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的腳下一頓,扭頭看了楊守文一眼,那張小臉上,露出了一抹燦爛笑容。
“楊君,你是第一個不把我當作閹人,而是把我當作朋友。”
他輕聲道:“公主待奴婢恩情深重,楊君你也從沒有看不起我,小高願意肝腦塗地。”
楊守文的心,不由得顫了一下。
他緊走兩步,低聲道:“小高,這件事從現在開始,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待會兒等四郎離開,你就如實向掖庭局呈報,就說是我逼迫你,總是可以脫身。”
楊守文知道,他這次擅自逃離東城獄,死罪難逃。
這可不是小事!
如果說之前他拒婚是薄了太子的臉面,那麼這一次,就是觸犯了朝廷的律法。想必武則天也不會繼續容忍他這樣下去,到那時候,他必然死路一條。他倒是不怕這些,隻要能勸說得李裹兒回心轉意,就算是死了,他也沒有任何的後悔。
隻是,這些為了幫助他,不惜冒險犯殺頭之罪的朋友……
明秀可能會好一些。就算是他暴露了,到時候憑他明家子弟的身份,最多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楊思勖同樣,他能夠接到自己的求援後,二話不說伸手相助,可見也是有皿性的。不過,他也能有辦法脫身,更不要說他身後還有上官婉兒。
思來想去,結果最慘的,恐怕就是高力士。
他在宮中沒有根基,雖然有個義父,但這個時候,高延福恐怕也不會給他幫助。
一旦被發現的話,他會死得很慘。
高力士聽到楊守文這句話,卻停下了腳步。
“楊君,奴婢雖身體殘缺,但也知道一個‘義’字。
公主曾是奴婢的主人,奴婢又怎可能背叛她?楊君此次,是為了公主而去冒險。奴婢就算擔些風險,又算得什麼?隻要公主好,奴婢就滿足了!若是楊君能夠與公主喜結良緣,到時候奴婢就算是死了。也會開心……所以,請楊君不必管奴婢。”
不愧是曆史上曆史上被李隆基看重的心腹。
别的不說,就這份忠誠,換做楊守文也會對他信任有加。
楊守文沒有再說什麼,隻朝着高力士點點頭。“放心吧,哪怕我拼着這條命,也要讓公主回心轉意。”
高力士臉上,頓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他也沒有再贅言,轉身繼續領路。
這東城的通道,幽森而漫長。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承福門外,高力士取出腰牌,遞給了看守承福門的衛士,然後擺手示意楊守文離開。楊守文朝他點了點頭。邁步從城門的縫隙走了出去。當他走到城外,猛然停下腳步,回身看過去。
那城門下的燈火昏暗,光線不甚清楚。
楊守文依稀看到了高力士站在門内,那張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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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突然變得有些沉重起來。
為了勸說一個人回心轉意,而讓更多的人身陷險境?真的可以嗎?
楊守文覺得自己的腦袋一下子混亂起來。
他站在承福門外,猶豫不決。不過,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好像也沒有别的退路了。
想到這裡,楊守文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邁步朝前走,遠遠的。可以看到洛水河岸。
楊守文按照事先的約定,來到碼頭上,卻見迎面走來了楊從義和楊存忠父子兩人。
楊從義把一件黑色的大袍遞給楊守文,低聲道:“郎君,城裡情況有變,恐怕無法從城門離開。不過阿郎已經有了安排。沈慶之在天津橋等候,咱們随他出城。”
回到洛陽後,楊守文是第一次見到楊存忠。
有幾個月沒見他了,他看上去個頭沒什麼大變化,但是體型卻顯得粗壯了很多。
與楊從義不同,楊存忠上前,躬身道:“阿郎,請随我來。”
楊從義稱呼楊承烈為‘阿郎’,那是因為他的年齡,稱呼楊承烈做阿郎更合适一些。而楊存忠不同,從一開始,他就視楊守文為主人,故而依舊稱呼楊守文‘阿郎’。
楊守文也沒有任何遲疑,點了點頭,從楊從義手中接過了大袍,便披在身上。
那大袍的領口很高,正好可以遮住楊守文的臉。
同時,楊存忠還遞過來了一頂帷帽,徹底把楊守文的樣貌遮掩起來。
兩個人領着楊守文走到了天津橋頭,與明禮彙合。
“我已經讓人盯着沈慶之了,他今天很老實,不會耍什麼花招。”
由于楊從義和楊存忠是銅馬陌的人,所以并不适合露面。楊守文的行為,說實話有點犯忌諱。如果再把銅馬陌的人扯出來,弄不好楊家上下,都要跟着遭殃。
所以,監視沈慶之,以及和沈慶之接觸的任務,就落到了明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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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才來?”
沈慶之看到明禮的時候,夜禁馬上就要開始。
街角的街鼓已經開始敲響,如果鼓聲落下,被人發現他在大街上走動,可就麻煩了。
所以他看到明禮帶着一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走過來,忙迎上去。
“都安排好了?”
明禮沉聲問道。
沈慶之苦着臉回答:“祖宗诶,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但也知道你們不好惹。
我還想活着,又怎麼會怠慢?
先上船,咱們這就出發……如果再晚一些,恐怕就不好辦了。”
明禮點點頭,扭頭對楊守文道:“公子放心,城外我們已經安排了人接應,請公子保重。”
楊守文沒有說話,隻沖他點了點頭。
明禮這才又轉身對沈慶之道:“安全護送公子出城,自然少不得你的好處。若是你敢耍花招,我可以保證,你一家上下四十三口人,一個都别想活,明白嗎?”
沈慶之直搓牙花子,苦笑道:“大老爺放心,我真不敢耍花招。”
說着,他躬身一揖,請楊守文沿着橋走下來,在橋下登上了一艘小船。
“公子,保重。”
明禮在岸上,與楊守文再次道别。
楊守文沖他拱了拱手,便坐下來,又朝着沈慶之伸出手,用手指頭點了點他,那意思是說:“開船。”
咚-咚-咚-咚――
街鼓聲再次響起,已經是第五輪了。
沈慶之不敢耽擱,忙擺手示意船夫開船。
小船在鼓聲中,沿着寬闊的洛水河道東去,很快的,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PS:今天,大概會是五更吧……我不知道,我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