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衣袂被風吹的作響,一個黑影從房頂上閃現,牛眼娃剛剛掄起的大錘,被一腳踢飛,落在大青石上,大青石渾然變成了碎片。
随手解下腰間的包袱扔給了匆匆趕回來的二狗子,二狗子被包袱的去勁帶動的退了好多步才緩緩的停下來。
一個很精緻的酒葫蘆反手就出現在掌心,輕輕一托,變戲法是的就出現在了牛眼娃的懷裡。
牛眼娃接着酒壺就像是燙手的山芋,在手掌間颠了好幾下才慢慢的落穩。
吳老爹被驚的目瞪口呆,吳熙從頭至尾就沒有看過一眼。
手下并沒有閑着,握着勺子從鍋裡面撈了一勺子肉,放在了一個空碗裡,然後仔細的澆上湯,碟子裡扔進去兩個馍,就推在了一個空位置上漫不經心的說道:“臭老道,趕緊趁熱吃,最近天氣變化的太快,一會涼了吃了以後容易鬧肚子。”
黑衣人哈哈一笑,也不客氣,坐下來,拿起一塊馍,柈成塊,全部放在肉湯裡,拿起筷子,順着碗的邊緣,滋溜吸了一口,發出了哈氣的聲音。
這一套動作他看在房頂上看的很熟,操作起來也沒有難度,不過這個湯,還真他娘的好喝。
“多謝你護衛吳某一家老小周全,吳熙這廂有理了。”
人家不遠千裡一直跟着自己做保镖,客套話還是要說的。
“屁話少放,你是怎麼知道我跟着你的。”
吳熙呵呵一笑,也不作答,招呼二狗子和牛眼娃給包袱裡裝上幹糧,酒壺裡灌上酒,才讪讪的說道:“嗣武城的時候就有感覺了,起初還以為是縣令派來的殺手,最後确定你無害之後,覺得你是一個可以教導好的下一代,于是……”
“于是你就成功的把貧道引向了野狐山幫你除掉了大頭領黑疙瘩?”
“資源利用而已,道長不必生氣。”
“都是為國為民,小子言重了。”
吳老爹平生最恨的就是道士,他的人生轉折點就是從道士開始的,一看來的是一個道士,扔下吃了一半的羊肉泡馍,氣咻咻的回屋了。
“老人家好像不歡迎我!”
“我也不歡迎你,知恩圖報我還不能忘記,所以你現在才能坐在這裡愉快的喝一碗羊肉泡馍。”
吳熙把話說的很刺骨,道長吃飯吃的香甜,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吳熙誅心的話。
“吃完我就走,也不會再打擾你了,危險已經除盡,使命也已完成,再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恕不遠送,記得給皇上帶話,我吳某人無害,隻是想為朝廷除去奸佞,順便給山民找一條活路而已,不用把我看的那麼緊。”
吳熙喝了一口肉湯,哈着氣說道。
道士驚的目瞪口呆,吃飯的動作也緩慢了起來,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很好猜啊,陛下笃信道教,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一頂道君皇帝的帽子高高的戴在他老人家的頭上。
密法司遴選人才的時候,你們便趁虛而入,恰好陛下需要的就是武功高強的人作為密法司的支柱,很幸運,你們成功的打入了陛下的身邊。
不過伴君如伴虎,你們還是小心為上,陛下實際上并不是你們看起來的那樣軟弱無能。”
“就憑你猜測,就讓貧道暴露了身份,誅心的很徹底,看來以後還是少和你來往為好,羊肉固然好吃,但是有毒。
我在你的面前就像是一絲不挂的小醜,任你剝絲抽繭的玩弄,這次回去,我就懇請聖上放我回歸山林,朝堂上的事情太複雜了,老道不玩了。”
“由不得你了,密法司不是大路上的廁所,你想上就上,不上就不上,想清楚了再說。”
“就憑你這句話,你這個朋友老道交定了,作為朋友,總是要表忠心的,就常旺春吧,解了你的心結,我們京城見,到時候還要為你引薦幾位高人,你絕對受用。”
“你就這麼确定我會去京城?”
“你見過幾隻老虎是吃草的?”
