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烈搔搔頭,苦笑道:“我不知道!
隻是這幾日縣尊看起來頗有些古怪,讓我覺得,他很可能已經覺察到了什麼風聲。盧主簿,若想确認,不妨到他卧室看看,看他的随身衣物是不是不見了?”
盧永成點點頭,連忙叫上書僮,闖進了王賀的卧室。
片刻之後,他走出來,臉色鐵青。
“賊人的随身衣物已經不見,還有他喜愛的筆硯等一應物品,都被帶走了……看樣子,他肯定是覺察到了什麼。我和他打了三年交道,對他也算有些了解。這個人,頗有才幹,而且做事頗為缜密和謹慎。他若覺察到不妙,一定會立刻逃走。”
“該死!”
王長史聞聽,狠狠頓足,臉色也變得格外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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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來,那個假縣令倒是有些本事。”
昌平縣鬧出這麼一件醜聞出來,衙門裡自然是亂成一鍋粥。好在,很多人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而那些知道内幕的¢∞,人,則被盧永成和王長史軟禁起來。
楊承烈和這件事沒有太大關系,盧永成倒是沒有去找他麻煩。
不過,楊承烈覺得他不不想找自己的麻煩,而是還沒有騰出手來。至于李縣丞,楊承烈從頭到尾都沒有指望他能出什麼力。也正如他所猜測的那樣,李縣丞在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後,便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畢竟,連幽州州府都知道他一直卧病在床,根本不參與昌平的事務。想要讓他幫忙,基本上沒太大可能。
這一天對楊承烈而言,絕對是漫長的一天。
晚上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到亥時。不過楊守文還在等他,顯然也聽到些許風聲。
楊承烈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之後,楊守文同樣是目瞪口呆。
“誰說不是,這厮的确有些手段,居然能預感到不對,然後就逃離了昌平。
據看守城門的民壯武侯說,就在盧永成回來前的半個時辰,他從東門出去,便不知去向。如今,盧永成再想要抓住他,恐怕不太容易,說不定這會兒他已經過了潞水。隻要他離開幽州,再想把他捉拿歸案便不可能,王家也隻能吃啞巴虧。”
說到這裡,楊承烈言語中不禁流露出一絲敬佩。
事實上,不止是楊承烈,就連楊守文都覺得這個‘王賀’的确是一個人才。
天曉得他是怎麼冒名頂替!按照楊承烈的說法,那王賀三年前隻身前來,一應手續俱全,誰又會懷疑他的身份?他在昌平三年,政績頗為不俗。萬歲通天元年,契丹人李盡忠兵臨昌平城外,王賀率衆抵禦契丹人三日,并最終将之擊退。
那時候,甚至連當時的幽州大都督狄仁傑,對表示過對王賀的贊賞。
三年來,昌平雖然算不得風調雨順,但大體上還算不錯。至少沒有出過什麼災禍,百姓對王賀的認可度也不低。可惜這樣一個人才,誰又料想到會是個假的?
楊守文忍不住呵呵笑起來,這倒是讓他想起,前世在另一個時空,似乎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阿爹,那現在該怎麼辦?”
楊承烈露出迷茫之色,搖搖頭道:“我也不是很清楚……短期内,盧永成應該不會和我撕破臉皮。但他這次顯然是得了盧家的支持,更有王長史前來,說明太原王家,很可能和盧家達成了合作。鬧出這種事,王家顔面無光,定不希望四處張揚。如此一來,他一定會鼎力支持盧永成,到時候我想要與之相争,實在困難。”
說到這裡,楊承烈歎了口氣,身子一軟,就癱在胡床上,目光散亂,顯得無精打采。
真的是機關算盡卻不及天數!
原本以為已經智珠在握,誰料想……
王賀這件事一出,此前種種安排都白費了心思。
楊承烈很清楚,一旦盧永成穩住陣腳,接下來必然會對他發動最為兇猛的攻勢。
在下一任縣令到來前,盧永成會想方設法把三班衙役掌控在手。
這樣一來,就算是換了縣令,他照樣可以大權在握。有盧家在背後默默支持,盧永成主簿的位子就不會出現動搖。說不定,盧家還有可能再讓他提升一級。
主簿變縣丞,正九品變從八品。
到那時候,誰還能撼動盧永成在昌平的地位?
可是,楊承烈的心裡,又有那麼一絲絲不甘!
“阿爹準備放棄了?”
“不放棄,又能如何?”
楊承烈苦笑一聲,看着楊守文道:“有那王長史坐鎮昌平,我又怎可能鬥得過他?”
“如果王長史走了呢?”
“什麼意思?”
楊守文站起身,給楊承烈滿上一杯酒水。
“阿爹所懼者,無非是王長史給盧永成撐腰,再加上盧家在背後暗中發力。
其實,王長史那邊倒不必擔心。他或許會給予阿爹一些打壓,卻未必真的願意出力。王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想必他也無心在昌平久留。想辦法讓他離開,阿爹你的對手隻剩下一個盧永成。如今縣令沒了,李縣丞又不管事,盧永成所依靠者無非就是範陽盧氏。隻要阿爹守好三班衙役,他盧永成又能奈何得了你?”
楊承烈眼睛一眯,坐直了身體。
“你的意思是,還有挽回餘地?”
“可以試試。”
“怎麼試?”
楊守文沉吟片刻,輕聲道:“盧永成暗中收買七坊團頭,如今回來,怕還沒有顧得上他們。那七坊團頭若放出去,再加上盧永成背後支持,蓋老軍未必能撐住。”
楊承烈點頭表示贊同,不過目光中仍帶着疑惑。
“阿爹,老軍父子是咱們的盟友,若是他撐不住,就會投靠盧永成,到時候便折了阿爹一條臂膀。三班衙役要保,蓋老軍更要保!阿爹何不展露一下手段呢?”
“你是說……”
“七坊團頭還在大牢裡吧。”
“嗯。”
“等盧永成穩下來之後,一定會逼迫阿爹釋放七坊團頭。”
楊承烈道:“那是自然。”
“那七坊團頭,是盧永成的爪牙,絕不能放出來。
此前阿爹是想要靠着王賀。可現在王賀既然靠不住,那就隻有用最原始的手段。”
楊守文喝了一口水,盯着楊承烈。
“阿爹,殺了那七坊團頭。”
“什麼?”
楊守文俊秀的臉上,透出一抹冷意,“光腳的怕不要命的!用七條人命警告盧永成,同時也是警告那姓王的,别把咱爺們兒惹急了,到最後大不了就是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