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角力的各方
新任京府黃府尹一手支腮坐在案後,無語之極的看着和田禦史吵成一團的瑞甯公主。這位公主真讓他大開眼界、看掉眼珠,蠢也不是這麼個蠢法啊!
她是君他是臣,她用得着和他吵?她隻要吩咐一聲,她身邊還能少了和他吵架的人?用得着她親自上場?當然,姓田的這戰鬥力在朝廷裡雖說不能數一數二,可也排得上号,她身邊可能真沒有能吵得過他的人,那就打啊!‘啪啪啪啪’一頓大巴掌把姓田的打成爛豬頭不就得了!
要不然,還可以指揮自己,這公主真要是發了話,說姓田的以下犯上,讓自己處置,自己還真不能當耳旁風!
當了這麼多年公主,居然沒學會以勢壓人!也好,自己不用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了。
可是……唉!這叫什麼事!
黃府尹換了一隻手撐臉繼續無語,一眼瞄見袖着手站在旁邊,明顯看熱鬧不怕台子高的魏掌櫃,心裡的郁氣更濃了,這姓魏的指定背後有人,是誰指使的?俞相公?嗯!極有可能!端木大帥?很有可能!王相公?也有可能……
黃府尹一顆心顫了好幾顫,這位公主這幅德行、一腦袋那啥水,她當四爺的姐姐,真不合适啊!
官家這四男一女,能讓朝廷上下不分黨派一緻認為死了比活着好的,也就這位有脾氣沒腦子的公主了,能把所有人得罪個一幹二淨,還真是不容易……
黃府尹越想越遠正想的出神,堂下一聲響亮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被田禦史劈頭蓋臉罵的完全沒有招架之力的瑞甯公主,終于動了手,親自甩了田禦史一巴掌。
“無德潑婦!你竟敢無緣無故毆打朝廷命官!你這是要亂了律法嗎?你縱奴強奪民财在前,行兇毆打朝廷命官在後,就算你是公主,我田清就算舍了這條命,也必要替百姓讨個公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給我打!”瑞甯公主憤怒幾乎要燒起來了。
申嬷嬷更是恨極了多管閑事的田禦史,身先士卒,帶着幾個健壯仆婦沖上去揪着田禦史就打。
“哎!不能打!不能打啊!”黃府尹滿肚皮小念頭,叫的響亮着急,手揮的厲害,卻忘了吩咐衙役們上前拉架!
打一頓……也好!
田禦史頂着爛豬頭一樣的頭臉,官服撕的更爛了,上面沾着斑斑皿漬,一隻腳上有鞋,一隻腳光着,穿街過巷,一頭沖進中書省,跪在院子裡放聲大哭。
俞相公看着田禦史,一臉幸災樂禍,天道有眼,這事一件接一件,件件都讓人看的舒心,四爺黨裡的豬隊員真是太讓人心花怒放了!
黃相公眉頭緊皺,唉聲歎氣,一臉痛心,卻一句話不說,他打定了主意,忠于官家最安全。
王相公陰沉着臉看着在院子裡大哭的田禦史。
田禦史到前,他已經知道了京府衙門那一出熱鬧,這絕不是一件意外發生的事,這個局本來是要指控瑞甯公主縱奴強奪民财,瑞甯自己卻主動添了大鬧衙門、毆打禦史兩樣!
端木華這是一定要置瑞甯公主于死地了!瑞甯公主愛慕他多年,他還真能狠得下心!
這樣……也好!
白水緊鎖着眉,手指不停的敲着頭,怎麼突然冒出了田禦史這件事,他一時想不出頭緒。
袁先生在京城,這他知道,可這事不象是袁先生的手筆,袁先生行事陰沉狠辣,這事卻是一派輕松兒戲,完全不是袁先生的風格,這件事除了狠狠踩了瑞甯公主一腳,還給京城百姓提供了一個足夠說上大半年的熱鬧話題,這倒象是……夫人的風格。
白水猛敲了幾下頭,他最近想事太多,睡覺不好,老是疑神疑鬼……離宮裡那位李二姑娘的銀子真是李家兄弟給的?有點說不通,李二姑娘消聲匿迹對李家才最有利……如果不是李家兄弟,那會是誰?
白水想的呆呆怔住出了神,說實話,他總覺得,夫人葬身火海這事太容易太湊巧了,夫人多聰明的人,他明明看到李二爺跟進了大理寺牢裡,李二爺都好好兒的,夫人會活活燒死了?
田禦史這事得盯,李二姑娘那邊也該留心,萬一自己不是昏了頭呢?
廣川王府隔壁的那間清靜小院裡,袁先生面沉似水,一張張翻着手裡的細棉紙,把這些東西送到他手裡,她想幹什麼?
