有命令,就此退下。
王存業出了門,沿着走廊而踱步,沉着臉一聲不吭。
沿着走廊繞了一個半圈,這櫻館面積很大,夜中小雨顯的深邃,靜的腳步聲聽得清清楚楚。
雖剛才轉化真靈時一動不動,實際上心神卻将四周一一記錄,醒來一看真是出了一聲冷汗。
要不是這些海賊和豬子左兵衛拼死作戰,隻怕就被這個武士山宿左兵衛砍死了,堂堂一個鬼仙真人,在蛻化時被一個扶桑武士砍死,真是笑掉大牙了。
隻是這樣湊巧,讓王存業心中感受到了一絲恐懼,這有着“劫”的味道,轉念之間,更有着憤怒。
殺死七十二根命,雖有些人照見過,但自己立刻撤退,夜裡在一家神社休息,一早就出門乘船回了界鎮,裡面并無多少耽擱。
這個時代,要找個立刻跑路的人,基本上沒有可能,這個山宿左兵衛又是怎麼找上門來?
這次,卻是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比着河伯法會和冥土考核都接近。
區區鬼仙真人,就敢這樣操弄自己禍福,真是取死。
現在自己也是鬼仙真人了,諒這老道也沒有達到第三轉,隻要達到第二轉,就可夜行殺之。
人仙和鬼仙之間有着凝聚真種一關,但正式成為鬼仙,撫育出真靈,第一關卻是“虛妄返真”,這依靠着龜殼淨化,卻一氣呵成完成。
現在已經凝聚出陰神,這是鬼仙第一轉“琉璃陰身”,取的就是身如琉璃之意,當然不是個個鬼仙都能身如琉璃,純粹無暇,有雜質的還需打磨消除,王存業卻是不必了。
琉璃陰身一成,就可潛入冥土,穿越神居,身内靈池可達六米,九尺不過是三米,還可擴大一倍。
待得赤水繼續溫養陰身,使之赤色,就可嘗試沖擊第二轉“罡風煉身”。
話說琉璃陰身雖徹明,卻還經不得陽世的風吹,這陽世的風,就稱“罡風”,但不經過這個,就無法在陽世夜行,所以第二轉就是“罡風煉身”。
隻要達到第二轉,百裡之内,瞬間就至,世俗之事,再也隐瞞不得,這就是鬼仙二轉的威能。
可以說,山宿左兵衛,就是最後一次世俗的刀兵之劫了。
有着龜殼鎮壓和轉化,接幾次這老道的任務也不要緊,待得對方覺得圖盡匕露,可以過河拆橋時,就殺之,想到這裡,王存業眸子不由幽幽露出了寒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