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性命相守護？

　　韓芸汐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顧北月笑着那麼溫和,卻說出這樣殘忍的話來。

　　是的,這句話在她看來是相當殘忍的,不是對别人,而是對自己。

　　她正琢磨着這句話,趙嬷嬷卻打斷了,笑道,“顧太醫,你這話說得太嚴重了吧,不就是把小東西暫時交待給你,等殿下和王妃娘娘回來了,小東西還得回娘娘身旁的。”

　　趙嬷嬷也舍不得小東西呢。

　　顧北月眼底閃過一抹無奈的笑意,淡淡道,“王妃娘娘和小東西都救了在下的性命,在下這條命便是她們的。”

　　原來如此。

　　韓芸汐不喜歡這麼沉重的話題,認真算起來,顧北月傷成這樣,全拜她所賜。

　　“好啦,什麼命不命的,把小東西養好了,我回來就找你要。”她認真說。

　　顧北月點了點頭,也認真起來,“王妃娘娘,我開些防治瘟疫的藥方給你吧,到了災區或許能用得上。”

　　這是赤裸裸的鄙視韓芸汐的醫術差嗎？

　　好吧,除了特殊的毒瘟疫之外,韓芸汐還真不懂治瘟疫,太醫院的其他太醫都不如顧北月來得靠譜,有顧北月的藥方,她也算心裡有底了。

　　瘟疫,說通俗一些便是大規模的傳染病。

　　饑荒之地,必有死傷,而死傷一多,瘟疫就容易爆發,傳染。

　　往往災難、饑荒、戰争都不可怕,可怕是伴随着這些事情而來的瘟疫。

　　在曆史學界裡就曾有曆史學家考證過,不少朝代的滅亡并非因為戰争,而是因為戰争之後的瘟疫大爆發,拖累了整個國家。

　　顧北月做事非常周全,一共給韓芸汐開了三十個藥方,幾乎可以囊括至今雲空大陸出現過的所有大瘟疫類型。

　　臨走之前,顧北月拖着病弱的身體,執意送韓芸汐到門口,他低聲提醒了一句,“王妃娘娘,災荒之難,缺的不僅僅是糧食,也可能是藥材。”

　　韓芸汐心下微怔,若非顧北月提醒,她還真不會想到這件事。

　　如果顧北月不是傷成這樣,她多麼希望顧北月跟他們走一趟呀！

　　幸好龍非夜在藥城有人,不至于會因為藥材的供應被人牽制。

　　當然,韓芸汐還是希望災區的情況不要發展到瘟疫橫行的地步,否則龍非夜的麻煩會更大的。

　　交待好小東西之後,韓芸汐翌日一大早就獨自去百裡軍府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回要離開帝都多久,所以得把該交待的事情都交待好再走。

　　百裡茗香,也算是她的一件大事。

　　韓芸汐來的時候,百裡茗香正在焚香泡茶。她一襲白衫勝雪,三千長發如墨,坐在茶室裡就好似一幅美人圖,恬靜而悠遠。

　　這樣美的一幕,韓芸汐都不忍心打擾。

　　她折回大堂去,将帶來的毒藥交待給百裡将軍,随後才來過找百裡茗香。

　　一見韓芸汐,百裡茗香就喜悅起來。

　　她從唐門回來,在天甯帝都裡活了那麼多年了,除了韓芸汐之外,還從來沒有哪個同齡的女子會來看看她。

　　她連忙親自擺上蒲團,奉上茗香,“王妃娘娘,坐。”

　　“你這習慣倒和殿下一樣,你喜歡喝什麼茶？”韓芸汐随口問。

　　“紅茶。”百裡茗香毫不猶豫地回答。

　　“巧了,殿下也好紅茶。”韓芸汐淡淡道。

　　百裡茗香雖然很想繼續這個話題,可是,猶豫了片刻,她還是主動說起别的了,她說,“王妃娘娘,聽我父親說皇上要派殿下去災區？”

　　“嗯,我也跟着去。所以,未來至少半年的時間你不用看到我啦！”韓芸汐笑道。

　　百裡茗香愣了,随即連忙解釋,“王妃娘娘,茗香并沒有不想見你呀！”

　　“和你開個玩笑,那麼緊張做什麼？”

　　韓芸汐白了她一眼,這丫頭每次跟她說話都恭敬正經,她受不了這種氣氛呀！

　　在帝都這些權貴裡,百裡茗香也算是她唯一的女性朋友了,就不能放下身份好好說說話嗎？

　　聊了幾句,韓芸汐就說起了正事,“我今日是特意來告訴你兩個消息,一是好消息,一個是壞消息,自己選吧,先聽哪個？”

　　百裡茗香毫不遲疑,“好消息！”

　　“呵呵,跟我一樣,先開心一把再說！”韓芸汐笑道。

　　若是先聽壞消息,即便聽了好消息,也不會那麼開心了吧。

　　“我琢磨明白養成美人皿的後果了。”

　　韓芸汐這些日子一有時間就躲書房裡加班加點,夜裡都沒怎麼睡覺,總算讓這件事有了進展。

　　“後果是不是就是壞消息？”百裡茗香急急問,能有結果這确實是好消息,一直以來她都知道自己活不長,卻不知道是怎樣一個死法。

　　韓芸汐沒直接回答百裡茗香,而是淡淡解釋,“美人皿其實是一種劇毒人皿,你的體質的特殊之處就在于你是百毒不死之體。”