袁先生将那疊看了四五遍的細棉紙重重拍長案上,猛的站起來,背着手來來回回走的很快。
李思清的妹妹,果然不可小瞧了。她這是利用他,也是警告他?
袁先生停在窗前,煩悶的長歎了口氣,她明示他她知道他知道她還活着,他就隻能束手不能任何動作,二爺記仇,心眼也不大,他雖說單身一人,也早看開了生死,可他有族人,有師門,有朋友……
唉,不愧是二爺自己看中的媳婦,她就敢這麼直截了當送這些東西上門,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這些東西……袁先生站在長案前,又翻了一遍,這是小東西,卻能翻出大風浪,看來李家二姑娘的重新得寵,果然是她的手筆,田禦史的事呢?
她想做什麼?她這些動作和二爺一呼一應,默契到令人發指,二爺真不知道她還活着?
南邊的信兒,二爺前一陣子大醉長号,不象作僞,二爺也不是個擅長作僞的人,他是個驕傲的人,哪屑于做這種僞言僞行?
袁先生輕輕拍着額頭,難道她的想法跟自己、還有王爺一樣?
在大梁,就算二爺知道她還活着,她也不能再‘活’過來!她這麼聰明的人……袁先生彈了彈那疊棉紙,她應該知道,除非二爺反了,她才能死而複生,再和二爺雙宿雙飛,厮守終生……
“來人!”袁先生的臉由陰雲密布多雲轉睛,“把這幾張放給雷先生,這幾張,送到太子妃手裡,這些,送進禦史台,分給他們,這個,”袁先生指着最後那張銀錢流向遠在京郊、名聲不顯而且并不怎麼好的巴甯寺的紙片,嘴角帶着絲絲冷笑道:“送給瑞甯公主,她這會兒正需要這樣的東西翻身呢!”
細棉紙分光了,袁先生看着原來放着細棉紙那塊地方,低聲問道:“雲娘到京城了?”
“是!一路找進京城了。”豎在百寶架旁的一根木頭動了動,答了句。
“送這些東西的人看清楚了?透給雲娘。”袁先生沉默了好一會兒,低聲吩咐道。
池州城裡,十幾天内,太子暴瘦了二三十斤,因為瘦的太快太厲害,太子臉上、身上的皮膚往下聳拉成一片片往下的水波紋。
他進池州城隔天,端木華就到了永安城,從那天起,勢如破竹的南周大軍就寸步沒能再進,永安城和池州城之間,大戰小戰幾乎沒斷過,雙方各有勝負,他原以為,最多也就是不再往前推進,能奪回丢失的五城,這份大功也足夠了,誰知道……
想着那場大火,太子心裡的寒意透骨侵髓,那火燒紅了半邊天,在池州城,他都能感覺那炙燙的火苗!南周十萬大軍,還在厲大将軍,一夜之間化為灰燼!
端木華,他一定是地獄出來的羅刹,他不是人!
“殿下,”随侍而來的太子屬官章成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快進來!怎麼去了這麼久?見到沒有?怎麼樣?”太子急忙叫進,渴望的看着章成,章成躲閃過太子急切的目光,微微垂頭低聲道:“見是見到了。”
章成的話頓住,仿佛在想怎麼說,“說是大帥忙,一直在外面帳蓬裡喝了将近一天的茶才叫我進去。”
“見到就好!見到就好!怎麼說的?他答應沒有?”太子渾身一松,臉上的喜色掩不住,章成皺了皺眉,暗暗歎了口氣,“臣見了端木華,跟他說了殿下的意思,端木華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盯着臣看了半天,說……”
“他說什麼?”太子連急帶吓,臉都白了。
他被端木華大軍團團圍在這池州城,池州城不比永安城,就是比永安城更加堅固又能怎麼樣?那是端木華,一把燒了厲大将軍的端木華!他的生死全在端木華一念之間!他要活,要活着回到南周都城,他還年青,未來的好日子還長着呢!
大丈夫能伸能屈,低一低頭不算什麼。
“端木華讓臣轉告殿下:且放寬心在池州城住着。”章成垂着眼皮答道。
“嗯?沒了?就這一句?沒了?他沒說别的?這話什麼意思?放寬心在池州城住着?孤要回國!回京都!你沒跟他說?你跟他都說了沒有?”太子又怕又急,臉上的折子抖個不停。
“從臣下進去,見禮,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轉告了殿下的話,端木華就說了這一句話,說完,就把臣下打發回來了。”章成話裡透着濃重的酸澀難堪,不為自己,而是為了太子,堂堂南周太子,竟如此貪生怕死、沒有風骨,也難怪端木華自始至終那麼鄙夷的斜着他。
“他到底什麼意思?孤要回去!回京都!”太子幾近崩潰的大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