反問代表回答,吳熙抱抱拳表示英雄所見略同,然後隻見老道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幹糧,把身子蜷縮成一個肉球,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山坡的下面有一處延伸出來的平台,輕輕一躍就上了對面的山梁。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吳熙絕對不相信這個世界上能有飛檐走壁的功夫存在,毀三觀啊。
雪花駒蹄滴答滴答的踩在青石闆鋪就的路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響聲,馬上的人黑盔貫甲,威風凜凜的讓人生畏,一杆錾金虎頭槍就挂在鞍馬镫上,金背砍山刀橫在前兇,嘴角微微的發笑,似乎這馬蹄踩出的聲音是京都怡紅院裡玉兒美妙的歌聲。
很難得撈到了這麼一個閑差,和西夏人在銀州對峙,已經讓他筋疲力盡了,種大帥體恤下屬,讓他來嗣武城見一個乳臭未幹的娃娃,真是好笑,一個娃娃,能有什麼本事,讓種大帥也要放下架子拉攏。
旁邊的這位海清海大人很享受安撫使這個頭銜給他帶來的榮耀,正端坐在轎子裡,拉開簾子和路旁的百姓揮手緻意。
做這些表面文章有什麼用,幹些惠民的實事都比他裝逼來的實在的多。
縣衙已經被人打掃的一塵不染,本來可以住官驿的,可是這位宣撫使大人充分的發揮了手中的特權,一定要先來縣衙看看,說是在縣衙的門前宣讀朝廷的認命顯得很正式,也讓老百姓看看朝廷沒有放棄他們。
曹都頭渾身纏着繃帶,鬼靈精怪的做着啼笑皆非的施禮動作,看上去很搞笑的樣子。
海清已經笑的前仰後合的上去扶住曹晖說道:“都頭一馬當先,平定山寇,為朝廷效犬馬之勞,不惜以身犯險,現如今渾身白絲纏身,不必多禮了。”
韓世忠下馬之後随意的抱拳就算是還禮,背着手站在衙門下面觀測着周遭的動靜。
在他看來,這個曹都頭的戲演的過分了,明明是皮肉傷,非要把自己裹得像個大粽子,向朝廷邀功,本身就說明這次山民暴動的動機不純。
整合地方的貪贓枉法他不阻攔,但是用這種下三濫的陰謀詭計實在不是一個武人所為,真不知道種大帥看上這小子哪點了。
曹晖謝過大人體諒,然後讓進縣衙後院用餐。
這個規矩也是海清提出來的,這樣顯得正式,本就是來安撫民心的,如果在酒樓裡胡吃海喝的與陛下的思想相左。
“承信郎怎麼沒在,陛下專門過問此事,他不來是不是有些有薄陛下顔面?”
海清這才耍起了威風,你一個小小的承信郎,陛下的欽差來了,你也不來見禮,這就是失職。
曹晖有些摸不着頭腦了,哪裡來的什麼承信郎,這件事情從頭到尾的就沒什麼承信郎的事情,都是他和吳熙一手策劃并且實施的,要說承信郎吧,倒是有,都在蔡榮的營地裡,可是蔡榮這個人向來孤傲,很難拉攏,自己根本就不認識那些兵痞子。
這時,以為偏将站起來抱拳道:“種大帥久聞吳熙吳公子才名淵博,勇武過人,早就在暗地裡封了吳熙承信郎的職銜,曹都頭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種大帥派了自己的心腹随行,就是害怕曹晖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
韓世忠眯着眼睛打着節拍,完全不顧衆人所說之事,他是來度假的,不是來添堵的。
朝廷的窩囊廢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在多一個。
朝廷有意提拔吳熙,文官和武将向來不和,武将已經壓抑了很多年,就盼着有朝一日出人頭地,被陛下認可,如今刀兵四起,文人把持着軍隊節度不肯放手,不管是國内還是國外,戰争從來都是賠款割地了事。
曹晖很清楚這裡的水有多深,偏将的一番言語讓他茅塞頓開。
“承信郎日前歸家探親,尚未返回。”
“如此,我們就去他的家裡,宣讀官家的旨意。”
海清搖着頭,一副大義淩然的樣子。
他這副樣子讓人有一種痛扁一頓的欲望,官瘾發作,比吸毒都可怕。
好在這位海清大人還知道收斂,轉頭詢問了韓世忠的意見。
韓世忠奉命給吳熙升職,自然是要當面授予,雖然很想揍他一頓,但還是隐忍不發,點了點答應了下來。
曹晖的任命書下來了,暫代知縣,賞錢一千貫,全力配合安撫使大人做好當地的思想工作。
曹晖跪地謝恩,磕頭如搗蒜,同時淚如雨下。
他奮鬥了将近二十年,終于得償所願,屌絲一朝翻身,跻身霸道總裁,縱觀一生,夫複何求?
天色已晚,衆人就在官驿休整一夜,準備第二天去雙溪村下達種大帥對吳熙的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