　　韓芸汐親自配毒,又翻看了無數毒經才得到這個結果的。

　　像小東西那樣的,屬于百毒不侵之體,任何毒對小東西都是無效,不會引起任何疼痛；而百裡茗香這種百毒不死之體,毒對百裡茗香是有效的,會引起毒發的現象,卻不會緻命。

　　“我在你上一次服用的毒藥裡加了一種急性毒,你不知道吧？”韓芸汐笑着問。

　　百裡茗香詫異了,她真真不知道,她除了疼痛之外沒有其他反應了。

　　“所以,不止慢性毒毒不死你,就是其他毒也一樣。隻是美人皿需要慢性毒來養。”

　　韓芸汐在研究美人皿的時候,也順便關注過傳說中的養蠱方面的一些東西。

　　毒人、毒屍、毒蠱是一個遞進的過程,毒人,毒屍可以稱之為養毒,君亦邪就幹這種事。

　　而毒蠱,就是養蠱的範疇了,毒人蠱是拿人來養的,之前玺玉伯對太子種的蠱則是拿動物來養的,稱之為毒蟲蠱。

　　百裡茗香的身體情況和毒蠱很像,但是,據韓芸汐了解,真正的蠱毒不僅僅百毒不侵,而且不死不滅。

　　所以,百裡茗香這種天然的體質,隻能說是一個偶然的奇葩存在。

　　百裡茗香安安靜靜地聽,她從來都不懂毒,所以她聽得不是很明白,她隻要一個結果,她到底是怎麼個死法。

　　“王妃娘娘,毒皿養成的後果是什麼？”

　　“養成之外,你的體質就完全變了,你會……”

　　韓芸汐停了許久,才淡淡道,“你會毒發身亡。”

　　毒發生亡！

　　那麼多種毒混合在一起一起發作至身亡,那會是一種怎樣的折磨？

　　百裡茗香無法想象,她緘默地低下了頭,“嗯,我明白了。”

　　百裡茗香無法想象,韓芸汐卻很清楚。

　　百裡茗香現在的痛苦還知道來源于一兩種毒藥的發作,還不緻命,如果全部一起發作,那就不僅僅是疼痛了！至少韓芸汐現在就可以肯定的是,百裡茗香過去服用的幾味毒藥真正發作起來,會引起全身皮肉潰爛的。

　　當然,這些韓芸汐都不會說。

　　她淡淡道,“這依舊是好消息,因為隻要是中毒,就一定有解毒的辦法。最怕的就是什麼情況都不清楚。”

　　這話一出,百裡茗香才擡起頭來,清澈的雙眸中生平第一次閃爍起“生之希望”。

　　原來,她還是有救的！

　　隻要是中毒,就一定有解毒的辦法！

　　“王妃娘娘,我該怎麼感激你呀！”百裡茗香捂住了嘴,險些哭出來。

　　“不用,我隻是不想自己手裡有無辜的命案。”

　　若不是為了龍非夜想要的美人皿,她也不會成為下毒的劊子手。

　　“在未來的半年裡,你會很難熬,比過去的十幾年都難熬,你要有心理準備。”她認真交待。

　　百裡茗香一直在過度用藥,所以,她要承受的疼痛會與日俱增。在将來的半年來,會是毒素的頻繁爆發期。

　　百裡茗香還激動着,連連點頭。

　　韓芸汐沉默了許久,也沒多說什麼,她起身來,“那便好,就這幾件事,我走啦！”

　　若是以往百裡茗香都會安靜地送她離開,可是,這一回百裡茗香終于忍不住出聲了,“王妃娘娘,留步。”

　　韓芸汐轉身看來,“什麼事,盡管說。”

　　“還要……還要多久才能養出美人皿？”百裡茗香認真問。

　　毒性在人體内的變化是無法估計的,韓芸汐隻能給出一個大概的時間。

　　“半年到一年吧。”

　　百裡茗香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韓芸汐卻說,“放心吧,我一直在想辦法解毒,美人皿養成那日,我一定會在你身邊。”

　　這樣的話,韓芸汐上輩子就說過好幾回了。

　　每每患者害怕的時候,她就會這麼說。

　　作為一個大夫說這樣的話,可以給患者無限的安全感,尤其是那些有性命之憂的患者。

　　百裡茗香從未表現出對死亡的畏懼,可是,她知道她是害怕的。

　　龍非夜把百裡茗香交給韓芸汐養美人皿,而韓芸汐卻一直把她當作自己收下的一個患者。

　　百裡茗香除了“謝”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放心吧,殿下和我都會在的。”

　　韓芸汐無意提及龍非夜,她并不知道,她這句話給了百裡茗香多大的安慰。

　　再也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更希望那天的到來了。

　　以前是盼着死,如今是盼着生,盼着能見上秦王殿下一面了……

　　韓芸汐這三日真的很忙,百裡茗香這邊交待清楚後,她又抽空去了一趟韓家,赈災的事情她并沒說什麼,韓家有龍非夜的保護,想必天徽皇帝也不敢太刁難的。

　　韓芸汐很忙,龍非夜也忙着國舅府的事情。

　　第三日晚上,龍非夜都要回府了,幽閣那邊卻來了消息。

　　“主子,有人闖入密室劫人！”楚西風火急火燎來報。

　　幽閣密室裡囚禁的人,就連暗衛也不知道,隻有他和唐離知曉,唐離拖住那個闖入者,他趕回來搬救兵。