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錯斷
韓征擡手抓住酒壺,壺中的酒卻灑了一臉。
“我妹妹死在你手裡,我阿娘死在你手裡,我狼心狗肺?”韓征握着那隻酒壺,笑出了聲,笑的前仰後合,淚流滿面。
瑞甯公主被韓征笑的從裡往外滲寒氣,“别笑了!别笑了!我的話你沒聽到?别笑了!”
韓征壓根聽不到她的叫喊,直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站起來,垂着手,不時笑一聲,從瑞甯公主身邊擦過,出門走了。
瑞甯公主呆呆的站在屋裡,直覺得寒意越來越濃、越來越重。
自從出了京郊大營闖進京城的事,從前不管白天黑夜從沒關過的城門就恢複了久遠的舊制,落黑關門,天亮再開。
天邊泛起魚肚白,守城兵推着沉重的城門剛開了條縫,韓征一人一馬縱出城門,直奔北方。
早朝早就停了,本該是早朝的時候,官家半躺在勤政殿内的炕上,面無表情看着雙膊捆在背後,跪在炕前的韓征。韓征垂着頭,睜着眼,頭幾乎嗆到地上,死人一般,官家看他的眼神,也仿佛看死人一般。
“送他回府,好好将養。”官家平和的聲調卻讓人有一種莫名的陰森感覺。
“召王相、黃相、杭樞密、鐘大學士、翰林邵盛觐見。”看着兩個小内侍架出韓征,官家聲音清晰緩慢的吩咐道,該冊立太子了。
李思明進了豐樂樓,回想着那個小厮的指點,轉彎抹角,越走越熱鬧,穿過熱鬧喧嚣的湖東邊,又轉了四五個彎,才看到小厮說的挂着彩色纓絡的燈籠,緊幾步進了小院,小院正中一明一暗兩間上房,上房周圍花木蔥茏,倒是個雅靜的好地方。
上房裡溫暖如春,炕上已經擺好了酒菜,屋角垂手立着兩個小厮,李思明左右看了看,脫鞋跳上炕,伸手摸摸銀酒壺,溫溫的正好,李思明倒了杯酒,端起來一口喝了,滿意的咋了咋嘴,蓮生的小厮就是體貼。
李思明吃了幾口菜,又盛了碗湯喝了,中間又倒幾杯酒喝了,還是不見人來,下巴沖屋角侍立的兩個小厮擡了擡問道:“你們主家呢?還沒到?”
“回二爺,小的主家實在來不了,二爺體諒則個。”小厮中的一個上前半跪答話,正是白水。
“是你啊!”李思明笑起來,“你讓人把我叫這兒來,還什麼主家來不了?!”
“二爺是小的半個主子,借小的幾個膽兒,小的也不敢跟二爺論主家,小的是替我們爺和夫人請二爺呢。”白水和李思明最熟,說話也随意。
“你在京城就太好了,你們爺走的時候就把你留下了?”
“是!”
“你說你們夫人,你們夫人到南邊和你們爺見着了?”李思明第二句就緊着問李思淺。
“是!爺已經接到夫人了,”頓了頓,白水又笑道:“不敢瞞二爺,夫人剛啟程,小的就知道了,遞了信給爺,爺到湘州城接的夫人。”
“到湘州城?”李思明立刻想到了端木蓮生突襲湘州的事兒,“你們爺突襲湘州城是為了接你們夫人?”
“小的不知道。”白水笑眯眯看着李思明,爺又沒跟他說過,猜測這種事,李家二爺可以猜,他可不能亂猜亂說話。“還有件事也得禀了二爺,請二爺恕罪。”白水說着,雙膝跪地連磕了幾個響頭。
“先别磕頭!什麼事?你跟你說,真有什麼事,磕頭也不管用!”見白水說話前先這麼鄭重的磕頭,李思明的心猛然一跳就提起來了。
“是丹桂姐姐她們的事……”白水幾句話說了丹桂她們怎麼找的他、怎麼說的,他又是怎麼安排她們出李府南下的,李思明聽的目瞪口呆,曲着手指一停的敲着腦袋,“這幾個丫頭……這幾個丫頭!到南邊沒了?見着你們夫人沒有?”
“還沒有,她們沒走湘州那條線,算着行程,應該快到了。”白水看着李思明笑,被幾個丫頭因為一句話識破真相,這事真夠讓二爺郁悶的。
李思明滿肚皮悶氣,白水看着他笑問道:“二爺找小的,有什麼事沒有?”
“沒什麼大事……是沒什麼事,如今這局勢……唉!我就是想問問你們爺在京城留了人沒有,畢竟,靖海王府那邊,端木族裡,還有城外姚世子妃,你們府上還有位姑娘,你們爺凡事想的周全,肯定留的有人,沒想到是你留在京城。”
李思明含糊的答道,白水笑着連連點頭,“小的明白,我們爺如今……”白水頓了頓,看向李思明的目光凝重,“大爺和二爺都是極睿智之人,小的是多擔心,就怕要連累府上,二爺要謹慎上再謹慎才好。”
“嗯,多謝你提醒,行了,知道你在京城,二爺我很高興!非常高興!以後得空咱們再喝酒,我先回去了,對了,”李思明要下炕,白水急忙蹲下給他穿鞋。“以後我要找你,怎麼找?最好能快點。”
“快點的話……”白水沉吟了下,“那這樣吧,要是不急,二爺遣人就到這豐樂樓,在一樓那張報事闆上留話給毛掌櫃,就說要買幾粒上好的南珠,最遲隔天,我就讓人去尋二爺,要是有急事,二爺就在府上後角門挂盞流蘇小燈籠,我立刻就過去見二爺。”
“好!”李思明爽快答應,出門悠哉走了。
冊立太子的诏書隔天就明發天下了,袁先生拿着那張诏書的抄本,臉色相當不好看,怎麼突然冊立太子了?之前一點風聲也沒聽到,出什麼事了?難道是官家活不長了?就在這幾天了?太醫院沒傳來的信兒啊?!
袁先生猛的拍了下椅子扶手,站起來,雙手叉腰站到廊下,冊立了太子就收拔了朝中大部分官員的心,又有王相主持政務,官家若是死了……說不定比他沒死還要強不少!這真是!袁先生越想越煩躁,他自以為對官家的脾氣性格了如指掌,廢掉老三,冊立還是個奶娃娃的老四,他斷定他要把冊立留在死前,沒想到關鍵時候,他又斷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